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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上車吧。”洛息瞥了一眼他手中未燃盡的煙，“在這之前，把那散發着惡心氣味的東西扔了。”

江濤把煙丢在地上，用拖鞋踩滅上車，一邊嬉皮笑臉道:“啧啧，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連煙味都聞不了。這是要帶小人去哪呢？”

“開車回家，李叔。”洛息沒有回應他，內心反感無比。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是江雪音的父親，他根本不會理會。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掠過。

江濤的嘴就沒停過，一邊奉承誇贊這輛車有多好看，一邊嬉笑着說你家還有噴泉泳池啊，廁所是不是都比普通人的家要大。

他說話的同時煙味彌漫，掩蓋住車內淡淡的熏香。

終于抵達別墅門口，洛息臉若冰霜，讓管家先把江濤帶到客廳去，自己回卧室先換了一身衣服。

他極度厭惡煙味和抽煙的人，沒當場發作已經很給面子了。

等換好衣服，洛息順着螺旋樓梯下去，發現江濤也沒閑着，不是翻翻三角鋼琴上鋪的防塵布，就是玩起了水晶大吊燈的燈效。

客廳的布置偏歐式風格，奢華的白金用色讓穿着拖鞋和紅黑中年服裝的江濤看起來格外突兀。

“你想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洛息知道他的來意，坐在沙發上，緩緩道:“但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管家站在少年的身後，恭敬地低着頭。

“多少錢都行那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雪音臉上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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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男人便變了變臉色，張嘴罵道:“這死妮子，什麽都說，不就是被她爹打了一巴掌。”然後嘿嘿傻笑，“那我下次不打她的臉了，免得讓您看得心煩。”

本還在猜測的念頭被他主動認領了。洛息冷着臉，站起身，他身後的管家很識時務地把江濤按在沙發上。

“怎、怎麽了？”江濤掙紮着大喊。

洛息居高臨下地睥睨，毫不猶豫地擡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響徹整個前廳。

“這個是還給雪音的。不過多讓我打一巴掌，就多給你一萬。要我繼續嗎？”

差點破口大罵的男人住了嘴，黝黑的臉又紅又腫，“要要要!”錢那麽容易得到，他也從來不屑什麽自尊，自然是能受多少折辱就拿多少錢。

洛息整整抽了他十耳光，手也因此産生了些刺痛感，“報卡號。”

江濤連忙含糊不清地報出自己的卡號，掏出手機看着短信發來的那一串長數字，內心激動。

“不過我要警告你一點。”洛息用管家遞過來的濕紙巾擦着手指，輕描淡寫地威脅，“我可以給你錢，也可以讓你下地獄。”

江濤打了個寒顫，這小子打人是真的狠，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要被打死了，而且他感覺洛息還在精确控制着力度沒讓自己暈過去。

“知道的，小的明白。”自己那女兒找的金主有施.虐傾向啊，也不知道平時是不是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

洛息不知道這人腦袋裏的想法，不然他不介意多扇幾巴掌破財消氣。

“不準再打雪音，每個月我會往那張卡上打一筆可觀的資金。具體多少，就看雪音的心情了。”

“好的好的。”聽到接下來每個月都會有錢，江濤頓時覺得那頓打一點也沒白挨。

“行了，滾吧。”洛息把濕紙巾丢進垃圾桶，回到自己的房間。

打開燈，坐在書桌前，拿過那本藍色龍膽花筆記本和鋼筆，沙沙書寫了起來。

“9月8日，明天就是周一了。可以和雪音呆在一間教室……”

他的睫毛很長，低眸沉思時，會像蝴蝶抖動翅膀一樣輕輕顫抖。

寫完後，夜色已深。洛息長舒一口氣，把筆記本鎖進保險櫃，脫下襯衫，光裸着上身拉開衣櫃。

他靠近心髒的蒼白皮膚上紋了一串德語。

【Ich liebe dich.JXY.】

我愛你，JXY。

每次洗澡，洛息都會站在鏡子前，盯着它看許久，思考着某天雪音看到自己名字被刻在他的身上時，會露出怎樣的反應。

驚吓，還是害怕不，不會的，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孩子，一定會心疼自己，并且為此感到開心的吧。

浴室慢慢被霧氣籠罩，少年的臉在鏡子前變得模糊不清。

忽然，他在鏡子裏看到了母親，她穿着紅裙，沒有張開嘴，卻聽得到聲音。

“不要自己騙自己啊，洛洛。你覺得正常人會接受一個普通同學紋自己的名字嗎？她一定會被吓得再也不想見你了。”

安靜，不要說話。

“你從小就是個怪物，現在僞裝成正常人的樣子讓她愛上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她喜歡的其實不是你，而是你的僞裝、你的面具而已。”

閉嘴。

“這份虛假的愛也能讓你如此開心，真是可憐啊，洛洛，媽媽都要看不下去了，快割開自己的手腕，跟媽媽一起去另一個世界吧。”

閉嘴!

洛息猛地一拳打碎了鏡子，四分五裂的鏡片倒映出他驚恐而慌亂的臉，怒吼道:“滾，給我滾開!”

