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七

三十七

楊君瀾被她看得有些煩躁，加上剛剛楊弈薇那麽一通搗亂，又讓他又是尴尬又是無措。

所以自然而然的，聲音也就更冷了一些。

“看什麽呢？”

說話的時候微微一皺眉，帶着十足的不耐煩。

喬淩幾乎下意識想要往後退，然而就是這樣冷淡的一具身體，又散發出讓她難以忽略的荷爾蒙，讓她心跳加速。

她幾乎分不清楚，自己的面紅耳赤，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無法控制的熱血。

想起任務，她長呼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在心裏修剪詞句，在楊君瀾再次開口之前，她搶先開了口。

“剛剛，她說的是什麽意思？你在調查我什麽？”

長長地深呼吸之後，她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和聲音，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平靜，不至于過于失态。

然而這情景在現場的另一個看來，就是另一個意味了。

楊君瀾接到營銷經理的電話時，就有些着急，怕楊弈薇在喬淩面前胡說八道，所以急匆匆地回來了。

一回來，見兩人已經那麽專心地讨論着服裝定制的事情，他心裏就更加火急火燎了。

她們已經談完了？

這個可能在心底一閃而過，帶來一點惶恐和不安。

然後他急急忙忙地要把她們分開，卻又弄巧成拙，他最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她還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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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聽過關于喬淩的八卦，可那時候他對這些并不上心，所以也只是從耳朵當中過一次而已，上次她車禍之後，他徹查那件事，竟然發現一些其他的東西。

那場車禍，表面上是周芷月幹的，可她竟然也是被人挑唆的。

林海潮在那件事情當中，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并沒有十分确切的證據，只是他的一個猜測，可越是仔細去推敲，他就越覺得，那件事情，就應該是那個樣子的。

周芷月再如何刁蠻任性，也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小丫頭片子而已，她敢在喬淩面前趾高氣揚，也只是因為，她覺得喬淩地位低下，又霸占着她喜歡的林亦楚，嫉妒而已。更何況，就算她真的欺負了喬淩，也無人會站在喬淩的那一邊。

可是現在，喬淩和林亦楚分明已經離婚了，動手處理周家的，也是他而不是喬淩，周芷月又為什麽，那麽恨喬淩？

即使她是恨着喬淩的，又會有什麽原因，讓一個刁蠻任性的小丫頭，變成了一個願意冒着風險，也要喬淩死的劊子手？

之前楊君瀾就沒有想明白，查到那之前，林海潮特意去找過她之後，好像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周芷月喜歡林亦楚，林海潮曾經讓林亦楚把喬淩娶回家，自然，也可以讓他把周芷月娶回家。只要他稍微嘆息一下，表示自己從前确實看錯了人，想要周芷月這樣一個孫媳婦，可惜現在林亦楚已經結過婚了，配不上她了，她一定會上鈎。

如果這個時候，林海潮再嘆息一下，說林亦楚被喬淩搞得食不知味，隐晦地表示只要喬淩在，林亦楚就無法重新站起來，開始新的生活，周芷月又會如何呢？陷入無望的愛情之中，會讓最柔弱的女人也變得瘋狂。

從未看到過希望的人，親眼見到希望在眼前消失，更容易絕望，也就更容易，陷入不理智的境地。

也是因為這件事，楊君瀾才意識到，林家比他想象的，還要更肮髒一些。

從前他只以為，是林亦楚有什麽難言之隐，喬淩又喜歡他，所以林海潮才會讓喬淩嫁給他，掩蓋什麽。畢竟有人那樣瘋狂地愛着他，至少能說明，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

可現在看來，一切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所以他去調查了喬淩的父母，她真正的家世。

這件事情幹得實在不怎麽地道，他也知道，沒有什麽人會喜歡被人窺探的感覺，本來，他準備把這件事情永遠地藏起來的。

偏偏，在他向着爺爺打聽當年的事情的時候，被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姑姑聽到了，然後又在他什麽都沒說的情況下，自己延伸出了許多的東西。

雖然她猜得也大部分都對吧，但是……

楊君瀾一想起那時候就有點頭疼，皺了皺眉。

思緒回轉到現在，又看到面前喬淩咬着牙皺着眉看着他，一時間尴尬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也就有些口不擇言了。

