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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她冒着大雨跑回了家。

頭發濕透，雨水順着衣袖滴落，冷風吹過，少女打了個噴嚏。

當洛息跪下來求婚的時候，她無端地感覺到了一種恐懼。本來對世人來說，這應該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無論如何她都無法體會到裏面的正面情感。

婚姻是捆綁和束縛。

為什麽他會做出求婚這種事，無法理解。

江雪音思維混亂，一會想起媽媽，一會想到剛才洛息受傷的表情，腦袋也痛了起來。

她需要睡眠。

打開門，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來，面色驚喜道:“你回來了啊，雪音。”

“……你怎麽在這裏？”

家裏的鎖還沒換，江濤大咧咧地就這樣進來了，也不顧忌自己已經和屋主解除了關系。

“是這樣的，爸爸需要你的幫助！”江濤殷勤地幫她把門關上，順便上了鎖。

江雪音盯着他，“媽媽死了。住院那麽久你都沒來看過她一次，現在卻要我幫你？想得美。”

“雲平死了？”江濤皺皺眉，好似這只是一件讓他訝異的事，沒什麽值得感傷的，他繼續說着自己的事:“最近爸爸不是做玉石生意賺了點錢，有點忙所以才沒去看你媽嘛。”

又來了，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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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屋內走，男人跟在她身後絮叨道:“一開始生意是挺好的，後來遇到了點危機……現在欠了一百個，然後你那個金主也沒有彙款了，現在那些債主追上門，說後天再不還錢就要砍掉我一只手。”

少女腳步一頓。

“金主？”

“記得是叫洛息吧，他每個月打錢……”

江雪音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認識他，而且他們私底下還是這種奇異的關系。

她握起拳頭，壓抑着內心的複雜情緒，冷漠道:“關我什麽事，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去求他給你錢吧？”

江濤谄媚地笑着點頭。

江雪音看着他這幅樣子，覺得異常可笑。他居然也會朝自己露出這種狗一樣讨好人的表情，明明他最擅長的不是一拳打過來，還有扇自己巴掌嗎？

“不要。”

她回到卧室，“嘭”的一聲關上門。

該換個鎖了。

江雪音去浴室洗完澡，連飯也不想吃，蜷縮在被窩裏試圖入睡。

她不知道江濤有沒有離開，但從外面的聲音判斷，應該還在客廳裏。

現在連驅逐他的力氣也沒有，明天早上再說吧。

媽媽。

要是能夢到媽媽就好了。

她啜泣着入睡。

其實，媽媽也算是幸運的吧。器官衰竭，能在睡夢中無痛離開也很好了。

在醫院她經過其他病房時，總會聽到其他患者痛苦無助的哀嚎，看到他們家人麻木無神的雙眼。

生物鐘準時在七點叫醒了她，晨曦透過百葉窗照進室內，驅散陰霾。

江雪音走出客廳，發現江濤一晚上都沒離開，一直呆在客廳。

他把鞋櫃上的鑰匙拿走并上了鎖，讓她出不了門。

“我要去買菜，把門打開。”

江濤的表情很難看，似乎一晚沒睡，眼睛渾濁滿是紅血絲，“不給錢就別出去了，我有的是時間陪你耗下去。”

“你瘋了吧？”江雪音盯着他，“你有病嗎，我是你女兒，不是還債的，我哪來的錢。”

“你那個金主沒錢？老子不信你沒花過他一分錢，什麽女兒不女兒的，你就沒把我當你爸，還不如談錢實際點。”

少女把手從門把上移開，走進廚房拿了把菜刀。

鋒利的刀往案板上一剁，她走出去，舉着刀，一股駭人的氣勢由內而外散發出來。

“把鑰匙給我，不然我先剁了你的手。”

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既然她打不過這個混蛋，那她還能利用其他工具。大不了就是被搶過刀砍死罷了。

江雪音現在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誰惹她，她就要咬回去。

果然，男人被她這幅潑婦罵街的氣勢吓了一跳，把鑰匙丢到了地上。

她撿起鑰匙，把上鎖的門打開。

門外。

洛息看到少女拿着菜刀往外走的樣子，楞了楞，視線往後移，才發現江濤的身影。

一瞬間，他明白了什麽，勾起唇朝少女打了個招呼:“早，雪音。”

“……早。”江雪音連忙把菜刀往後藏了藏，眼神閃爍。見少年沒有要提起昨天求婚那件事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氣。