那是幻聽和幻視。洛息一次次地告訴自己，心髒卻跳個不停無法鎮定下來。

“雪音，雪音……”他呢喃起她的名字，新鮮的血液從拳頭和鏡子間滑落，“不要讨厭我。”

他撿起一塊掉在地上的鏡片，用鋒利處把心髒的紋身割得再也看不清內容。

不該紋的，其實母親說的也有道理。他要慢慢來，一步一步地，做一個紳士溫柔的人，這樣雪音才不會害怕他。

……

周一，華德中學。

上午的課程結束，江雪音拿出自己的午飯，一個面包和牛奶，在座位上邊看書邊吃了起來。

課室的其他學生在打鈴的那一刻都沖去食堂搶飯了，沒什麽人在，周圍很安靜。

噠噠的腳步聲向她走來，洛息拿着兩個便當盒和筆記本，坐在了薛哲的椅子上。

“之前答應雪音，要給你嘗嘗我的廚藝。所以今天早上就做了點，已經在辦公室加熱過了，要一起吃嗎？”

江雪音連忙把剩下的面包放到旁邊，點點頭，“好啊好啊。”

有熱的食物可以吃，那她當然不想吃冷冰冰幹巴巴的面包。

打開便當盒，江雪音被裏面豐盛的菜品驚訝到了，格子裏有蝦肉、炸雞腿、章魚香腸，一小盒分裝好的粒粒石榴、小番茄和香蕉。

“哇，都是我喜歡吃的，謝謝。”她拿起筷子飛快地夾起一塊蝦仁，滿足地眯了眯眼睛，“好吃，洛息的廚藝很棒。”

“喜歡就好。”他笑了笑。打開自己的那一份。奇怪，明明是一樣的，為什麽感覺吃起來沒有雪音那份好吃的樣子。

少年機械地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神不自覺地盯着她鼓囊囊像倉鼠一般塞得滿滿的腮幫子。

真可愛啊。想一直做飯給她吃。

“我吃飽了。”不到半小時，江雪音解決了便當盒的食物，揉着撐得飽飽的肚子，“我幫你洗便當盒吧。”

洛息搖搖頭，“不用，我帶回去讓傭人洗幹淨就好。”他把盒子收好，擦了擦手，才拿過那本藍色筆記本，“我們交換日記吧。”

“好。”江雪音把自己的本子拿出來遞給他。由于昨天沒什麽可寫的，她就把之前的夢寫了進去。

洛息很快把她的日記讀完了，似乎很高興地笑了笑，“雪音夢到我了啊，在向日葵花田牽着手。”

他抓住江雪音的手腕，慢慢往上，然後緩緩握住了她的手指，“像這樣嗎？”然後分開少女的每一根手指，插到縫隙之中，十指相扣，“還是說這樣”

江雪音楞了楞，臉倏地染上紅暈。

“……都有。”

“哈哈哈。”洛息朝她露出爽朗的笑容，那雙黑曜石一樣的雙眸彎了彎，“好可愛啊，雪音。”

被他這麽一鬧，少女的臉更紅了。她掙開洛息的手，假裝正經地翻起書，“好了，我要開始學習了。”

“雪音害羞了嗎？”洛息靠了過去，輕聲撒嬌，“不要不理我，好嗎？我跟雪音一樣，也很害羞。”他拉住少女的手，讓她感受着自己心髒的跳動。

砰砰，砰砰砰——

強烈的心跳聲讓江雪音以為他的心髒要從主人的胸腔中逃跑，奔向遠方。

洛息忍受着傷口被觸碰的疼痛感，甜蜜而幸福地笑道:“我的心跳好快，聽到了嗎？”

她輕輕把手移開，垂下頭，讓黑色發絲掩蓋住發紅的耳朵，“知道了，不會不理你的。”

洛息乘勝追擊，提出自己的最終目的。“下午是不是要換座位了。雪音，我可以選你當同桌嗎？”

江雪音搖了搖頭，“抱歉，我答應了薛哲要跟他繼續當同桌的。”然後擡頭看了一眼洛息，發現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陰冷，但又迅速恢複正常，像是錯覺。

“這樣啊，那我預定下次月考的位置，可以嗎？”

“好。”

“還有一個月就能和雪音當同桌了，好期待。”洛息笑了笑，“快開始午自習了，那我先回座位了。”

他站起來，在背對着江雪音的那一刻，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變得憤怒且扭曲。

薛哲薛哲薛哲……又是他。

之前洛息就覺得他很礙眼了。那個人看向雪音的眼神，實在算不上清白。

在座位上，他無意識移動着筆尖，寫了一堆文字。剛吃完飯的同桌坐到洛息旁邊，瞟了一眼，驚呼道:“班長，你……”

一整張紙寫滿了重複的兩個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洛息混沌的眼瞳立刻回神，他撕下那張紙揉成一團，露出溫柔的笑容，“對不起，吓到你了嗎？其實剛才我在模仿一部電影的反派角色，想親身體會一下他的感情。”

“哦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瘋了呢班長。”他的同桌哈哈開起了玩笑。

洛息笑了笑，沒再作聲。

他在內心反複告訴自己要控制好情緒，現在他才是最讓雪音喜歡的人，薛哲只是同桌，他搶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