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馬甲與馬甲

馬甲與馬甲

“那你想要什麽?”

被金色咒文鎖鏈牢牢纏住的女人看向夏昭可,她似乎沒有否認自己名為‘姑獲鳥’這件事情,也沒有對此流露出太多的驚訝。

“我只想知道你在這世間活了多久了?你有沒有聽說過栖川雲閣?或者你有沒有看見過這個咒文印記?”

夏昭可說着用咒法幻化出一個咒文印記的虛像給姑獲鳥看。

栖川雲閣是夏昭可的師門,那個咒文印記是她上輩子死的時候,看見過的最後一個印記。

上輩子她死的時候看見了一群只在神話中出現,而在九州大陸已經滅絕蹤跡數百鳥的妖獸,然後就是這咒文印記了。

姑獲鳥看見那咒文印記,眼睛明顯得亮了那麽一瞬。

姑獲鳥她應該知道點什麽!

夏昭可感到自己有些興奮。

“其實把這一切告訴你也沒有什麽關系。栖川雲閣和雲閣在那一日消失的人都是命主他千辛萬苦選出來的寶物,他可是……”

姑獲鳥勾唇冷冷一笑,面上有些得意之色,做足了唬人的架勢,正欲開口吓人。

然後她突然發現面前的聽衆帶着羽衣突然消失不見。

呃。

夏昭可把羽衣扔進須彌戒指中,迅速閃身鑽入了房間的衣櫃之中。

因為她知道有人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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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那人其實并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只是走廊的挂畫正在長籲短嘆,這提醒了可以使用曜靈之術的夏昭可。。

“又有人來了呢!咦,他怎麽一眼都不看我,妾身真的是好寂寞啊……”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人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夏昭可躲在衣櫃中,她單手結陣,決定一旦發現有危險跡象,就要搶先一步沖出去,争取迷暈那個人。

房間內傳來極輕微的摩擦聲音,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夏昭可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裏面,只求不要被他發現。

宴泫面無表情地看着低頭垂眸,仍舊被牢牢鎖住的姑獲鳥,然後伸手輕輕施了一個法術,便讓姑獲鳥從此間房間中消失了。

他把她藏到了另一個地方。

目光四下逡巡,燦金色的眼瞳在一片黑暗中非常耀眼,顯得妖冶又危險。

有小老鼠溜進來了。

他早已化神巅峰,甚至不用特意調動神識,都能察覺到房間裏面的多餘氣息。

冷風吹拂,他酒醒了大半,很快從那個荒誕不經的可笑夢境走出來了。

他的夏小仙君……或許早就……死了。

盡管他萬分不想承認,無數次躲入夢境借以逃避現實。

懷中的小兔子開始躁動起來,不停想要朝着那個房間內某個方向奔過去。

像是那裏有她的熟人,她想要沖上去擁抱她一般。

藏在這裏的小老鼠是雲閣的人麽?

他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雲閣的人了。

栖川之上是遙可摘星辰的登雲臺,在那裏度過的少年時光像是消散的雲煙一般,雖然時時入夢,卻終究無法觸碰。

物是人非事事休。

宴泫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勾唇慘然一笑。

只是那燦金色的眼瞳中卻無半點笑意,只有一片澄澈的哀痛。

他轉身走出了房間,然後關上了房門。

他抱着小兔子黎環環沿着昏暗的寂寂走廊慢悠悠回到宴席大廳。

不妨事,來日方長。

諒這只小老鼠也翻不出什麽水花。

饒過那個人,就當是……替昭可守護了一次她的雲閣。

在确認那個虞淵之人真的離去之後,夏昭可終于長籲一口氣,從衣櫃裏面爬出來。

衣櫃裏面實在是太悶了,她有些難受。

這新殼子究竟還是太脆弱了一些。

不過,那個虞淵弟子,就走了麽?

是專程特意來轉移姑獲鳥的麽?

房間裏面一片安靜,被黑暗所籠罩。

只有她的須彌戒指散發着幽藍色光芒,這光芒越來越不穩定,幽藍色開始瘋狂蹿動。

等等!這是怎麽回事。

她又元嬰修為,施下的沉睡咒不可能被人輕易破解。

除非那人也隐藏了自己的修為。

夏昭可慌忙想要去捂住戒指,可是有點來不及了。

幽藍色的光芒驟然熄滅的一瞬間,那個本該陷入沉睡的虞淵弟子已經從戒指裏面逃脫出來了。

夏昭可動作敏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壓在自己身下,左手捉住那人的手腕,右手翻出一把鋒利的折刀,橫在他咽喉之上。

她此刻倒是終于看清了他的面龐,容貌十分清麗,墨色長發一絲不茍用藍色緞帶梳攏在身後。

“長、長澤……我是長澤門的人。”那人被她扼住咽喉,艱難說道。“我方才在戒指中看到了你的咒法……咳咳……就猜到你可能是雲閣的人。”

東靈長澤和栖川雲閣其實算是盟友。

雖然是很表面的那種盟友。

“長澤的人?你混進虞淵究竟想做什麽?”夏昭可手中折刀力道并沒有松開。

“秘境……虞淵的人來紫桑鎮,是因為他們知道紫桑鎮有一個秘境。我便想知道值得他們大動幹戈的秘境究竟是什麽樣子。而且這一切很有可能和雲閣十六年前的慘案有關。”

“你穿着虞淵弟子的衣袍,身上也有虞淵信物,我如何能夠相信你?”

