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蘭予以為狼玄他們會永遠的留在霧隐山，但是一次偶然的聊天中，紅狐告訴他冬季來臨前，他和狼玄都會回到最初的地方。

蘭予追問什麽是最初的地方，紅狐難得耐心的跟他解釋。

他們三個都不是一開始就在霧隐山的。

紅狐來自離霧隐山八千公裏外的大草原，受到召喚之後，才來到霧隐山化成人形，但是冬季他還是要回到大草原，和他的同類一起度過。

狼玄的家也離得很遠，甚至比紅狐的還要遠兩百公裏，綠蚺的家更是，他們兩個的距離加起來才跟綠蚺差不多。

只是，狼玄和紅狐都是在冬季回去，而綠蚺則是在春季回去。

他們不懂時間的計算，但是他們會感知四季和身體的變化，判斷自己該什麽時候回去。

蘭予聽了沒說什麽，只是那天比以往都要沉默。

狼玄捕獵回來，只是跟蘭予待了一會兒，就感知到蘭予情緒的變化。

“怎麽了？”狼玄化作人形，低頭靠近蘭予，好看的眼睛盯着他。

蘭予移開視線，但沒有回避狼玄的問題：“紅狐說，冬季你會離開。”

狼玄點頭，即便紅狐不說，過兩天，他也要告訴蘭予了，他已經将蘭予視為未來伴侶，冬季回去，無非是要找到伴侶一起度過發情期。

如今他已有認定的人，只要蘭予願意，他就會帶蘭予一起回去。

“帶我回去？”蘭予聽着狼玄的回答，向來平靜的心緒被他擾亂：“那可是一萬公裏。”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自己也有些愣住，他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居然不是否認未來伴侶這個詞，而是擔心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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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有些昏頭了。

狼玄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狼眸逾越的眯起：“如果你走不了，我可以背着你。”

不是走不走的了的問題，關鍵是，他什麽都還沒想清楚，不可能真的跟狼玄回去。

蘭予最終拒絕了狼玄。

狼玄知道，蘭予說過，他暫時還沒有想找伴侶的想法，自己再忍一忍也沒事，但是心裏還是有些微微失落。

他不明白，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蘭予擔心他不能養活他們的崽子，還是自己不夠英武，蘭予看不上自己。

但是蘭予曾經誇過他英俊，在人類的語言裏，這應當是對他外貌的贊賞。所以，蘭予是嫌他不夠強壯。

自從蘭予下山補給過後，山裏的田地也開墾了出來，種上了一些瓜果蔬菜。

蘭予每天能夠吃飽，對肉類沒那麽喜歡，狼玄便沒有再給蘭予送過食物。

看來，問題出在這裏，狼玄決定，晚上便出去捕獵一只肥美的山羊。

于是，兩人的對話無疾而終，狼玄當天晚上沒在木屋睡覺，雖然平時偶爾也會這樣，但是因為兩人發生過一點分歧，蘭予以為狼玄生氣了。

狼玄從來沒生過蘭予的氣，蘭予也不知道如何哄人。

在他心裏，狼玄曾經不僅救過他，慢慢相處之中，他也已經把狼玄當作很好的朋友，還是他無法定義的朋友。

蘭予頭一次為惹一個人生氣感到慌亂，于是當晚蘭予便失眠了。

這是來到霧隐山之後，他第一次失眠。

天邊開始泛白的時候，蘭予還沒有睡着，但是屋外卻傳來一陣響動。

蘭予跑出去看，一頭白狼叼着一只山羊，向他走來。

狼玄心中微微懊惱，他本想向蘭予展示自己雄性的力量，但是今天運氣不好，沒追上最肥美的那頭公山羊，只抓住了一只偏瘦的山羊。

白狼将山羊放在地上，原地化為了人形，他俊美的臉上還有絲絲血跡，在淡淡的晨光下看着有些瘆人，但是蘭予卻沒有一點點的害怕。

原來狼玄是給他抓羊去了，得知這個消息的蘭予，心底泛起絲絲的波動，他的心湖好像被投入了一顆石子。

狼玄先開口，但是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做出承諾：“下一次，我會抓更肥的羊給你。”