“什麽什麽意思？你之前都差點被林家給搞死了，我不是怕你死于非命，之前的投資泡湯嗎？調查一下林家怎麽了？至于你的父母……他們那個時候和林家關系親密，我也不是故意要去窺探你的隐私的，你要不要這麽小氣啊？”

話一出口，楊君瀾就有點懊惱。

他覺得自己從上次看到喬淩出車禍之後，就有點不正常了。

明明心裏都是關心，說出來卻都是牙尖嘴利的刻薄。

明明現在，她已經誤會了，自己也是想要解釋的，偏偏說出來了，就變成了欲蓋彌彰。

喬淩睜大了眼睛看着他，有點沒有明白過來他忽然生氣的點是什麽。

不過即使不太明确，她也本能地感覺到了，楊君瀾現在的情緒是比較鮮活的，雖然是憤怒着的鮮活吧，但是如果要套話，只要對方願意說，也沒有那麽多講究了。

喬淩定了定神，盡量保持着聲音平穩在一個不至于讓他情緒過激的音調。

“嗯，我知道。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我的父母……以前是什麽樣子的？”

她說得有些猶豫，又十分真誠，讓楊君瀾幾乎愣了一下。

“什麽？”

他還停留在對自己無法正确控制情緒的怨憤裏，沒能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喬淩抿了一下嘴唇，一抹因壓力出現的白色，迅速在柔軟粉唇上飄散而過，就像是帶着主人情緒裏的猶豫和遲鈍，很快消失不見了。

楊君瀾低着頭，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把那所有的狀态，盡收眼底。

他的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而後目光像是被什麽東西刺痛了一般，倉促地移開了。

“你既然去調查了，其實也已經知道了吧？林家和我父母的關系，有點不正常。”

“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已經變得有點模糊，我記不太清楚，可是和林亦楚結婚之後，我……”

喬淩的聲音停頓了下來，因為她看到，在自己說到和林亦楚結婚之後的事情時，楊君瀾僵硬的表情碎裂了一下。

她心知這件事情不可倉促，吐了一口氣之後，暫時把這一段敘述放下了，轉而說起其他。

“小的時候，院子裏的那些孩子都欺負我，他是唯一一個願意和我說幾句話的人，現在想起來其實挺可笑的，可那個時候，我以為他那麽做了，就是喜歡我了。”

“後來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爺爺問我想要什麽，我說想要他，那個時候，他好像很驚訝，爺爺也閃爍其詞，我才明白過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過其實也沒有什麽，我本來就準備出國了，他不願意，我就走就是了，我只是沒有想到，那天的事，被傳了出來，我又成了他們的笑柄。”

“我之前一個人在國外的時候，林家沒有試圖聯系過我，可是怎麽都不習慣，所以我又回來了，一回來，爺……林海潮就讓我回家吃飯，還問我還喜不喜歡林亦楚，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

“那個時候，我以為是林亦楚自己願意的，我一直很想他，因為沒有體會過其他的感情，所以以為那就是愛情。我答應了，結婚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喬淩一邊慢慢地敘述者，一邊觀察着楊君瀾的表情，果然便見他神情柔和了下來。

她心裏松了一口氣。

果然那推斷是沒有錯的，他不是不喜歡她提起林亦楚，只是不喜歡，她提起他的時候，還帶着有意無意的眷念。

即使她自己覺得沒有，也得說出來才行，不然，容易引人誤會。

話到了這裏，接下來的求救就變得很容易了，幾乎是水到渠成的。

“林亦楚不喜歡我。”

“他們都以為是林海潮喜歡我，想讓我當他的孫媳婦，可是我知道，不是的。”

“林海潮根本不在乎我，他只在乎，我是不是和林亦楚在一起，只在乎我和林亦楚感情好不好，換一句話說，他只在乎，我是不是活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是不是……能被他一直監視着。”

楊君瀾吸了一口涼氣，忽然意識到，自己以為的真相，依舊是缺失的。

他猛然轉過頭來，盯着她的目光裏有震驚和不可置信，連疑問的聲音都發出的艱難。

“監視？”

“對，監視。他們都說，我父母當年是死于意外，可是我覺得……太巧合了，我懷疑，他們當年的死，是林家幹的。”

喬淩終于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發出了最後的祈求。

“所以現在，你能幫幫我嗎？我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楊君瀾本就冷淡的臉色，更加了幾分嚴肅，片刻的沉默之後，她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

那聲音有些晦澀幹涸，并不好聽，此刻傳到她的耳中，卻猶如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