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強迫症02

強迫症02

見陸小明坐下後，念逅開口，“你有什麽不舒服的？”

陸小明面露難色，艱難啓齒，“醫生，我最近就是會特別在意自己的名字。”

話罷，他又覺得還不夠，便說：“非常在意。”

念逅輕輕點頭，操作着電腦，“你自我感覺有沒有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呢？”

陸小明蹙眉，思索一會兒後，“大部分時間是不影響的。”

念逅：“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我成團之後開始的。”陸小明低下頭，貌似對于成為偶像這件事感到羞愧。

“你藝名叫什麽？”

沒等陸小明回答，小餘着急地開口：“陸傑希。”

念逅望了眼小餘，發覺她眼裏的擔心和愛意毫不遮掩。

“這個名字，你好像并不會要求我說三遍？”

見陸小明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念逅小心翼翼猜。

他點點頭，又問：“醫生，我到底是什麽病啊？我不會真的有精神病吧？”

念逅柔聲寬慰，“你不必焦慮，精神類的疾病也不需要感到羞愧的。精神病人跟其他病人一樣，只不過一個是身體出了毛病，另一個是心理出了毛病。”

聽到念逅這樣說，陸小明瞪大雙眼，顯得非常固執，忙追問，“醫生，我真的有精神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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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逅轉轉眼珠，“看症狀你應該是強迫障礙，但沒有影響正常生活的話，可以先進行心理幹預。”

陸小明站起身，凳子拖地的聲音吱呀作響，仿佛映襯着他的震驚。

他反問：“強迫障礙是精神病嗎？”

小餘跟着他起身，眼裏落滿了擔憂，怯怯補充，“強迫障礙就是俗稱的強迫症。”

陸小明斜眼瞪她，小餘被吓得咽了口唾沫，“但是沒有影響生活，并不需要過多治療。”

突然一聲冷笑，陸小明退後一個勁搖頭，自嘲聲越來越大。

念逅見他無法控制住自己，已經準備好緊急措施。

這時，一個女人破門而入。

女人穿着小西服，齊耳的發尾翹起來，圓形耳環很乍眼，醫用口罩上的眼神犀利，看上去頗為幹練。

她一進門先掃視了一圈診室，視線最後落在陸小明身上。

高跟鞋的噔噔聲越來越近，陸小明垂下頭帶上鴨舌帽和口罩，被逼到牆邊。

女人抓住陸小明的手，吼道：“背着我來看精神科，陸傑希你膽肥了！跟你說了你沒病！今晚還有演出，跟我回去趕飛機！”

坐在凳子上的念逅剛想說些什麽，卻被小餘搶話。

小餘：“你就是他經紀人？希希生病了你都不許他來看嗎？”

念逅挑眉，沒想到平日裏膽小，只會安安靜靜做事的小餘竟然敢頂撞親屬。

她起身，攔住看上去氣憤得嘴唇都在顫抖的小餘。

“不過是個實習生，還敢沖我吼。”女人轉過身，眼神輕蔑瞄向小餘的工牌，“餘霜？規培醫師？”

雖然念逅并不擅長處理這些刁鑽的家屬，但她還是擋在小餘前面，就像過去師兄擋在自己前面一樣。

她輕彎唇角，聲音重了不少，“你也別在我的診室吼，請你出去！”

女人自知理虧，咬着後槽牙，拉走陸小明。

手放在門把手時，突然回頭，“他根本沒病。”

眼神像是在求證，但念逅并不會順着她，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有病沒病不是你說了算，”念逅坐下，冷淡地盯着女人，“他有強迫心理并且無法控制，雖然沒有影響生活，但不幹預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

陸小明擡眼，無助地盯住念逅，迫切地想讓念逅宣判他的“死期”。

得到答案的女人并沒有多在意，只是冷哼一聲推開門。

慌亂中，陸小明差點因她栽了個跟頭。

小餘還愣在原地，念逅輕咳一聲提醒。

她回過神，整個人蒙上一層陰影，落寞地坐回位子。

念逅将手放在桌上，兩根指頭點點桌面，“小餘。”

“不好意思念老師，”小餘左顧右盼地亂盯，徹底慌了神，“現在是叫下一個號嗎？”

“如果……”

念逅話還沒說完，便被小餘堵住，“我可以的。”

念逅輕下眉頭準備叫號，畢竟門診的工作量不能讓她在一個人身上過度分神，不然只能加班。

叫完號的瞬間，門被突然打開，陸小明喘着粗氣，皺着眉頭，雙手一直在反複地拉拉鏈。

他急促地開口：“醫生，你可以把你有病這句話重複三遍嗎？”

這種要求念逅在臨床上經常見到，尤其是在強迫症患者中，她并不覺得怪異。

她挑眉，輕輕微笑，“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陸小明重重卸下一口氣，戴上口罩壓低帽檐，垂下頭轉身而走。

門還是敞開的，下一個患者還沒走進來。

念逅擔憂地望向小餘，“你還好吧？”

關心的話還沒得到回應，繁忙的門診工作便又開始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到了中午十二點。

看完最後一個患者，念逅靠在椅背上，轉動肩膀活動筋骨，嘴裏念叨着：“終于結束了。”

脫白大褂時，還楞坐在位子上的小餘像是措辭了很久般，開口問：“念老師，我記得門診挂號可以在系統裏看到患者的聯系方式。”

念逅警覺起來，回頭看着小餘，“你想幹什麽？”

小餘輕聲嘆氣，“我想給陸傑希的經紀人打電話，告訴她這個病如果在舞臺上發作起來很嚴重，我想讓她重視起來。”

