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第二天放學。

汪城看向後座的兩個人, 總感覺很奇怪:“時綏,你去兼職我為什麽不能去上網?”

時綏繃着臉:“因為你妨礙網吧生意,影響我績效。”

汪城:“?”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鬼話?”

時綏瞥了他一眼, 背上書包站起身, “反正你今天別來。”

汪城偏頭看向陸淮知, “學霸你呢?今天什麽安排,要不我們倆去找點樂子?”

最近池青跟陶靈薇寸步不離,時綏又有事,不就只剩他跟陸淮知了。

“不去。”陸淮知将桌上最後一本練習冊放進書包,“我家貓的貓爬架到了, 快遞需要當面簽收。”

汪城表情一下沮喪下去,“行叭, 我自己找事做。”

“讓讓,我出去。”此時齊思正已經收拾好了書包,拍了拍汪城的肩,讓他收攔在過道的腿。

汪城一看他眼睛就亮了,“班長, 你放學有事嗎?”

齊思正:“?”

——

時綏跟陸淮知出校門後真的往兩邊走的,主打一個真實。

時綏先回家放了書包,路上走太快,還出了汗,時綏拉起領口聞了聞, 沒什麽味, 不過他還是重新換了件短袖,還在廁所洗了把臉。

他囫囵擦掉臉上的水珠, 擡頭,看着鏡子裏被他搓紅的臉, 忽然有點懵。

他在幹嘛?

天都快黑了開始拾掇自己,還換了衣服?

傻逼吧!

時綏臭着臉,将那件穿了一天的校服短袖又穿了回來。

他擦了把下巴的水珠,拿起手機,沒消息。

他跟陸淮知約的是下午七點半,現在才七點。

還早。

時綏又在家裏走了一圈,閑得無聊,把垃圾都收拾了一遍,地也拖了一遍。

七點十五。

陸淮知還是沒消息。

【ss:?】

【ss:出門了?】

總不至于被汪城纏上了吧?

時綏試探着在[一窩狗]的群裏@了一下汪城。

【ss:@汪汪】

【汪汪:幹嘛?】

語氣正常,看來跟陸淮知單獨出去的事沒有暴露。

不過時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心虛,跟做賊似的。

不就是單獨跟陸淮知出去買個奶茶嗎?又不是約會。

時綏腦子一下僵住,像被一道閃電劈中。

他又去廁所洗了個冷水臉,在心中默念了無數遍不是約會不是約會,臉上的熱度才降下去。

七點二十。

陸淮知還是沒有回他的消息。

時綏皺了皺眉,猜估計是在走路沒空回消息。

【ss:我出門了。】

天邊一片絢麗的晚霞,暮光四溢,從遠處的高樓後延伸出來,跟藍天相互映襯,像一片橘色的海洋。

時綏擡手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陸淮知。

【ss:看,比猴子屁股還紅。】

晚霞的殘影也落進了陸淮知的房間,照出兩個沉默而立的身影,旁邊還有一個未開封的行李箱。

陸淮知看向身前的女人,“媽,你從A市過來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盧婕身上還穿着一身上班的正裝,眉眼跟陸淮知有五分相似,不過多了幾分進入社會後的幹練和冷厲。

“提前告訴你幹什麽?”盧婕說,“讓你好做準備嗎?”

她被陸淮知桌上一直響着的手機吵的心煩,直接拿起來關機。

“陸淮知,你是不是每天都答應過我會早點回家。”盧婕聲音帶着質問,“可前幾天,我給保安打電話的時候,他說你有一天晚上沒回來。”

她都不敢深想陸淮知去了哪,跟什麽人在一起,又做了什麽。

“所以你才這麽急着趕過來是麽?”陸淮知後退一步,把一直圍繞着他轉的糖糖抱出屋,關上門,淡聲回道,“我馬上成年了,這覺得這種事我能做主。”

“你就算大學畢業了你也是我兒子!”盧婕聲音提高了一個度,“昨天也是,你們班主任說朗誦比賽沒結束你就走了,學會翹學了是吧?還跟人一起吃宵夜?”

盧婕越說越氣,“你就是這樣負責你的未來嗎?跟着人鬼混不學好,你是真的想氣死我!”