剛才兩人一番動作,讓那人懷中象征着東靈長澤的玉蟬落了出來。

這家夥果然是長澤的人,看那玉蟬的顏色,他可能還是個長老級別的人物。

夏昭可有七八分相信他所說的話,只是仍舊想看看能不能再套一點消息出來。

“我真的是長澤的人……我下山後,扮作散修,也是廢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混進來的……”他言簡意赅描述了一番自己的心酸艱難的經歷,力圖還原細節、真實可信。

他說完勾起唇角微微笑了一笑。

可是約莫是他閉關閉得太久了,對于微笑這一技能有些生疏,所以此刻的笑容有些許傻氣。

他因為一件事情閉關十六栽,一直沒怎麽出過門。

夏昭可本來已經想好惡人标準臺詞,卻被他這麽一笑給笑懵了。

這個人,傻得非常真實。

那麽,他說的都是真的麽?

夏昭可眉頭一皺,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東靈長澤和栖川雲閣雖然是很表面的那種盟友,但是她覺得,此時二人同處在虞淵中,還是應該稍微發揮一下盟友之間的光和熱。

“這位……道友,在這裏相逢真是緣分。”夏昭可十分友善得朝着那個人伸出手來,順便露出自己手腕上金線纏繞的白玉沖牙“我的确是栖山雲閣的人。”

白色沖牙,金色靈線纏繞,是雲閣的标志。

那人沖着她伸出來來,墨色的眸子泛起清淺的笑意 “東靈長澤,我叫顧……顧三昧。”

他頓了一頓,還是決定不要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于是瞎編了一個和自己同姓的名字。

夏昭可臉上帶着十分得體的微笑看着他,腦中迅速把這個名字過了一遍,未果。

不過也是,長澤人多,也有很多不愛抛頭露面的家夥,她沒聽說過顧三昧其人也是很正常的。

“我叫蘇佑琴。”夏昭可道。

她當然要用假名,省得惹出一堆麻煩來,也是為了安全起見。

自稱自己叫顧三昧的家夥握住了夏昭可的手,耳朵尖微微紅了一紅,然後努力記住了蘇佑琴的名字。

雖然這少女看上去兇神惡煞,但其實應該是一個好人,人也聰敏機靈,身手修為……也是極好的。

自己此次出關,有許多事情必須要去做,或許會需要雲閣的幫忙。

到時候也許可以去找她。

宴泫抱着黎環環走在寂寂無人的幽長走廊上,昏暗的燭火透過風雪樓內的華貴裝飾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繼續朝着前方更加黑暗的走廊盡頭走去。

織金的眼眸光澤昏暗如熄。

他突然頓住腳步,旋身,望向走廊上的美人挂畫。

美人一身灰色绛紗罩衫,笑意盈盈,懷中抱着一只灰撲撲的小兔子。

如果看畫的人足夠瞎的話,很容易就會忽略掉美人懷中的兔子。

雲閣的家夥來到這個地方,很大概率是來找兔妖黎環環的。

她會找到三樓可能便是被美人畫中的兔子誤導——比如說,有人告訴她三樓有一只灰色的兔子。

她為什麽會知道三樓可能有一只兔子?

虞淵弟子都很少有人來過三樓此處。而且他們不會多嘴。

最大的可能是——曜靈之術,她被那些神志仍有半分混沌的器靈誤導了。

也只有那些意識混沌的器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分不清畫中虛妄與真實世界。

曜靈之術是雲閣秘法,且非至靈至純之人不可學。

求仙入道這麽多年來,他還只知道一個會這秘術的人。

夏昭可。

他似乎再次深深陷入少時的回憶中,刺金眼瞳中閃爍起點點晦暗不明的光澤。

宴泫頓住腳步。

或許真的是她?

他腦海中有無數想法洶湧澎湃,來回翻覆,瞬間生長。

沉寂多年的桃花種子冒出一個小小的嫩芽,長滿他記憶中早已衰敗的栖川登雲臺。

還是有可能的。

就算自己這麽多年尋靈卻總是便尋不見她……她也還是有可能活下來的。

畢竟,當年那殘酷的災厄降臨之時,他曾盡力用巫陽筮存下她半分殘魂。

是她麽?!

回去看看!

可是,如果回去的話,她一定又會藏起來的。

小姑娘老往衣櫃裏面鑽畢竟還是不太好的。

所以還是暫時離開,徐徐圖之罷。

黎環環在自己手上,還不急。

“你說,真的是她回來了麽?”他用沒有任何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黎環環的腦袋,像是渴望得到一個肯定。

可是終究沒有人會回答他。

他拼命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唇角還是漸漸顫抖起來,然後勾起一寸難以自抑的微笑來。

他朝着走廊盡頭走去,走到一半,又猛地轉身,朝着方才那個房間走去。

然後推開房門。

不行,他覺得自己無法再等下去了,哪怕一分一秒。

徐徐什麽徐徐,他現在就要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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