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闖入

闖入

封皎皎少時經歷過與娘親的離別之苦，因此她總是習慣用沉默寡言來僞裝自己。

彼時封暮也沉寂在失去愛妻的痛苦中，因此對封皎皎的約束也愈發的少了。

這些都發生在封皎皎拜楚延為師之前。

封皎皎那會兒并不像現在這般嚣張跋扈，愛惹事端。那時的封皎皎乖巧的不像話，就連娘親死了，她竟也不哭不鬧，獨自在炎陵內給她娘親守了三年的靈。

封暮偶爾會來看她，但小丫頭倔得很，愣是不聽封暮的話，最後封暮勸說無果之後，便也就不管她了。

後來是封皎皎獨自走出的陵墓。

出來後的封皎皎變得愈發不愛說話，也不愛與人交流，且總是獨來獨往。魔宮裏新進來的丫鬟士兵，都不認識還有封皎皎這號人，更別提她竟還是封暮的女兒了。

封皎皎時常心想，一個人挺不錯。

她時常喜愛在宮中練劍，反正拂曉宮裏，只三兩個宮女，除非到了用膳的時辰，平常不會有人來打擾她。

封皎皎練劍練得累了，便靠在樹下睡覺。

拂曉宮中栽了大片的紫薇林，被靈氣滋養的極其繁密茂盛。此時正是紫薇樹開花的季節，封皎皎透過頭頂茂密的樹葉與花瓣，只看見有一些細小的微光直直印入了她的眼簾。

拂曉宮中還有一處枯井，但枯井原本并不是枯井，只是時過境遷，沒人使用，于是封皎皎就将井口封上了，坐在上頭看話本。

等到日頭再升的高些，天就該熱了。

于是封皎皎拍了拍紅衣上的灰塵，打算回宮去。

拂曉宮中沒什麽人，最近魔宮全族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剛出生的封知意身上，因此封皎皎更是不會受到別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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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封皎皎會拼命練劍，到了晚間，皎皎明月高高挂起，封皎皎坐在床邊，才會想起自己的娘親來。

她的娘親平時愛看話本，因此到了晚間，封皎皎總愛纏着她，讓她講話本中的趣事。

可是現在沒人給她講話本了。

封皎皎極為少見的，嘆了口氣。

楚延剛從秘境的當口出來，看着面前極為熟悉的魔宮，一時之間有些找不着方向。

但他像是本能一般，能分辨出封皎皎在哪。

楚延尋了一路，本來還以為會碰到熟人而進行躲閃，後來發現別人根本看不見他。

楚延這才放下心來。

他進了拂曉宮，便覺得這兒有令他極為熟悉的氣息。

楚延心想應當是這兒沒錯了。

他想也沒想，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他料定了封皎皎看不見他。

封皎皎原本正在睡覺，但她睡眠的質量一向不好，稍稍有些響動便會驚醒。此時的封皎皎雖不是全盛時期，但有人闖入魔宮她還是知曉的，畢竟這擅闖之人已經離她非常近了。

封皎皎打算靜觀其變。

她偷偷的從另一端走出，飛上宮瓦，想要瞧一瞧究竟是什麽人能有這樣大的能耐，居然能闖進魔宮。

但對方似是還沒有發現她，只是看了看院中的枯井，便默不作聲地轉過了頭。只見他邁着優雅的步字，一舉一動間，封皎皎的眼神似是挪不開了。

這人，是走錯路了嗎？

封皎皎看着他，确認對方身上沒有任何危險的行徑，便故意在宮瓦上發出了點聲響。

對方正好如她所願一般，将目光投了過來。

四目相接的一瞬間，封皎皎感覺有一陣風自她心尖上吹過，吹得她心癢癢。

封皎皎跳了下來，走到楚延面前，問他：“你是誰？”

楚延詫異，封皎皎竟能看得見他。

這可如何是好，他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她。

楚延張了張口，內心發虛，思考了會，便道：“此前人界山鬼橫行，捉拿之後它尚有一縷氣息逃往了魔界，我特來尋它。”

封皎皎聽過山鬼，似乎是個很強大的妖怪。

“那你似乎很厲害？”

楚延一驚，他不确定在這裏是否還能使出靈力，于是想要試試，便輕輕地揮了揮手，靈力一下四散開來，封皎皎後院的紫薇花便掉了一地，樹都禿了。

楚延心道不好，他也萬萬沒想到在這處他的靈力全都回來了。

“你陪我的花。”封皎皎盯着他道：“你教我，該怎麽做？”

楚延看着封皎皎略顯稚嫩的臉，不由得柔和了神色，企圖用他全部的溫柔對她說道：“好啊，我教你。”

破壞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但若要起死回生，那是相當難。

此時的封皎皎還做不到。

楚延教給她能令草木起死回生的咒決，封皎皎經歷過第九十九次失敗後，便不再繼續了。

“累了？”楚延微微矮下身子，問她。

封皎皎搖了搖頭。

楚延心下一沉，小姑娘不高興了。

楚延想了想，矮下身軀，半蹲半跪着，将一株紫薇花遞到了封皎皎面前。

封皎皎看着花愣了片刻，目光反而被握着花的手吸引了。

封皎皎好想握一下。

她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

對方似乎并不避諱她直直握上來的手，反而反手将封皎皎的手握得緊了一些，“随我來。”

