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丈母娘04

丈母娘04

2024年1月，禾川大學禮堂。電影《主角》路演現場。

自從辭演《繁花》以後，杜佳佳已經在公衆眼中将近一個月沒出現了。所以這次路演的名單上有她時，粉絲是卯足了勁和禾大的學生打好關系，換到內場票，只為目睹偶像一眼。

電影放映結束，杜佳佳出現在禮堂中央，白色綢緞襯衫搭配黑色包臀裙，馬尾紮得很高，配了個圓形眼睛鏡框，說是還在讀書的大學生都不為過。

臺下的粉絲扛起相機瘋狂拍拍拍，沉醉在自己偶像的美貌中。

沒一會兒，#杜佳佳禾川大學路演#就霸榜了熱搜第一。

路演結束後，助理方期期便拿着iPad啧啧贊嘆：“我佳佳姐不愧是頂流，就算是辭演加休假，照樣能霸榜。”

她興奮得劃着屏幕，把粉絲的彩虹屁一一念給杜佳佳聽。

也許是興奮過了頭，方期期口無遮攔地，“佳佳到底什麽時候接新劇？事業粉心累，将近七個月沒進組了吧！徹底擺爛了？擺爛就說，我好……”

“好什麽？”

方期期扯出笑，吞吞吐吐，“脫粉。”她趕緊找補，“佳佳姐，別生氣。”

杜佳佳坐在禮堂的休息間，摘下鏡框，揉了揉鼻梁。

一兩秒後，她站起身從包裏掏出一個黑色口罩戴上，“期期，把找我的劇本都發我。”

方期期咧開嘴，喜上眉梢，“好的，佳佳姐。我回去就發電子版。”

杜佳佳走到門邊，手捏住馬尾上的發圈往下一拽，動作極為潇灑，她晃了晃頭将頭發散下來。

不巧的是，休息室的門就這樣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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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門外的少年一只手扶住門把手，一只手拿着一張紙條，嘴裏喃喃：“A07室。”

少年愣在原地，晃神過後他帶着歉意腦袋探出去，比對着門牌號。

“不好意思，走錯了。”

杜佳佳一眼就認出了他，“方淮，你怎麽在這？”

方淮微瞪雙眼，片刻後才道：“學姐？！”

“我來配音，走錯地方了。”

身後的方期期朝他揮手打了個招呼，上次的圍巾杜佳佳是拜托方期期還給方淮的，他們應該是認識的。

方淮朝她一笑，揮起的手對向自己，“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诶。”杜佳佳心血來潮竟叫住他，等她反應過來時，方淮滿臉困惑。

她這是怎麽了。

杜佳佳轉轉眼珠，搬出念逅這個救兵緩解尴尬，“學姐跟你打聽個事，你知道念逅……”

話還沒說完，方淮便興致勃勃打斷道：“你說我師兄和念逅學姐？”臉上露出八卦的笑，“學姐不知道嗎？我師兄在追她。”

诶？！！！

杜佳佳驚得嘴巴喔成了一個圓，臉頰上的口罩止不住往下掉。

等她徹底接受這個事實時，方淮早就溜走了。

杜佳佳摔門轉身，看向方期期，“期期，沒什麽要緊事，我就先回家了。”

她取下耳朵上的巨大圓圈耳環，戴上黑色毛線帽，帽檐蓋住了眼睛，手輕輕一揮便跑走了。

杜佳佳避開人群，走到停車場上了一輛小轎車，坐到駕駛位。

她将毛線帽向上扯了扯，拉下手剎開車回家。

杜佳佳幾乎是沖進小區的，她焦急地輸入密碼。

門開的那刻，念逅正坐在茶幾旁的地毯上咬着牛奶吸管發呆。

她關上門，甚至連鞋都懶得換，一個滑鏟飛到念逅身旁。

念逅吓得不輕，吐掉吸管嗆了好幾聲才緩過來。

杜佳佳敷衍式地拍拍念逅的背，開門見山問：“念念，你知道蒲煜均在追你嗎？”

哪知念逅咳得更兇了，杜佳佳焦急地想讓她發表言論，但無可奈何。

片刻，念逅平靜下來，纖細的手指摩挲着牛奶瓶，眼神渙散。

杜佳佳叫了她好幾聲，“念念，你想啥呢？”

念逅眨眨迷糊的眼，矢口否認，“我什麽都沒想。”

杜佳佳虛着眼，狐精地，“想騙我？”

念逅嘆了口氣，握牛奶瓶的手松開，繳械投降，“其實我在想，你是不是聽錯了。蒲思喻說她哥喜歡用相機拍他喜歡的人……”

中午，醫院門口。

念逅跟蘇拂告別，卻看見了蒲煜均的車。

由于順路，她跟在蘇拂身後往街邊走了走，念逅親眼看見蘇拂上了他的車，還是副駕駛。

本以為自己至少會心如止水，卻不知為何鼻頭一酸，念逅身子微怔，她假裝不在意路過他的車。

“念逅！”

