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膠片機

膠片機

禾川大學寝室內，坐在專門買的游戲椅子上的方淮震驚地摘掉耳機。

他從沒想過我愛吃花椒就是念逅。以致于念逅下意識脫口而出蒲煜均名字的那刻，方淮才反應過來，對面那個操着一口沉悶男嗓音的人是平日裏說話爽朗的念逅。

所以那個滄桑老大叔是誰？

愣了片刻後，他關掉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游戲界面，撥通蒲煜均的電話，“師兄，你讓我帶你打游戲是不是另有所圖？”

自從知道蒲煜均和念逅是高中同學後，方淮對兩人的關系産生了懷疑，他猜蒲煜均口中那個從未出現過的女朋友，或許跟念逅有關。

聽母親說，念逅才離過婚，他便弄不懂了，但鑒于蒲煜均的威嚴，他也只能不聞不問任他調遣。

可今日親臨現場吃瓜，方淮再也忍不住不八卦了，他很是期待蒲煜均會作何回答。

蒲煜均清冷的嗓音傳來，“不算另有所圖，只是我想多看看她。”

注孤生的師兄難得一見的深情，讓方淮徹底炸了，他體會到了同門吃瓜八卦是怎樣的心情。

只是想多看看她？哪怕是在游戲裏？

但這樣未免也太……猥瑣了點吧。

為了确認情報的準确性，他試探道：“那個我愛吃花椒真是念逅學姐？”

蒲煜均：“嗯，是她。”

方淮驚呼：“她不會是你口中那個我們都覺得并不存在的女朋友吧。”

蒲煜均溫和笑道，稍顯無奈，“現在還不是，不過我在追她。”

Advertisement

電話兩頭的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蒲煜均又說：“怎麽，不信？”

方淮的嘴驚得哦成了一個圓形，立馬打開電腦微信，翻出一個名叫“吃瓜人聚集地”的群聊，裏面都是和方淮同一年級的同門。

敲出字來：驚天八卦！

A：冒泡等喂飯……

B：快給我貧瘠枯燥的實驗生活添加一點樂趣吧！

方淮：師兄好像

話還沒打完，便被電話那頭蒲煜均的聲音吓得點出了發送。

“方淮，你要沒什麽事幹的話，我就先挂了。”

“別別別，”方淮丢掉鼠标，靠在游戲椅上，“話說花椒的朋友熱心市民是誰呀？”

“她啊，”蒲煜均頓頓，“或許是念逅前夫？”

“不會吧？”方淮石化般愣住，想到熱心市民明顯至極的合成音，完全不相信蒲煜均的說辭。

他更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反問：“你确定那個滄桑大叔的嗓音是男的？”

蒲煜均冷冷開口：“當然，我見過她前夫，聲音一模一樣。”

不知為何，蒲煜均在說一模一樣時，語調放慢口齒清晰，像是生怕方淮聽不清似的。

見方淮不接話，他又說：“你要是論文寫完了實在閑得慌，就去我辦公室幫我把膠片拿去洗了。”

嘟嘟聲傳來，良久方淮才放下手機。

難不成自己真的和一個離過婚的滄桑大叔深夜聊天打游戲了？

曾經他還自信地認為這聲音的背後一定是個找不到人帶飛的小姐姐，他還以為自己能碰見一場網戀呢。想到這，方淮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如坐針氈。

電腦微信消息音在不斷響起，方淮重新拿上鼠标，坐直身子看起聊天界面。

群聊“吃瓜人聚集地”如同炸了鍋般熱鬧。

A：哪個師兄？李師兄？王師兄？不會是蒲師兄吧？！

B：咋了咋了？方淮你別話說到一半跑了啊。

A：方淮，你不會真跑了吧？

B：哥，你知不知道八卦只聽一半要人命吶！

……

方淮扶額苦笑，怎麽就把沒打完的話給發出去了。

他回：不好意思兄弟們，剛剛出了點狀況。八卦就是蒲師兄好像在追人。

A：卧槽？真的嗎。

方淮：我的八卦只保真。

B：這麽說，師兄終于要拜托注孤生的名號了？

A：追得誰呀？

方淮：醫學院的一個學姐。

B：哇哇哇！我要去給導兒透露這個消息，他一定會很欣慰的。

方淮：先別，萬一黃了，師兄豈不是很尴尬。

A：怕啥，你不說我不說，師兄不會知道的。

對話還沒結束，蒲煜均發來一條消息，方淮點開，竟真的是讓自己跑腿去洗膠卷的事。

迫于他的壓懾，方淮只能服氣地來到他的辦公室。

國慶長假學校裏冷冷清清，辦公室裏的簾子被風吹開，一股秋意涼風鑽進方淮敞開的外套內，他打了個哆嗦，趕緊将拉鏈拉好。

來到蒲煜均消息裏說的抽屜，裏面是一摞摞實驗數據和報告，方淮把它們搬出來，又在裏面翻了半天，愣是一卷膠卷都沒有。

剛想發消息問來着，突然上層抽屜的隔層內掉下來一卷膠卷。

用透明盒裝起來，保存得很完整。

方淮拿起揣進他的衣兜，蹲下朝抽屜隔層看了看，嘀嘀咕咕道：“一卷膠卷藏這麽深，要不是翻得兇，還真翻不出來。”