當作沒發生是最好的。

“欸，這不是洛息嘛!”男人眼睛一亮，急沖沖地走了過來。

江雪音內心咯噔一下，正想把門拉上，男人像沖出栅欄的豬一樣，把她撞到了旁邊去。

“哎呀，正愁該去哪裏找您呢。那個，您之前不是說會每個月都給我一筆錢嗎，但是這個月沒收到……”他搓動雙手，渾濁的眼珠子裏全是貪婪。

“我們走吧，洛息。”江雪音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想讓這個人再說下去。

“好。”洛息任由少女将他帶走，回過頭，朝男人丢下一張名片。

名片上寫了他的聯系方式。

他用口型說:“不要當着雪音的面說這些。”

洛息把她的菜刀放在了車子的後備箱內。

剛上車，他便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壓低眼眸:“對不起，雪音。昨天其實是我開玩笑的，不要生氣。”

什麽啊，求婚也能開玩笑嗎？

江雪音笑了笑，“好了，洛息，你不用在我面前撒謊。”不就是求婚嘛，仔細想想，他也沒做錯什麽。

“不過，我比較在意的是，你居然每個月都在給我爸錢。以後不要這樣了，我不想跟那種人再扯上什麽聯系。”

洛息“嗯嗯”點頭，把頭顱靠在少女的懷裏，如擱淺在岸邊的小船，聲音沉悶地說道:“當時看到雪音逃走，我好難過。”

他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腕，放在唇邊不安地親吻了起來。

濕滑的觸感還有幹燥溫暖的唇瓣在手背上劃過，他含住了她的手指，雙眸含水緊緊注視着她。

像被電流經過，被碰到的皮膚異常酥麻。

江雪音急忙抽回手，發現他意猶未盡地舔起了自己的唇瓣，那條深紅的舌頭從口腔彈出，格外誘人。

她別過頭，不去看他。

這個人是在色.誘她嗎？

“還不是因為你當時忽然……不然我也不會跑。”

他們現在明明連男女朋友都不是，洛息就求婚了，這能不讓她吓一跳嗎？

“我知道錯了，雪音。”洛息又牽起她的手，讓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是你的狗，所以舔手是很正常的事，別不看我，好嗎？”

那個項圈還在。

她能摸到，一時之間，她都有些後悔送洛息這樣的禮物了。

太危險了，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別人會不會發現這個項圈，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總是戴着它，毫不顧忌的樣子。

他們去了附近的超市買菜。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同班同學，然後在蔬果區挑選食物時，他們還碰到了薛哲。

薛哲買東西像在進貨，胡蘿蔔生菜都是一捆一捆地往購物車裏面放。

“薛哲，你買那麽多吃得完嗎？”江雪音走過去打了個招呼，跟她身後推着車的少年臉色一沉。

“哈喽，雪音，我在幫我奶我姑她們一大堆親戚買呢，要過年了張嘴吃飯的人太多了。”薛哲停止進貨行為，視線落在洛息身上，“嚯，你們還一起逛超市呢，關系挺好。”

“是啊，關系很好。”洛息随手從貨架上拿起一根品質不錯的茄子，“雪音，中午在家給你做魚香茄子怎麽樣？”

這一句話，直接把“他可以為雪音做飯”“他們中午一起吃飯”“他可以去雪音家”這幾個信息點都透露了出來。

薛哲不悅地擰起眉，明白這家夥在表達什麽。他把最後一打香菜放好，“我還要去熟食區一趟，先走了，雪音，開學見。”

“好，再見。”江雪音看向洛息，“你要給我做飯？除夕夜你不回家嗎？”

因為臨近春節，超市播放着喜慶的過年音樂，裝飾也都是大紅用色。

“要是回去了，雪音多可憐啊。”

“不會啊，無所謂。”

“我也只想跟雪音一起過年。”洛息問道:“不行嗎？”

“……可以啊。”

江雪音原本是打算除夕夜什麽都不幹，直接睡覺的，因為感覺也沒什麽意思。但要是他在的話，果然還是會開心吧。

他們買完菜後，還專門挑了新對聯和橫幅，稍微裝飾了一下房門。

當然是洛息用白乳膠粘好的。

“不過，雪音一個人住在這裏的話，我會很擔心。這個小區的治安不是很好，而且設施也很老舊了。”

洛息說:“其實最近我也一個人住了，要不要搬到我那裏去，我給雪音專門留了一個房間呢。”

聽到這話，她沒有猶豫搖頭拒絕了，“還是算了吧，我只想呆在這裏。”

這裏才是她和媽媽的家，哪也不想去。

“這樣啊，那今晚去我家吃年夜飯怎麽樣？”

洛息的家嗎？稍微有點好奇。反正對現在的她來說，在哪吃年夜飯也一樣。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