陸淮知聽着門外貓咪撓門的聲音,沒說話。

“從今往後,我會在這裏負責你的起居飲食,”盧婕提起行李箱,走的時候還不忘拿走陸淮知的手機,“你好好在房間裏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還有一聲上鎖的聲音。

陸淮知拉開書桌的椅子,坐在桌上,看着從窗戶口照進的晚霞。

他剛剛好像看到時綏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了,說晚霞比猴子屁股還紅。

陸淮知扯了扯嘴角:“比喻不是這麽用的。”

他靠在椅背上,捂着眼睛,任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眼底卻殘留着之前看到的絢麗晚霞,怎麽都抹不開。

——

時綏在奶茶店等了半個小時,快八點了,沒見到陸淮知的人影。

打電話也是關機,徹底失聯。

時綏這才意識到,他被放了鴿子。

他還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無數次想把兩杯奶茶直接扔到垃圾桶,走了幾步,又回頭站好。

陸淮知不可能不來,等人到了,他直接把奶茶砸陸淮知臉上。

而且今天是奶茶店買一送一活動的最後一天,錯過就沒了。

可能是時綏臉色太臭,來買奶茶的人看到他不自覺退避三舍。

店員神色猶疑地看着時綏,以為是對家來趕客鬧事的。

時綏也是個硬茬,誰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他就冷眼看回去,誰也不慫。

然後,他就看到了汪城。

汪城急匆匆地拉着齊思正,“活動最後一天了,快點,還要排隊。”

齊思正一臉無語,他到底為什麽要被這個家夥拉出來幹這種無聊的事。

腦子抽了。

可原本急吼吼的汪城腳步突然一頓,“我怎麽好像看到了時綏?”

這小子不是去網吧兼職了嗎?

齊思正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什麽都沒有,“你看錯了吧?”

現在奶茶店人多,穿着一中校服的也不少。

“不可能。”汪城回得斬釘截鐵,“那後腦勺,他燒成灰都能認出來。”

昨天晚上時綏就是背過身這樣跑走的,現在天都沒暗,他更不可能認錯。

“你排隊,我去瞅瞅。”

時綏就這樣在汪城的追蹤下狼狽地抱頭鼠竄。

好不容易甩開人,天都黑了下來。

時綏靠在牆壁上小口喘氣。

汪城怎麽跟狗一樣,追了他至少半條街。

兜裏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時綏握着奶茶袋子的手緊了緊,晾了他一分鐘,電話挂斷,很快,又響了起來。

在電話即将自動挂斷的最後一刻,他拿出手機按下了接聽。

“時綏,我剛剛是不是看到你了,你現在人在哪?”

在聽到汪城嗓音的那一刻,他很想直接掐掉電話。

時綏冷着臉,“在網吧兼職。”

“哦。”汪城聲音也帶着點喘,“行叭,可能我看錯了。”

時綏挂掉電話,就靜靜站在巷子裏,時不時伸頭往外看一眼。

看着小情侶膩歪着讨論喝什麽口味的奶茶,看着齊思正跟汪城排完長長的隊伍,人手一杯相攜離開。

看着奶茶店人越來越少,天色徹底暗下來,店門口亮起暖黃色的燈。

而他等的人始終都沒出現。

時綏擡手,将手中兩杯變得常溫的奶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轉身回家。

他是多傻才會在這裏等到天黑。

時綏回家後,沖了個冷水澡,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玩開心消消樂。

不知道是運氣背還是其他,精力花完,時綏一關都沒過去。

時綏将手機扔到茶幾上,罵了一句:“傻逼。”

也不知道在罵誰。

他用腳踹了踹沙發扶手,一分鐘後,又爬起來,給汪城發了個消息。

【ss:陸淮知聯系你沒?】

【汪汪:沒有啊!怎麽了?】

【ss:你給他打個電話。】

幾分鐘後。

【汪汪:打了,顯示關機。】

時綏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小子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上次田洪軍請班裏人聚餐,陸淮知喝多了,說他家住哪來着。

安和小區五棟二零幾?