将辦公桌的一切複原好後，方淮騎上自行車，翻山越嶺終于在一個偏遠的商圈，找到一家現在還在洗膠卷的商戶。

因為長假的原因，老板說要等明天才能拿到成品，方淮只能離開。

翌日。

方淮躺在寝室床上刷手機發呆，只從他發出了一篇SCI後，曾經天天跑數據住實驗室的他，已經開始了擺爛的生活，就等着下學期畢業論文開題。

明明微信裏的消息都回完了，可是他還是舍不得切出去，看着微信聊天的一個置頂發呆。

那置頂的備注是我的游戲搭子。

因為昨天的事，搭子已經24小時邀他上過號了，昨晚他專門登陸游戲瞧了瞧，熱心市民正在游戲中。

還在打游戲，卻不邀請他。

方淮說不上來，這感覺就好像是被一個在乎的人給忽略掉了。

不對，他猛地搖搖頭，對方是個離過婚的滄桑大叔啊。

可……

方淮被攪得心煩，快速套上衣服，騎上自行車狂奔，他想親自去找念逅問個清楚。

和他打了五個月游戲的人，真的是蒲煜均說的那樣嗎。

約半個小時後，方淮才騎到仁心醫院。

他氣喘籲籲地跳下車，額頭上沾滿了汗珠，鎖上自行車後，走到住院部門口。

他仿若大夢初醒，冷嗤一聲後轉身，剛沒邁出幾步，他又轉過身。

沖進住院部電梯的那一刻，方淮感覺自己就像是失去了理智。

叮——

電梯門被打開，他站在精神科門前猶豫又猶豫，還是沒有踏進去。

轉身離開的那剎，念逅叫住自己。

“方淮？你怎麽來了？”

她跑到自己面前，方淮颔首望着她。

面對她的問題，他不知怎麽開口。

思索片刻後，竟問：“學姐，能幫我個忙嗎？能幫我去取膠片嗎？我下午有點事情。”

念逅摸不着頭腦，他來找自己就是為了這個？但還是笑着答應，“好啊，你把地址發我，我下了班就去。”

見方淮不說話，念逅開口：“你來這，就是為了說這個？”

方淮把手揣進褲兜，漲紅的臉看起來純情得要命，他急躁回怼：“當然，不是。”

然後聲音啞下來，慫了一般埋下頭。

念逅被他逗笑，調侃道：“咕嚕學弟，不會是想問我熱心市民是誰吧？”

方淮擡眼，一副被人看穿的局促。

他扣扣後腦勺，“學姐，你猜到了？”

念逅掩嘴将笑意忍下，“沒辦法，蒲煜均的ID名太好認了。認出他很容易就能猜到你是誰。”

“那……”方淮抿了抿唇，沒再說下去。

念逅轉轉眼珠，想起昨晚杜佳佳懇求般的囑托，為了不辜負姐妹讓自己保密的賄賂。

她想了想，怎麽說才能不傷害到方淮的心呢。

突然他問：“熱心市民真是你前任？”

方淮喘着氣，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氣。

這答案倒是一個好方向，念逅順着他的話點頭說道：“他叫肖肅。”

“好吧，謝謝學姐了。”

看着方淮垂頭喪氣的背影，念逅有些不忍，但想到杜佳佳昨晚的幾個大紅包，她不得不閉嘴。

掏出手機，給杜佳佳發消息：佳佳，其實你不用瞞着咕嚕的，他好歹也算我們學弟。

杜佳佳：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的身份要是說出去，萬一要是傳到網上咋辦，本來最近就是保密項目的準備階段，這時候要是被對家爆出黑料，鐵定得黃。

片刻後她又說：一定記得保密[貼貼]

***

下午太陽正烈，方淮一個人在空曠的籃球場，打着籃球。

汗流了滿身，他想以此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一點。

電話不合時宜響起，他煩躁地接下。

蒲煜均坐在辦公位上，手裏把玩着一卷膠卷，“方淮，我交代你的事你是不是沒做？”

方淮灌了口礦泉水，才回：“冤枉，我昨天就把膠卷拿去洗了。”

“那怎麽抽屜裏的膠卷還在呢？”

方淮蹙眉，放下礦泉水瓶，“不可能啊，昨天我翻了好久才在隔層裏找到的。師兄，你是不是搞錯了啊。”

“你拿的是隔層裏的？”

電話那頭傳來，翻箱倒櫃的碰撞聲，一向冷靜的蒲煜均竟有些慌亂。

方淮感覺自己做了錯事，顫顫巍巍回複：“對。我是不是拿錯了？”

蒲煜均蹲在地上，用手往隔層裏掏了掏，已然空了。

“師兄，那卷膠卷我讓念逅學姐去拿了，應該沒什麽事吧？”

着急忙慌的挂斷聲傳來，方淮這才感覺自己好像闖了大禍。

蒲煜均顧不上拿搭在辦公椅上的西裝外套，他焦急地按下電梯，又覺得電梯太慢，沖到樓道內，三步并作兩步跑下樓。

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坐上車，啓動引擎。

趕到方淮提供的地址時，蒲煜均松了口氣，他鎖上車來到那家店。

店鋪面積不大，設施也有些陳舊。

看到老板從裏屋走出來，蒲煜均攔下他，“老板，昨天有人來洗的膠片有人來拿了嗎？”

老板叼了根煙，坐到老舊的木凳子上，在桌上的盒子裏翻了翻，掏出一沓洗好的照片，“還差四十。”

蒲煜均奪過照片，拿出一張照片看了看，是他的膠卷沒錯。

幸好，幸好念逅還沒有來。他将那沓照片捂在胸口，合眼嘆了口氣。

掃碼付錢後，蒲煜均轉頭，僵在原地。

念逅扶着挎包，擡眼望着他又立馬逃避。

見他笨拙地藏什麽東西時，念逅困惑将視線朝他身後看去，“你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