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先就這樣。”

時綏從這四個字裏品出點別的味來。

好像兩人這種行為還會有下次, 而且,程度會更重。

陸淮知肯定早就聽出來了。

時綏察覺到陸淮知嘴角的笑,語氣很兇:“笑個屁。”

剛來找他的時候還是一副死人臉, 現在就知道笑。

時綏把手指在床單重重碾了一下, 坐起身, 下床,從衣櫃裏翻衣服,“洗澡去,出了一身汗。”

他拿出幹淨的短袖短褲,扔到床上。

然後手微不可覺地一頓, 伸向下面一個抽屜,應該還有新內褲沒拆封。

正在時綏糾結用什麽樣的方式給陸淮知這玩意不會尴尬時, 就聽到陸淮知開口:“我今天得回家。”

時綏默不作聲地将新內褲塞了回去,起身,從床上拿起剛剛的衣服,若無其事地說:“哦?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這個衣服是給我自己穿的。”

陸淮知頓了頓,“看來是我想多了。”

他坐起身, 看着站在床邊的人,“那我回去了?”

“哦。”時綏說,“滾吧。”

可半天,陸淮知都沒動,反而往他這邊挪了半寸, “時綏。”

時綏瞥了他一眼, “幹嘛?”

“你剛剛是不是想親我?”

陸淮知的話一如既往的大膽又直白,猶如一記重錘, 砸到時綏頭上。

時綏好不容易降溫的臉又熱了起來,“你是不是太自戀了?你有什麽好親的——”

他剛想把陸淮知貶一頓, 可腦海裏驀地回想起當時的觸感。

幹燥,溫熱。

明明看起來那麽冷淡的一個人,唇卻軟得離譜。

很好親的樣子。

時綏低頭,喉結滾了滾,簌地閉嘴了。

陸淮知看着時綏懷裏幾乎要被他搓成球的衣服,伸手,把衣服解救出來,“別揉了,等會還要穿。”

時綏擡眼看他,語氣生硬:“你什麽時候走?”

明晃晃開始趕人了。

陸淮知問他:“幾點了?”

時綏掏出手機看了眼,“十一點半。”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愣。

明明感覺陸淮知才來,時間卻已經過了快兩小時。

“你翻窗跑出來這麽久,你媽應該發現了吧?”時綏問他,“會有什麽問題嗎?”

陸淮知的媽媽好像管人很嚴。

陸淮知頓了頓,将時綏那件被窩得皺巴巴的短袖拉平,“我會看着辦。”

時綏又感受到了,那種淡漠的态度。

他一把将短袖從陸淮知手裏搶回來,“陸淮知,你還真叛逆期呢?”

“別老跟人賭氣,回去也別翻窗,從正門走。”時綏皺眉,“下次也別做這種蠢事,胳膊摔斷了跟我沒半毛錢關系,別訛我。”

語氣又冷又硬。

陸淮知被攆了出去。

時綏将人送到樓下,想起什麽,丢下一句,“你等會。”

陸淮知在底下的路燈下等。

時綏回來的很快,将一個小袋子塞到陸淮知懷裏,“下次自己上藥,別煩我。”

陸淮知看了一眼,是消毒用的碘伏棉簽。

時綏給完東西,皺眉上下打量了陸淮知一眼:“你能不能別站在這個路燈底下?”

剛才陸淮知來找他的時候就是這樣,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樓下,連投下的影子都透着孤寂和落寞。

跟路邊被抛棄的可憐小狗一樣。

偏偏這個小狗不纏着別人,就巴巴地看着他。

時綏表情很臭,“別再露出那副死人臉,真的很醜。”

剛剛在上面不是好好的嗎?怎麽一下來就這幅鬼樣子。

陸淮知聽着那個醜字,表情有點僵。

不過好歹有了其他情緒。

時綏這才轉身上樓。

陸淮知等人上去,隐隐聽到關門聲,才往外走。

他低頭看向手裏的塑料袋,覺得裏面有點空,就準備把盒子拿出來放口袋,可拿完,裏面還有個東西——

一根棒棒糖。

荔枝味的。

陸淮知看着棒棒糖粉豔豔的包裝,拆開,放進嘴裏。

糖果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将他心底那點石頭一點點變成輕盈的棉花,把心髒填滿,還有點漲。

他剛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心情的确很糟糕。

一直不曾關心過他的母親從天而降,還不由分說沒收他的手機,将他關起來。

強勢的态度讓陸淮知感覺很焦躁。

不過這些都被壓小心地壓在心底,他首先要做的是把時綏哄好。

可是,時綏幾乎沒讓他哄,還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心底的陰霾驅散殆盡。

最後,還給了一顆棒棒糖。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哄誰。

等陸淮知到家,嘴裏依舊溢滿糖果的清甜。

陸淮知敲了敲門,發現門沒鎖,他推門進去,就看到了客廳沙發上沉默坐着的身影,以及茶幾上擺好的新鮮果盤。

“媽。”陸淮知叫了她一聲,“我回來了。”

盧婕不知道在沙發上坐了多久,聲音有點嘶啞:“你從窗戶翻下去的?”

她死死盯着陸淮知,忽然看到陸淮知胳膊的擦傷。

盧婕立馬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到陸淮知身前,“受傷了?”

