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出租車在雨幕中緩慢行駛,開到安城一中北邊的一個高檔小區,停了下來。

他住的地方跟南巷剛好在一中的南北兩邊,每次回家都要繞半圈。

不過有了時綏的威脅,出租車走的最近的路線,按照打表的價格收的錢。

門口的保安大哥見陸淮知沒有帶傘,好心給人撐了起來。

“又在教室學習晚了?”保安大哥顯然對陸淮知很熟悉。

在陸淮知搬進這個小區的時候,他的媽媽特地打電話跟他們叮囑了,說陸淮知一個人在這邊上學,希望小區的人能照應了一下。

還給小區保安和陸淮知的鄰居都買了禮物,可謂是做足了人情。

保安很快将陸淮知送到小區樓下,陸淮知禮貌道謝,“麻煩了。”

說完就轉身上樓,客套又疏遠。

保安本來想多跟人唠嗑幾句,聞言只能歇了心思。

這孩子挺好的,就是性格冷淡了點。

時綏要是知道保安心中的想法,絕對會認為保安眼睛有問題。

他剛到家,陸淮知就給他發了消息。

【高二三班陸淮知:到家了嗎?】

【高二三班陸淮知:司機走的很穩,也沒有偏航,不用擔心。】

還給時綏發了一個實時共享定位。

時綏手快點了進去,地圖裏瞬間顯示了兩個人的微信頭像,陸淮知的那個在一點點變遠。

他大致瞟了眼方位,很快猜出陸淮知住哪。

安和小區。

學校附近最好的小區。

他跟汪城偶爾路過那裏一次,汪城還感嘆小區歐式花園的建築很好看,門口是一個小噴泉,瞧着氣派得不行。

時綏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不過很快松開。

陸淮知家境如何,跟他沒有關系。

時綏退出位置共享,将手機扔到沙發上,就去沖澡了。

等他脫完衣服,調節水溫,半天都沒熱水的時候,時綏才意識到家裏熱水器又壞了。

這熱水器用了很多年了,各個零件老化的厲害,時不時出點小問題,他已經修過好幾次了。

時綏沒猶豫,直接沖冷水澡,洗完後把濕淋淋的校服搓了搓晾起來,手機都沒拿,就去睡了。

可這覺時綏睡的很不安穩,身體忽冷忽熱,鼻子還不通氣,渾身難受。

天蒙蒙亮,時綏沒等鬧鐘響,就起了床。

時間還早,他在樓底下路邊攤點了份早飯,想用食物緩解一下身體的不适。

時綏剛選了個桌子坐下,旁邊座位上就爬上來了一個小人。

“哥哥,終于碰到你了!”欣欣手撐在圓桌上,力氣沒掌控好,差點把桌子掀翻。

時綏趕緊摁住另一頭保持平衡。

“媽媽,這裏!”欣欣還不忘招呼她媽媽過來,“我逮住對門的哥哥了!”

欣欣的媽媽從攤主那裏結完賬,也坐了過來,摸了摸欣欣的頭發,“我之前教你什麽?”

“要好好謝謝哥哥。”

欣欣跳下凳子,朝時綏俯身鞠了一躬,“謝謝哥哥那晚收留欣欣,還給欣欣吃了好吃的三明治!”

聲音很嚴肅,可是鞠躬的模樣卻很逗。

時綏唇彎了一下,不過很快壓了下去。

“哥哥你好笨啊!”欣欣腰都酸了,時綏都沒反應,忍不住出聲提醒,“你這個時候應該說不用謝。”

時綏:“……”

“不用謝。”

欣欣滿意地點頭,直起身子,朝時綏湊近了些,“哥哥,你的臉色好差啊!眼裏都是紅血絲。”

時綏連忙用手抵着欣欣的肩,不讓人靠近,“我可能感冒了。”

“有沒有查體溫?”欣欣的媽媽看着時綏依舊穿着短袖,語氣有點擔心,“昨晚氣溫降了不少,你應該多穿點,可別發燒了。”

時綏不太适應長輩的關心,含混地嗯了一聲。

欣欣也像個小大人一樣叮囑了時綏一遍,說完後,眼巴巴地看着時綏,“哥哥,我什麽時候能再看到糖糖?”