蘭予不知怎麽的，忽然想到了小時候看過的那部動畫片，裏面的狼也總是對老婆說，下一次會抓到羊。

狼玄不知道蘭予為什麽突然笑了，但是他明白，蘭予肯定不是因為自己沒有抓到肥羊而笑。

蘭予的眼睛告訴狼玄，蘭予當下真的很開心。

“今天吃烤羊。”蘭予勾着唇對狼玄說道。

狼玄點點頭：“都聽你的。”

只是幾句話的時間，天邊的光好像又亮了一點，蘭予眯着眼睛看過去，只覺得好像很久沒有那麽開心過了。

紅狐和綠蚺過來的時候，狼玄正在處理羊。

蘭予在用木頭搭燒烤架，烤全羊不太現實，時間長不說還可能烤不熟，畢竟用木頭架起的燒烤架很難把一只成年山羊烤熟。

蘭予搭好烤架，開始幫着狼玄處理羊肉，巨蟒表示他吃生的就行。

于是蘭予将三分之一的羊肉用刀砍了，往木盆裏一放，綠蚺怕吓到蘭予，端着木盆去山林後了。

蘭予也給狼玄留了三分之一的生肉，另外三分之一他用刀切成小塊，穿在木簽子上放在木架上烤，紅狐也興沖沖的跟着蘭予一起。

紅狐還沒有自己動手烤過東西，他學着蘭予的樣子，刷一層油，然後翻面再刷一層油。

聽着肉發出滋滋的聲音，還等不及烤熟，便一口吃進嘴裏，撸串的樣子極為熟練。

“好吃，好吃，”對于紅狐來說，這種三成熟的肉正正好，既有生肉的鮮又有熟肉的香。

蘭予見狀，也沒有管他，反正身體素質不一樣，估計紅狐就算吃了這種半生不熟的肉也不會拉肚子。

他就不行了，耐心的等着烤熟，然後撒上一些鹽，黑胡椒和孜然才慢慢吃起來。

等蘭予把手裏的一把羊肉吃完，轉頭一看，紅狐已經等不及烤，直接抱着一塊兒生肉啃了。

綠蚺也心滿意足的抱着一個空盆從樹林後走出來，雖然這點羊肉只能讓他吃個半飽，但是前兩天他才吞了一只羊羔，還不算太餓。

狼玄也吃完了他的那份，走到蘭予身邊坐下，幫他一起烤肉。

蘭予将烤熟的羊肉遞給狼玄：“你嘗嘗。”

考慮着動物不應該吃太多鹽，蘭予并沒有放太多調料，狼玄接過，蘭予見他吃完，才看着他問道：“怎麽樣？”