“有用嗎？她會聽嗎？”念逅反問。

“可，可是我們不是應該對每一個患者負責嗎？”小餘站起身，擔憂的神情寫了滿臉。

“是要負責，”念逅頓了頓，想起過去因為太負責任而被反咬一口的事情，突然冷漠，“但不是多管閑事。”

她繼續解釋，“陸小明的強迫心理并沒有影響正常生活，最後是否治療不是我們說了算，我們只是提供建議的人。”

“可，”小餘有些固執。

念逅拍拍她的肩，溫和一笑，“小餘你已經規培二年級了，還有一年就脫離苦海了。你想過沒有，就他經紀人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污蔑你。如果你多管閑事，萬一扯到網絡上，醫院真的會保你嗎？”

一席話，小餘徹底啞了口，她垂下頭落寞地坐下，無奈地，“我知道了，念老師。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念逅卦上白大褂，輕輕拍拍她的背，然後小心翼翼合上門。

握住門把手的手緊了緊，念逅掏出手機。

看着杜佳佳的微信晃神半晌，她好像從來沒有主動麻煩過杜佳佳一次。

走出醫院大門，念逅撥通她的電話。

杜佳佳爽朗的聲音傳來，“怎麽啦念念，我剛剛結束劇本圍讀，你就給我打電話了。”

“也沒什麽事，”很少求助別人的念逅，有些難以啓齒，“就是你認識一個叫陸傑希的愛豆嗎？”

“陸傑希？”劇組的人正跟杜佳佳道別，她抽空一一說拜拜。

片刻後，杜佳佳才重新拿起手機，“我經紀人提過他，好像是IOP男團的C位。念念你什麽時候開始追星了？”

“我不追星，只是他今天來找我看病了。”

“！”杜佳佳的八卦雷達開到最大，“來找你看病？不會是抑郁症吧？”

“不是抑郁，”念逅打消了杜佳佳想要八卦的心，“這是他的隐私。”

“沒勁，”杜佳佳扁嘴吐槽，“每次都不許我八卦，你知不知道話說一半會死人的！”

念逅賠笑撒嬌，“對不起佳佳，你也知道我職業的特殊性。”

杜佳佳故意重重嘆了口氣，“你說吧，提他幹嘛？”

“你有他聯系方式嗎？我想跟他聊一聊。”

“你等一下念念，我處理一下工作。”杜佳佳接過助理方期期的iPad，指尖劃動着屏幕，快速浏覽今晚晚會直播的節目單，找到自己的名字，排到最後幾個，她滿意地笑笑，将iPad遞給助理。

然後重新回歸和念逅的對話，“聯系方式的話，我問問我經紀人。”

“謝謝佳佳。mua~”

聽着電話那頭的撒嬌，杜佳佳抖了一身雞皮疙瘩，忙打斷道：“念念，你熱情得我都要受不了了。收住哈！”

“好嘞，那我就安心等佳佳的回複了。”

正當念逅說完拜拜想要挂斷時，杜佳佳像是想起什麽來，“你等等！”

方期期正要推門離開，她以為杜佳佳在叫自己，便走上前，“還有什麽事嗎佳佳姐。”

杜佳佳站起身，拿走方期期手中的iPad，着急地滑動屏幕到最底端。

節目單上自己演唱曲目前赫然寫着，IOP男團《一路鮮花掌聲》。

她回道：“念念正好，他們團今晚也參加直播。我可以去後臺找他們。”

“這麽巧？那就麻煩佳佳啦。”

挂斷電話後，念逅輕快地拿上椅子旁的背包，準備回家。

今晚是杜佳佳第一次直播演出，她已經為此準備多日，念逅當然要回去看直播支持。

所以今天下午她沒有和蒲煜均約好，畢竟禾川什麽時候逛都行。

洗漱完的念逅，窩進沙發，打開投影，調到直播平臺。

時間正好，演出剛剛開始。

杜佳佳的節目在最後幾個，念逅睡了一下午打算熬到深夜等她。

今晚的演出直播因為有很多流量明星，所以某博到處可見有關于演出的熱搜。

各家粉絲都在翹首以盼，黑粉亦然。

杜佳佳很緊張，她害怕精心準備的歌曲跑調給自家粉絲丢臉。

上場前，念逅的手機一直響，都是杜佳佳的消息。

杜佳佳：念念怎麽辦，我真的好緊張。

杜佳佳：我感覺心髒快跳出來了。我等會兒不會忘詞吧？

杜佳佳：早知道不接這個活動了，演戲才是我的舒适區[哭泣]

……

念逅刷着杜佳佳的超話，超話裏清一色都是給杜佳佳加油打氣的帖子。

她截屏發給杜佳佳，寬慰道：佳佳別緊張啦，我們都對你有信心！深呼吸[抱抱]

演出終于快結束了，主持人開始報幕，IOP男團登場。

念逅聽到這名字從手機擡眼，五光十色的舞美引得現場觀衆連連尖叫。

念逅在鏡頭裏快速尋找着陸小明，但奈何人數太多，最後ending pose時她才在C位看到他。

不得不說，舞臺上的他化着精致的妝容，好看得不像話，難怪會成為新晉頂流。

但念逅總感覺，他不像是他自己，更像是個精美的提線木偶。

一曲舞畢，念逅的手機又響了。

杜佳佳：要上場了，不說了。

耳邊傳來主持人的話：“從傑希開始介紹一下自己吧。”

念逅正想回複，卻聽見直播裏那個名為陸傑希的愛豆，固執地對着主持人反駁主持人的介紹。

拿着話筒的陸小明，死盯着鏡頭，堅定地，“我不是陸傑希，我叫陸……”

話筒突然被掐聲，無人聽見他的話。只見他無奈地放下話筒，聳肩并嘆了口氣。

念逅猜，他一定是在說：“我叫陸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