時綏反應了一會,才知道她說的是陸淮知家的貓。

“你下次什麽時候跟那個哥哥視頻啊?”欣欣語氣裏滿是期待,“今晚嗎?”

……

“我能看到真正的糖糖嗎?哥哥你能邀請他們來你家玩嗎?”

……

小女孩越說越離譜,時綏完全接不住話。

他為什麽要跟陸淮知視頻?還來他家?

可面對欣欣亮晶晶的眸子,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借口上學快遲到了,将早餐打包離開。

路上,他咬着小籠包,在心底将陸淮知罵了好幾遍。

都怪這小子答應欣欣說下次還能看貓,讓他騎虎難下。

時綏煩躁地擰着眉,吃早飯也沒胃口,頭昏沉得厲害,沒心思再去想欣欣的事,到教室後直接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早自習結束後,汪城喊時綏吃飯,時綏說了一句不吃。

聲音很悶,帶着濃重的鼻音。

陸淮知寫題的筆停下,偏頭看去。

時綏睡覺的時候不喜歡光線太亮,留給陸淮知的只有一個後腦勺。

不過,陸淮知依舊能聽到對方略顯沉重的呼吸聲,還偶爾難受地低咳。

時綏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覺有人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領。

“時綏。”

熟悉的,帶着一貫冷淡語調的嗓音。

時綏想睜開眼讓陸淮知別吵,可是沒力氣,只很輕地從鼻腔中哼了一聲。

陸淮知頓了頓,見他懶得厲害,站起身,越過時綏肩頭,掌心覆在時綏的額頭上。

溫度異常地高。

“時綏,測個體溫。”

他之前以為時綏只是簡單的感冒,去學校醫務室買了治感冒的藥,臨走又回去了一趟,加上了體溫計和退燒的藥。

時綏勉強拂開陸淮知的手,“別動手動腳。”

然後将腦袋轉了個方向,絲毫沒意識到這樣正好是把臉對着陸淮知。

陸淮知看到時綏眼底的烏青,以及過分幹燥的嘴唇,眉頭皺起:“你可能發燒了。”

時綏沒理他。

此時汪城也吃完飯回來,還給時綏帶了他最喜歡的小籠包,猝不及防聽到陸淮知說的發燒,瞪大眼:“時綏病了?”

陸淮知點頭。

不光感冒,還極有可能發燒了。

應該是昨天淋雨造成的。

時綏迷糊聽到周圍一直有人說話,煩躁地捂住了耳朵。

汪城見時綏拒絕交流,有些心焦,“他是不是得去醫院啊?有次他也是發燒了,我跟池青想把人抓去醫院,結果這小子力氣大的要死,差點把我們按桌上揍了一頓。”

好在時綏身體素質高,只是低燒,很快就好了。

陸淮知:“先測體溫。”

“也是。”汪城點點頭,“那我去把池青叫過來,我們三個把他按住——”

話還沒說完,就見陸淮知做出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舉動。

只見陸淮知伸手掐住時綏的下颚,指尖用力,迫使時綏張開了嘴。

時綏睜開眼,表情罕見地有點茫然。

他感受着下巴處的力道,意識到什麽,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嘴裏就被塞了一個東西。

時綏:“?”

“含住。”陸淮知把體溫計塞進他嘴裏,“消過毒的。”

最後,測出來體溫37.7℃,低燒。

時綏恹恹地看了一眼溫度,又趴了回去。

估計是昨晚淋雨後洗涼水澡洗的。

陸淮知将溫度計放回去,看着時綏身上的短袖,皺眉道:“穿上校服外套,去醫務室輸液。”

昨晚下雨後就降溫了,時綏穿的太少了。

“不穿,不去。”

拒絕完,時綏又将頭轉了回去,只能給陸淮知一個後腦勺。

陸淮知眼神沉了下來。

汪城最先感受到陸淮知氣場的變化,心下一驚。

陸淮知的長相其實算不上溫和,五官深邃,線條鋒利,長的又高大,生起氣來,只一個眼神就能讓人生畏。

汪城忍不住想,陸淮知不會趁時綏生病把人揍一頓吧?