封皎皎鬼使神差的被楚延牽到了紫薇樹下，只見他對着其中一顆已經枯了的紫薇樹道：“我們先從它開始，可好？”

楚延含着溫柔的眸子看着她，令她不容拒絕。

封皎皎點了點頭。

楚延便讓開了些，給封皎皎騰出足夠的空間去施法。

封皎皎也仿佛受到了鼓動，在經歷第九十九回失敗後，終于在第一百回成功了。

雖然僅僅是一顆。

楚延看着開得茂密的紫薇花，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不錯。”

封皎皎是極其讨厭別人觸碰她的頭的，封暮尤其愛摸她的頭，若是在平時，封皎皎一定會拍開封暮的手。

但此刻的封皎皎雖然還是讨厭被人摸頭，但卻沒有拍掉對方的手，而僅僅是偏過腦袋回避了。

楚延瞧出封皎皎似是不太願意，便也就不再繼續了。

封皎皎低着頭，看着對方一席月色衣袍，鬼使神差地說道：“在我沒将全部的紫薇樹救回來之前，你不許走。”

楚延想也沒想就答應：“好。”

楚延便在這偌大的魔宮一角，住了下來。

魔宮裏的人，誰都沒發現楚延的存在。因為只有封皎皎能看得見他。

封皎皎有時也會好奇，問楚延原因。

楚延只說他不想讓旁的不相關的人知曉。

封皎皎聽後，打算将這個秘密爛在心裏。她原本就不打算告知旁人她在拂曉宮中藏了一人，就連封暮她都不想告訴。

随着幾日的相處，楚延發現，少時的封皎皎和長大後的她性格大不相同。少時的封皎皎話很少，性子也冷，楚延往往和她說了不到三兩句話，氣氛便會陷入僵局。

但是楚延不知道的是，這已經是封皎皎這幾年來說的最多的話了。

楚延瞧着她小小的身子，又如此纖瘦，于是總是變着法對她好。

譬如這日楚延在偏殿發現了一處竈臺。

封皎皎對吃食總是很随意，通常都是下人送來什麽，她便吃什麽，從來沒要求。

楚延看着荒廢了很久的竈臺，便動起手來開始收拾。

他已經全然忘記了此時的自己只需稍微施點小法術，別說清理竈臺了，滿漢全席都能叫他變出來。

但楚延不想那麽做。

他很清楚封皎皎愛吃什麽，于是楚延便從宮外弄了些食材回來，為封皎皎做了一碗酸湯牛肉面。

封皎皎看着面前的面，和浸泡在紅油裏頭滿滿當當的牛肉，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楚延。

楚延也不說這是他特地做給她吃的東西，只是輕輕地将筷子遞至封皎皎的面前，笑道：“嘗嘗我的手藝。”

封皎皎伸出筷子，輕輕地夾起了兩根面，放進了嘴裏。

細細咀嚼過後，封皎皎又舀了一口湯喝，是又酸又辣的口感。

他怎會知道她的口味。

封皎皎将面吃了個精光，一滴湯都沒剩下。

楚延對封皎皎此舉很是滿意。他拿過碗筷動身去收拾，封皎皎剛要阻止，但對方已經踏出了門外。

他就像個不速之客，這樣堂而皇之的，闖入了她的生活。

封皎皎卻一點都不覺得讨厭。

漸漸的，封皎皎的話比之前多了，不再像初始時那般冷淡了。

譬如，她會主動要求楚延，告訴他自己今日想吃些什麽。

不論封皎皎提出多難的菜色，楚延都會笑着應下，并且都能做得出來。

事實上，他在現世中，已經不知做了多少遍，楚延早就摸清了門路。

但每每看着封皎皎吃完，楚延內心深處總有一種被填滿的感覺。

楚延發覺自己好像在養女兒。

這個念頭一蹦出來，他就吓了一跳。

這可不行，怎麽能當女兒養呢。楚延想将這個念頭掐滅。

楚延覺得近日封皎皎愈發願意同他親近了，欣喜的同時，便也伴随着一點點的心慌與害怕。

若是封皎皎也把他當成爹一樣的存在，該如何？

這可如何是好。

楚延心下一亂，看着鍋中翻滾的魚湯，久久不能回神。

封皎皎進來的時候，便見着楚延在發呆，心下一沉，以為楚延臨行的日子近了。

先前枯掉的紫薇樹大部分已被封皎皎救回，只依稀剩下幾顆，封皎皎便像是故意一般，總也救不回來。

“再炖下去，魚湯都要熬幹了。”封皎皎出聲提醒。

楚延回神，看着鍋中炖着的魚湯，趕忙起勺盛出，正要端出去的時候，沒留心，指尖就被燙到了。

楚延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耳垂。

封皎皎急忙上前，抓着他的手，用冷水沖洗着。

楚延臉上微微有些窘迫，便看着她認真的神色，出聲道：“我就是沒留意，叫你擔心了。”

封皎皎沒回，抓着他潔白細膩的手，看着他微微泛紅的指尖，禁不住摸了又摸。

天上的仙君是否都像他一樣這般好看呢？

封皎皎很是好奇。

等下估摸着還有一更，字數會少些，應當在淩晨，不用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