“還有哪裏摔到沒有?”

“沒有。”陸淮知回道,“胳膊時綏幫我上藥了。”

盧婕聽到這個名字,沉默下來,“原來你是去找他。”

甚至不惜從窗戶跳下去。

在盧婕眼裏,陸淮知從來都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就算是她跟前夫鬧得不可開交,要離婚的時候,陸淮知也表現出遠超同齡人的冷靜和聽話,不吵不鬧,最後跟着她一起生活。

可是,這樣優秀乖巧的孩子,竟然在她來安城的第一天,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媽,你餓不餓?”陸淮知猜盧婕應該沒吃飯,“你先吃點水果墊墊,我去煮面。”

陸淮知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冷靜。

可能是嘴裏的甜味還沒散,也可能是時綏覺得他冷着臉的樣子醜。

陸淮知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算得上溫和。

“我不吃。”盧婕定定看着他,“陸淮知,我就問你,如果我們不住二樓,你還會跳下去嗎?”

“不會。”陸淮知很快回道,“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可是,我還是會想辦法出門,我跟時綏約好了。”

盧婕聽到那個名字就止不住冒火,“時綏時綏,你眼裏就沒我這個媽是不是!”

陸淮知沒回話。

現在不是談論這個話題的時機。

此時盧婕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盧婕按下接聽。

“我知道,我今晚會到,你們先在那裏住下。”

陸淮知這個時候才發現,盧婕把行李箱放在了客廳,明顯還沒拆過。

“我這次來安城不光為你,隔壁市我有點工作要忙,忙完我就能歇一陣了。”盧婕沉着臉,“我會出差三天。”

陸淮知在心裏記下日子,“好。”

盧婕換好鞋子,手拉上行李箱,“這三天不許夜不歸宿,我會給保安打電話。”

陸淮知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盧婕拉着行李箱就準備走,卻被陸淮知叫住。

他将茶幾上切好的水果打包,“沒吃晚飯的話,用這個墊墊。”

盧婕在他手上的果盒上看了眼,伸手接過,“你手機放你房間桌上了。”

說完徑直離開。

全程兩人的對話還算體面。

陸淮知回到房間,把手機開機後,一瞬間蹦出很多條微信,都是時綏的。

大部分都是下午那會問他在哪,有沒有到奶茶店。

最後幾條是剛發不久的。

【ss:到家沒?】

【ss:還沒到?】

【ss:你媽罵你了?】

【ss:你不會挨揍吧?】

【ss:你可別躲在哪個角落偷偷哭,很丢人。】

陸淮知看到最後一條消息愣了愣,差點以為時綏記起什麽了。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應該只是湊巧。

【陸:到家了。】

發完這句話,陸淮知手指頓了頓。

【陸:被罵的很慘。】

兩條消息發出去後,陸淮知就看到對話框上面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大約過了三分鐘。

【時綏:來視頻。】

時綏甚至已經做好了跟陸淮知媽媽對峙的心理準備。

現在什麽社會了,還沒收手機關房間,大城市的家庭也這麽封閉嗎?

可等視頻接通,他看到陸淮知安穩地坐在書桌邊,旁邊還有一只撒嬌賣萌的貓。

時綏:“?”

攥緊的拳頭松也不是,捏着也不是。

“陸淮知,你這像是被罵了?”時綏看着陸淮知表情挺輕松的。

很快,時綏反應過來自己大概率被忽悠了。

他磨了磨牙,“陸淮知,你閑的了?”

時綏氣的錘了一拳枕頭,把它當成了陸淮知的臉。

陸淮知顯然也看到了,“別打人。”

時綏當着他的面又錘了一拳。

虧他還以為這小子委屈得不行,想給人讨公道。

狗東西。

時綏繃着臉,“挂了。”

“等會。”陸淮知說,“明天還能去你家嗎?”

這話成功讓時綏準備摁下挂斷的手停住,他不知道想到什麽,耳朵有點燒,将手機往下扣了扣,鏡頭照着懷裏的枕頭,只給陸淮知聽他冷酷無比的聲音:“來我家幹嘛?”

陸淮知看着鏡頭裏不斷被拉扯的枕頭,以及那個不自覺往枕面上蹭的食指,頓了頓,“胳膊那裏我不好上藥,而且,我們好幾天沒補習了。”

他試探道:“我去給你補習?”

時綏往狹小的卧室看了眼,唯一能放東西的床頭櫃還立着一個風扇,“卧室沒地方補。”

此話一出,氛圍慢慢變了。

卧室這個詞在今晚過後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陸淮知聲音低了點:“要在卧室補嗎?”

時綏:“你要在客廳喂蚊子我也沒意見。”

語氣硬邦邦的,不過揉枕頭的手更兇了。

“我家有個床上書桌,挺寬的,可以帶過去。”陸淮知擡眼,“行麽?”

饒是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出現在鏡頭裏,時綏還是不敢看陸淮知的眼睛。

目光四處亂瞟,聲音也飄:“随便。”

“挂了。”

時綏說完啪的挂了電話,都沒給陸淮知反應的時間。

周圍安靜下來,時綏一把将枕頭蓋在臉上,遮住燒紅的臉。

他剛才意圖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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