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二十四

在楊君瀾的打擊下，周氏越發艱難。

先是在洽談的合作一一斷了，然後是執行中的項目遇上許多匪夷所思的問題，而後連市場活動，都總是被針對。

反正但凡他們做點什麽事情，就總會遇到意外。

商場的慘烈，從來不必戰場少到哪裏去。

被楊君瀾這麽不計代價地針對着，周氏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

周父急得着急上火，滿嘴都開始燎泡，然而事情還沒完。

不知是哪裏傳出去的風聲，股東們知道了這個事情，開始頻繁到公司了解情況，還有……逼迫着周父讓位。

“周總最近狀态不太好，也該讓年輕人試試了。”

這樣的聲音，在股東大會上開始出現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預示着周父的黯淡退場。

都是商場上滾了多年的狐貍，所以也都明白“做人留一線，事後好相見”的道理。事情可以做絕，話卻是不能說絕的。

幾次決策失誤之後，周父還是被逼出了公司。

本來只是在楊君瀾的窮追猛打之下，暫避鋒芒的權宜之計，卻再沒能回去。

因為在他離開之後，楊君瀾就再也沒有針對過周氏。甚至，在許一些項目上，還主動示好。商業裏，本就沒有什麽越不過去的恩怨，只有越不過去的利益。楊君瀾抛出橄榄枝之後，周氏很快恢複了元氣。

周氏還是那個周氏，卻不再是他名字裏的那個“周”。

做得這麽明顯，想不推斷出什麽，也很困難了，本來還對自己女兒有幾分愛護的周父，變得焦躁不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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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幹的好事！這下高興了？”

最近的一段時間，周芷月哪裏都沒能去。心裏本就不太舒服，被這麽一罵，眼睛一瞪，聲音立即就變得陰陽怪氣了起來。

“爸爸，這事怎麽能怪我呢？是，我是不喜歡喬淩，可我還沒來得及幹什麽呢，她到現在……也還活蹦亂跳的吧？楊君瀾和她認識才多久，會為了那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做到這個程度？爸爸，你自己老了，就別不服，該讓位就讓位，別賴在位子上，做錯了決策，還想把責任往我身上推。”

“周芷月！”

周父被她尖牙利齒的模樣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拔高了音調喊了她的名字之後，久未能言語。

周芷月看着他的眼裏全無畏懼，全是不耐煩，而後嘴角一勾，一抹冷笑一閃而過，聲音裏的刻薄絲毫未減。

“又怎麽了？又要懲罰我？說吧，又要關我多久的禁閉？我無所謂啊，反正我現在出去也沒什麽事情做，卡我也都還給你了……”

周父被她搶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周芷月漫不經心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依舊是滿臉的不高興，也起了身，蹬蹬蹬一路小跑上了樓梯，怒氣沖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反手關門的動作很大，響聲巨大。

她的收入來源，已經徹底被切斷了。

卡上交了，本來之前還靠着一些朋友關系，在娛樂圈裏混着，能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收入，現在也因為父親的幹涉，被切斷了。

這一段時間，她過得十分憋屈，偏偏這次，連一向偏向她的母親也格外堅定冷漠，不願意再給她任何援助。

到今天，她才總算知道了緣由，只覺得可笑又不可思議。

可能嗎？就憑那個什麽本事也沒有的野丫頭，就把她們一家人搞到如此狼狽？她在黑暗裏憤憤不平地輾轉反側，不斷回憶這段時間自己從網絡上獲取到的，關于喬淩的消息。

許庭萱宣布加入了她的工作室，并且在那家店第二次上新的時候，擔任了模特。職業模特的氣場和成片效果，給那本來溫和親民的品牌，添加了一股難以言說的藝術氣質。

本就已經很好的口碑，再次爆炸，喬淩這個名字，也迅速進入了大衆視野，并且迅速吸了一大批的鐵杆粉。

憑什麽呢？

周芷月在黑暗裏睜着眼，滿心的煩躁。她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喬淩自己的實力，所以只能把這一切歸納于有人在暗暗幫着她。

喬淩，喬淩。

她把這個名字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心中的血熱了起來，嫉妒幾乎成了實質的棱角，鋪陳在她的身下，折磨得她再難安寧。

喬淩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規律作息下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尤其，在她專注于自己手中的事情的時候。

一轉眼便到了年底，春節近了。

從前喬淩便很不喜歡春節，因為這意味着，她又要回到那個氣氛十分壓抑的老家去。重活了一世，她再沒有一個拼命想要脫離的故土，倒也自在。

節時的城市，總是比平日裏要冷清一些的。

喬淩也沒什麽能在這樣的時候能約出來的朋友，所獨自宅在家裏。

接到林海潮電話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爺爺。”