時綏努力回想,卻記不清了。

他拿上手機跟鑰匙,換鞋出門。

他不記得,小區保安總會知道。

要是找不到人,他就報警。

穿鞋出門,再從四樓下去,短短幾分鐘的路程,時綏想了很多。

陸淮知會不會被陳牛那幫人綁了,手機被搶走,正在哪個角落挨揍。

還是之前那群黃毛?錢浩?

時綏腦子亂糟糟的,手裏的鑰匙攥緊,鋒利的邊緣刻進手心,讓他稍微冷靜了很多。

不管怎樣,先找到人再說。

可等他走到一樓,看到站在路燈底下的那個人時,腦海裏紛雜的思緒瞬間清空。

時綏靜靜跟人對視一秒,然後直接轉身往上樓上走。

胳膊很快被人拽住,“時綏,我不是故意遲到的。”

“哦。”時綏回頭,冷聲道,“所以呢?”

陸淮知頓了頓,“是我的錯,你別生氣。”

他先去的奶茶店,問了店員,他們說看到一個長相很兇的人在奶茶店等了很久。

他心裏清楚,時綏估計氣瘋了。

他剛才在底下站着沒上去,只是在想解決辦法。

時綏想把胳膊抽出來,陸淮知卻拽的很緊。

“放開。”時綏掃了眼陸淮知手上拎着的奶茶,“在我沒把奶茶砸你臉上之前。”

陸淮知很快松了手,不過,也把奶茶遞了過來,“你砸,只要能消氣。”

時綏冷笑一聲:“陸淮知,你是真以為我不能那你怎麽樣是嗎?”

他正準備接過奶茶,卻看到陸淮知右手手肘的位置一片鮮豔的紅。

時綏一把扯過他的胳膊,眼神比剛才更冷:“誰弄的?”

手肘血糊糊的一片,還沾了不少灰和不明顆粒。

陸淮知:“我翻窗出來的時候,不小心在牆上蹭到了。”

時綏皺眉,“你翻窗幹嘛?”

“我媽來安城了,把我鎖在房間裏,還沒收了我的手機。”陸淮知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傷口,“我沒辦法。”

“你有病吧陸淮知。”時綏忍不住開罵,“不讓出來你不會好好待在家裏?非作死跳樓是吧?還頂着這個胳膊把奶茶擰了一路?”

“不算跳樓。”陸淮知頓了頓,“我家住二樓。”

“而且,我怕你等着急。”

最後一句話讓時綏徹底啞火,他甩開陸淮知的胳膊,轉身上樓,“我真是懶得管你。”

走到一樓樓道處,時綏停下腳步,看着傻傻站在樓底下仰頭看他的陸淮知,惡狠狠道:“滾上來。”

跟被抛棄的小狗似的。

時綏處理擦傷很熟練,先将小顆粒弄幹淨,消個毒就行。

正因為他受過很多次這樣的傷,也知道這種傷口處理起來很痛。

可陸淮知就跟失去了痛覺神經似的,消毒的時候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生怕他跑了。

“看屁。”時綏将染血的棉簽扔進垃圾桶,“看着我就不痛是吧?”

誰知陸淮知竟然真的點頭,“嗯。”

時綏:“……”

處理好傷口,時綏就坐在沙發另一頭冷着臉玩手機,一句話不說。

“時綏。”陸淮知叫他。

時綏沒理。

陸淮知往他那邊靠了靠,“時綏。”

這次聲音壓低了些。

時綏:“叫魂呢?”

“別生氣了。”

時綏又沒理。

“奶茶還沒喝。”陸淮知将桌上的一杯奶茶插上吸管,遞給他,“幸虧我去的時候還沒關門。”

最後一天活動,他們趕上了。

時綏擡手接過,喝了一口,繼續低頭玩手機。

說是玩手機,也只是在微信和主頁面之間來回切換,裝作很忙碌的樣子。

可有陸淮知在,他的視線就不可能一直放在手機上。

“時綏,有蚊子。”

時綏把花露水給他。

然後,就看着陸淮知用那個傷殘的胳膊,別扭地給自己塗花露水。

時綏看不下去,一把接過,“我來。”

塗好花露水,時綏還是聽到有蚊子在耳邊嗡嗡地飛,擾得人心煩。

他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向卧室。

走了幾步,回頭,“你是等着一個人在那被蚊子咬死是嗎?”