“還行。”狼玄點頭，雖然沒有生肉好吃，但确實還可以，至少他不讨厭。

蘭予見他不像勉強的樣子，又遞給他兩串，吃過三串之後狼玄就不要了，他看着紅狐的吃肉速度，再看蘭予慢慢拷慢慢吃的随意，他再吃幾串，蘭予就沒什麽了。

幾人吃了一會兒，吃的差不多之後就把火用水澆滅了，把用過的餐具木盆拿去小溪邊洗了，将一切恢複原狀。

每天這樣一來一回的有些麻煩，蘭予準備做一個小木桶，大的雖然難做，小的花點時間他還是能做出來的。

蘭予跟狼玄說了，沒想到狼玄不知道從木屋哪裏找出來一個木桶，不大不小，雖然粗糙，但是裝水沒有問題。

“你做的？”蘭予提着木桶問狼玄。

狼玄點頭，說讓蘭予用。

蘭予說好，他發現狼玄真的和厲害，學什麽都很快，且力氣大做什麽事都會容易一點。

吃完了羊肉，正好過中午，蘭予準備提着他的小桶去澆水，從前都是擡着木盆去，端的時候都會灑掉好多。

他的小菜園不大，來回兩趟就夠了，但是狼玄要跟着他一起，于是狼玄端木盆，蘭予提小桶，兩人一起去澆水，來回一次就夠了。

蘭予是按照時令來種的蔬菜，所以前不久他才種了些西蘭花，西紅柿，豇豆和辣椒。

他們澆了水，蘭予見菜園旁邊有棵山楂樹，上面結了紅紅的果子，看起來味道不錯，他摘了幾顆，順手遞給狼玄。

見狼玄吃完面不改色，蘭予也咬了一口，瞬間酸的他眉頭都皺起來。

“你，”蘭予看着狼玄，不可思議：“不酸嗎？”

狼玄舔了舔唇：“還行。”

難道狼的味覺如此不靈敏嗎，蘭予疑惑，但是見狼玄能吃，就把手裏剩下的山楂都給他了，自己提着桶回去了。

在蘭予身後，狼玄看了看手裏的紅果子，一個用勁把它們直接甩出了視線可見的範圍。

什麽東西，怎麽那麽難吃，狼玄皺着眉想。

蘭予側身看着狼玄的動作，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

兩人回到木屋，蘭予昨晚失眠，早上又忙了許久，早就困的不行，他跟狼玄說了一聲，就上床補覺了。

狼玄白天也需要休息，晚上捕獵也是個體力活，于是他也化成白狼趴在床前的毯子上小憩。

毯子是蘭予特地挑的，狼玄把床讓給他，他也不好看着狼玄一直睡地上，于是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塊兒質量很好的羊絨地毯，鋪在地板上，讓狼玄趴的舒服些。

蘭予沒一會兒就睡了，狼玄卻在蘭予睡着之後忽然豎起耳朵，他慢慢從地毯上直起身子，輕手輕腳的走出木屋。

确認自己沒有吵醒蘭予之後，狼玄恢複了正常的速度，如離弦的箭一般躍入山林。

在霧隐山的某一處，兩個鬼鬼祟祟的人隐藏在叢林後。

兩人一個高大一個偏瘦，偏瘦的那人三白眼，鷹鈎鼻，高大的那個方闊臉型，看着還算老實，他低聲問瘦子：“陳哥，你确定這兒真的有狼嗎？”

被喊陳哥的那人豎起眉頭：“那還能有假，你放心，等這票幹完了，你孩子的醫藥費就齊了。”

兩人是霧隐山當地的村民，陳向榮有一次路過山腳的時候看見了一只灰狼，他當時吓得沒敢出聲，悄悄逃走了，但是最近打麻将輸了錢，家裏能賣的都賣了。

眼看褲兜裏一個子兒都沒了，村裏有個稍微有些門路的朋友告訴他最近有家富戶想養一頭狼。

雖然他不理解這些有錢人的想法，但是給的報酬不少，他也願意冒險進一趟山。

只是他這個人雖然腦子還算夠用，但是體力不行，正好打聽到方明家正需要用錢，方明是村裏有名的壯漢，有他跟着必能事半功倍。

陳向榮承諾只要打到狼拿到錢，就跟方明五五分，方明急用錢也就答應跟着了。

兩人在山裏已經埋伏三天了，在許多地方都挖了陷阱放了捕獸夾，只等獵物入籠。

但是一連等了三天連只田鼠都沒捉到，方明有些急了，陳向榮能等，他孩子等不了。

方明又躲在樹後觀察了一會兒，如果今天再等不到，他就只能換個法子籌錢了。

陳向榮也有些心浮氣躁，這活兒不止他一個人接，其他人也在各自摸尋着，要是他再打不到狼，那報酬很有可能會被別人捷足先登。

他從褲兜裏摸出煙，剛想點上，就被方明阻止：“你瘋了，想燒山？”