可陸淮知聽着時綏沉重的呼吸和極力忍耐的咳嗽聲,身上的氣勢慢慢散了。

“可以不去醫務室。”陸淮知站在時綏身旁,語氣淡淡的,“但是你得穿上衣服,再把藥吃了。”

時綏閉着眼睛裝死。

“時綏,我知道你聽見了。”

時綏不應,陸淮知就叫他的名字。

最終,時綏慢吞吞地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向陸淮知,“你煩不煩。”

時綏眼底帶着很重的紅血絲,繃着眼皮盯着人看的時候,連汪城都不敢惹。

陸淮知卻沒被唬住,“穿衣服,吃藥,這些做完之後,我就不煩你。”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對峙了至少一分鐘。

就在汪城以為他們要直接幹架的時候,時綏挪開眼,“我校服沒幹。”

昨晚随便搓了一遍,現在估計還在陽臺滴水。

汪城立馬回頭去課桌裏掏自己的校服外套,剛準備遞給時綏,陸淮知卻比他更快,将校服放在了時綏手邊。

汪城善意地提醒陸淮知,“學霸,你忘了上次時綏不願意穿你校服,主動去跑圈的事了?”

汪城看着陸淮知的目光帶了點憐憫,準備把對方的校服拿走,可剛碰到,就見時綏伸手壓住了校服另外一角。

時綏用他那燒紅的眼睛盯着汪城,“你的校服是人穿的嗎?”

汪城校服上全是亂七八糟的字,被塞在課桌裏,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洗了,他就算鼻子堵了,也能聞到那股馊味。

“你懂個屁!那是男人的味道!”汪城臉上有點熱,哼了一聲,“算了,我大度,不跟病人計較。”

他氣呼呼地将自己的校服塞了回去。

現在,時綏的選擇只剩一個。

陸淮知将自己的校服展開,還将袖子挽起來了一點,遞給時綏。

時綏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表情更臭了。

不過,他實在不想穿汪城那帶味的。

時綏慢吞吞将陸淮知的外套穿在身上,還不忘将挽起來的袖子拉了下去,再抻了抻胳膊,讓它看起來長度正好。

陸淮知餘光瞥見他的動作,眼底劃過一抹很淺的笑,把藥和早就倒好的溫水遞到時綏眼前。

時綏沒喝水,仰頭吞下藥丸,吃完後他準備趴下繼續睡,卻被陸淮知扯住後衣領。

“把水喝了再睡。”

時綏灌完水,冷冷道:“我遲早讓老田把你換走。”

這同桌他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時綏趴下後,陸淮知起身将教室後面的門關上了。

今天風很大,帶着潮濕的寒氣,吹着冷飕飕的。

等他準備将窗戶也關上的時候,時綏道:“打開。”

悶死了。

陸淮知感受着着正正吹進教室的涼風,頓了頓,“我冷。”

時綏:“……”

時綏沒再說話,将校服拉鏈拉到頂,閉上眼,把臉埋了進去。

他就沒見過陸淮知這麽虛的人。

陸淮知則是伸手碰了碰時綏的額頭,“一個小時後再測一□□溫,到時候我叫你。”

時綏沒理。

不過相當于默認了。

圍觀全程的汪城一臉納悶,不是,他兄弟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病了性格就軟了?

汪城眼睛亮了亮。

他試探地湊近時綏,想效仿着用手去碰碰時綏的額頭,可還沒碰到,只見時綏簌地睜開眼睛,面無表情,“手不想要了?”

汪城咻地收回手。

草,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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