可等兩人同處卧室,時綏又後悔了。

卧室就那麽大,兩人坐在床上,稍微動一下,胳膊和腿就會碰到。

他又穿的短褲,皮膚上清晰地感知到了陸淮知身上的熱度,一點點侵襲過來。

加上那股淡淡的花露水味,讓他莫名想起了在多媒體教室的那一晚。

時綏越想越燥,努力将右胳膊貼在冰冷的牆上給自己降溫。

對陸淮知的那點氣也被壓了下去。

“你熱不熱?”時綏試圖聊點話題轉移注意力。

陸淮知看了眼時綏額上的一層細汗,點頭。

“那我把風扇打開。”時綏俯身,越過陸淮知去開床頭櫃上的風扇。

時綏一手撐在陸淮知的身側,一手去擰風扇的旋鈕。

他弓這腰,衣服下擺往上蹭起一個小邊,隐隐露出白皙柔韌的側腰。

陸淮知掃了一眼,克制地挪開目光,卻看到了時綏寬松的衣領往下跌了一大片,露出凹陷的鎖骨,以及側邊嵌着的一顆小痣。

不知道是不是被粗糙的衣領磨的,小痣周圍的皮膚微微發紅,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時綏擰開風扇,偏頭,猝不及防對上陸淮知的目光。

跟那晚在多媒體教室一樣。

幽深又極具占有欲的眼神。

時綏喉結滾了滾。

這小子是想吃了他嗎?

他想直起身子說話,卻忘了自己一直撐在床邊緣,手挪了一下,重心不穩,直直往床下摔。

還是臉着地的姿勢。

時綏都把眼睛閉上了,腰上卻穩穩扶着一雙手,把他帶進了懷裏。

兩人貼在了一起。

這次距離比在多媒體教室還要近。

時綏一睜眼,就能看到陸淮知凸出的喉結——

很輕地滾了一下。

可能是出于人對動态事物本身的關注,時綏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很怪的念頭。

想碰碰。

于是,他拿手指戳了戳。

他聽到陸淮知吸了口氣,低頭看他。

時綏的鼻尖輕輕擦過他的下颚。

兩人都出了點汗,濕漉漉的皮膚相互蹭了一下。

時綏說不清那感覺,就跟過電似的。

比打架還刺激。

陸淮知聲音繃着:“你在幹什麽?”

時綏覺得趴在陸淮知身上的姿勢不适合交流,于是手撐在他兩側,微微起身,在上的姿勢讓他不覺得那麽被動,“沒幹什麽。”

他很有骨氣地回道。

實則心底亂成一團。

從這個角度看,連時綏不得不承認陸淮知生的好看,眉眼深邃,五官立體,唇形也很飽滿,可能是喝了奶茶的緣故,呼吸間有點甜。

時綏不合時宜地想起朗誦比賽時旁邊女生說的話。

[陸淮知的嘴型很好看,看着還很軟。]

時綏不傻,當然知道那些人說的是親起來很軟。

他也分不清是想驗證一下是不是真的軟,還是被陸淮知蠱惑了,微微俯身,“陸淮知,你不是怕我生氣嗎?答應我一個要求,今天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陸淮知垂下眼,在時綏緊抿的唇上看了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閉眼。”

陸淮知喉結很重地吞咽了一下,在時綏催促的目光下,緩緩閉上眼。

兩人交織的急促心跳仿佛鼓點,聽得時綏心裏發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撐在陸淮知兩側的手都有些發軟。

陸淮知在黑暗裏,耳邊時綏沉重的呼吸格外清晰。

半晌,一個溫熱的物體在他的唇上蹭了一下。

陸淮知睜眼,時綏飛速收回手,把食指重重窩在手心。

他還是沒膽子親上去。

不過這次,時綏連脖子都紅透了,卻故作鎮定地撐起身,坐回陸淮知旁邊,“好了,先就這樣。”

陸淮知看着時綏一直藏着的右手食指,以及快被摳出洞的床單,眼底掠過一抹笑,“行,聽你的。”

“先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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