在山林裏抽煙，煙頭如果不及時熄滅或是沒有完全熄滅，風一吹，山火很有可能就這麽蔓延起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方明是想賺錢，但并不想送命。

陳大榮見他那麽嚴肅，也只能讪讪把煙收起來。

畢竟方明有事求他才叫他一聲哥，不然平日裏在村子裏見着，他那大塊兒頭，陳向榮還是有些發怵。

兩人話音剛落，就聽見林子裏有什麽動靜，于是兩人立馬屏息凝神，壓低身子，觀察起來。

但兩人沒想到的是，陷阱裏的食物吸引來的不是狼，而是棕熊。

一頭高大的棕熊，體格健碩，肩背隆起，體長大約在兩米左右，慢慢的走向兩人挖的陷阱。

兩人心中暗叫不好，後背上已浮出一層冷汗，他們只想着獵狼，挖的陷阱并不足以困住一頭棕熊，如果是一頭受傷發怒的棕熊，那就更困不住了。

眼看棕熊離陷阱越來越近，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開始悄聲無息的後退，可是兩人沒走出多遠，一道憤怒的嘶吼聲就震動山林。

棕熊受了傷，開始發瘋，兩人腿都吓軟了，但是不遠處棕熊已經把兩人鎖定，方明只能大叫一聲“跑。”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棕熊和兩人同時開始動起來。

人在極度恐懼下雖然知道要逃跑，但是越慌亂越容易出錯，陳向榮哪裏經歷過這種生死時刻，左腳踩右腳，摔倒在地上。

方明眼見着棕熊越來越近，雖然平時他看不慣陳向榮那些小偷小摸的行為，但是人命關天，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于是從地上拿起一塊兒石頭砸向棕熊，吸引棕熊的主意。

棕熊果然将目标轉向陳向榮，在棕熊朝方明跑過來的時候，陳向榮已經被吓得昏死過去，方明來不及管他，只顧悶頭逃命。

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尤其山林路陡複雜，方明沒跑一會兒，就被困死在山坡處。

往下是十幾米的草地，要是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殘，但是前面就是能把他撕碎的棕熊，方明心生絕望，看來老天真不給他活路。

就在方明準備給自己留個全屍跳下山坡的那一刻，一只巨大的白狼從叢林中躍出來，擋在了方明面前。

狼玄轉頭看了方明一眼，心中冷漠，不知死活。

但是他有阻止棕熊傷人的責任，于是他朝着棕熊龇牙，發出一聲長長的狼嗥。

棕熊認識白狼，他同樣是被山靈召喚來的，但是還沒有找打契機化形，還保留了一些野獸的獸性。

見白狼出現，他的理智恢複了一點，但是這兩個人類讓他受傷了，他必須給他們一點教訓。

白狼不管這些，只要他不要一巴掌把這個人類拍死就好。

于是棕熊朝着陳向榮憤怒的嘶吼，看到他在自己的怒吼之中暈死過去之後，滿意的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走了。

白狼看着他身後被吓得尿了褲子的陳向榮，雖然要送他們出山，但是他可不想弄髒自己的皮毛，于是朝着山林裏嗥了一聲，一只灰狼跳出來，把陳向榮背上了。

等方明和陳向榮再醒來，是在山腳，兩人看着對方狼狽的樣子不知道經歷了什麽，只記得被一頭棕熊追。

但是能活下來已是萬幸，方明手抖着抽出煙深深聞了一口，面色蒼白，同樣，他也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尿騷味。

陳向榮沒有嘲笑他，因為自己也一樣，只是他回頭看着霧隐山，心裏升起了一股畏懼。

常聽老人說不要進霧隐山，這是座靈山，但是這麽多年來進山的人不是迷路體力耗盡被送出來就是遭遇了什麽事情像兩人一樣躺在山腳。

這一回，他們也親身感受到了霧隐山的蹊跷之處。

從此，霧隐山山腳的村民在未來三十年內，基本沒什麽人再敢進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方明和陳向榮的極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