“在忙什麽呢？放假了也不知道回家。你出去工作，我不管你，我們林家也不是那麽迂腐的人家，不讓媳婦出門去，可這幾天，又是節慶，又是一年到頭難得清閑的日子，你也該抽點時間，回來看看。”

林海潮的聲音裏帶着細微的責備，又帶着一點親昵的埋怨。

喬淩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林海潮可能還不知道，她和林亦楚已經離婚了。

本來想想直截了當地把話說清楚，可話到了轉嘴邊，又變了心意，而後脫口而出的，是截然不同的內容。

“嗯，我手頭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就回去。”

她當然可以一避到底，假裝她從未知道過從前的那些事，反正現在，她也算是脫離林家，連林亦楚都沒再出現。

只要她小心翼翼，再不主動挑釁，或許也能算有了自己的人生。

可惜怎麽想，都不甘心。

即使她至今仍不知當年發生過什麽，也依稀能判斷出一些東西來。林英豪大概是曾做過什麽虧心事，才會對她那樣關注。而林海潮……應該也從未真正喜歡過她，只是出于掩蓋真相的目的，才同意她嫁給了林亦楚。

之前，她沖動之下，對林亦楚口不擇言，他才消失了，想必，是查到了什麽東西。

他一直沒告訴林家人他們已經離婚，未必不是出于別的考量。

他想讓她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離開，再不相互追究，對她來說，這也是最容易走的路，可她偏偏無法忘記。

最初她作為讀者的時候，便對女主的遭遇十分不滿，如今自己成了她，在明知那些東西的存在之後，又怎麽能假裝什麽也不存在？

哪怕九死一生，也不該這麽輕易地放棄。

喬淩出現在林家老宅門口的時候，林亦楚顯然十分意外。

他在所有人都沒發現之前，出了門，徑直到了她身邊，目光裏滿是不可置信，聲音裏又帶着隐忍的壓抑。

“你怎麽來了？誰讓你來的？”

神色沉沉，一邊說一邊拉起了她的手腕，試圖帶她離開。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喬淩看着他身後出現的林海潮，笑得眉眼彎彎。

“爺爺。”

林亦楚脖子僵硬了一下，抓着她手腕的手加大了力度，一張臉上血色盡褪。

“來了呀？快進來吧。”

喬淩嗯了一聲，默不作聲地把手從林亦楚的手中抽了出來，擡腳跨進了大門。

“現在，你相信了吧？”

路過林亦楚身邊，兩人距離最近的時候，她這樣說了一句，林亦楚心頭一震，擡眼看她的時候，對上的是一雙古井無波的眼。

他心裏忽猛然一跳，而後意識到，有的東西，或許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天的晚餐，所有人都沒什麽吃飯的興致。

喬淩還是進去了，坐在餐桌旁，在林海潮和林英豪的左右夾擊裏，泰然自若。

無人提起她和林亦楚離婚的事情，就好像，他們都不知道一般。

可喬淩看得清楚，那些人其實都小心翼翼，避開了這個話題。

這樣的話，其中緣由，就很清楚了。喬淩嘴角挑起一抹幅度，而後又迅速把那一點痕跡壓抑了下去。恰在此時，林海潮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我們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喝一杯吧。”

他站起來了，其他人也自然而然，端着酒杯站起來了。

喬淩也随大流，跟着站了起來，把酒杯往前虛虛一舉之後，端到嘴邊抿了一口。

她沒看到的是，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林海潮和林英豪交換了一個略帶錯愕的眼神。

晚餐開始之後，端着酒杯到她面前敬酒的人一個接着一個，喬淩其實有些茫然，不是說，林家這群人都不喜歡她嗎？怎麽又……

下意識地向着林亦楚轉過頭去，卻看到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喬淩心裏咯噔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一邊對着來敬酒的人笑顏相對，一邊在心裏呼喚着系統。

“又怎麽了嘛……卧槽？你在幹什麽？”

饒是已經習慣了系統一驚一乍的聲音，喬淩還是被它這一聲吼弄得顫顫巍巍的。

“什麽？”

“你怎麽在喝酒？”

“啊……怎麽了嗎？”

她停頓了一下，一擡眼，正好撞上林亦楚灼熱又陰沉的目光，一絲懷疑自心底浮現，而後有些忐忑地問系統。

“他們在酒裏下了藥？”

“哦，那倒沒有。”

喬淩聽了這話，剛要放下心，系統的聲音又響起了。

“可是你現在這個身體，是一杯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