蒲煜均搖下車窗，叫了自己一聲，清亮的嗓音就好像過去的每一次，始終如一。

念逅出于禮貌，本只想回頭打聲招呼，從沒想坐進他的後座。

“念醫生，沒想到你居然認識我家逗逗。”蘇拂從車內後視鏡看自己。

我家，逗逗。

念逅嘴角扯出一個笑，佯裝不在意，“我們是高中同學。”

蒲煜均輕咳一聲，向念逅介紹，“蘇拂，我發小。”

“打住啊，”蘇拂側頭看他，抱着手臂，“我是笑笑的發小，不是你的。”

“說不過你。”

蒲煜均并沒有反駁，念逅都快不認識他了。

忽然蘇拂拿起副駕駛前方的那個膠片相機，嗓音帶着回憶的味道，“沒想到你還留着這相機，這麽舊了還能用嗎。”

……

念逅語意清晰，盡量平靜。

“這蒲煜均怎麽回事？”聽完故事的杜佳佳拍着茶幾站起身，手摸着下巴，喃喃自語：“難道方淮騙人？”

“都說你應該是聽錯了。”念逅解釋，仿佛她很了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但杜佳佳不是個喜歡猜來猜去的性子，所以半夜她趁着念逅熟睡叩開蒲煜均的房門。

蒲煜均的嘴角先是揚起的，打開門看見杜佳佳立刻耷拉下來。

連裝都不裝了。

“你來找我幹什麽？”蒲煜均從冰箱裏拿了瓶氣泡酒，倒進杯子裏遞給杜佳佳，捎帶調侃，“咱倆不該是水火不容嗎？”

杜佳佳接過他的酒，靠在開放式廚房的吧臺上，“你确實該是我仇人，但。”

她抿了口酒，沒再說下去。

蒲煜均在吧臺裏面坐下，灌了口酒後又往自己杯子裏添了添。

“你的膠片相機怎麽回事？聽蒲思喻說你總拿它拍喜歡的人。”杜佳佳毫不遮掩。

蒲煜均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半秒後放下低頭笑了笑，“那款相機是我妹妹送我的生日禮物，”他頓了頓，“不過我很少拿來拍人，都是拍風景。”

“真的？”杜佳佳轉身，凝視着他。

“真的，愛信不信。”

這脾氣還真是一如既往，杜佳佳咬着後槽牙，酒杯砸向吧臺的聲音有些響。

“雖然我很再打你一頓，但我不想念念傷心。”

蒲煜均愣了愣，想起上次闊別多年第一面的那個拳頭，他的臉還在隐隐作痛。

2013年12月，榆南四中門口。

杜佳佳和蒲煜均校門口“拔刀相見”。

如果不是為了念逅，杜佳佳這輩子都不想再見蒲煜均一面，她看不慣他總愛擺着一副別人欠他錢的大爺模樣。

當時聊了什麽杜佳佳早已經記不清楚了，但那個約定她一直沒忘——如果蒲煜均敢讓念逅傷心，她一定會替念逅收拾他的。

最後，杜佳佳真的履行了這個有些荒唐的約定，給了他一拳。

站在蒲煜均家裏的杜佳佳，抱着雙臂，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走到門邊時，她還覺得不夠，轉頭看向還在發愣的蒲煜均，“如果是真的，請你證明。”

翌日清晨，杜佳佳本以為自己起了個大早。

但念逅早就去上班了。

她随意拾掇了一下，戴上鴨舌帽和口罩出了門，她的目的地是禾川大學。

裝作上課的大學生模樣，來到禾川大學的講堂，她坐在後排觀光區方便摸魚。

闊別課堂許久，她只覺得無比催眠。

下課鈴讓杜佳佳清醒過來，她趕緊沖出教室，攔住蒲煜均。

“你到底要我證明什麽？”

被杜佳佳薅上車的蒲煜均，情緒稍微有些崩。

坐在後排的杜佳佳，透過墨鏡望向車內後視鏡，“證明你真的在追念念，不是說說而已。”

即使隔了好幾層，蒲煜均還是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後視鏡裏的杜佳佳，翹着二郎腿，雙臂交叉。

蒲煜均竟莫名有種和丈母娘對峙的既視感。

一路相顧無言，蒲煜均終于将車開到了杜佳佳指定的目的地。

他難得松了口氣，掏出手機學着念逅玩手機的樣子緩解尴尬。

車內的時鐘滴答滴答跳動着，杜佳佳突然的咳嗽聲把蒲煜均吓得夠嗆。

他搖開副駕駛的車窗，蘇拂欣喜地小跑着走來，“逗逗，你怎麽又來了？”

蒲煜均眼疾手快之際，關掉副駕駛的車門，重新搖上車窗，冷漠地側頭目視前方。

蘇拂拉了幾道副駕駛的門，實在打不開，只好作罷。

她有些不太情願地坐上了後排。

念逅跟在她的身後，杜佳佳搖下後排車窗朝自己招了招手。

她笑了笑，準備上後排跟杜佳佳坐在一起的。

但她也沒想到，蘇拂竟比自己先打開了後排車門。

念逅愣了愣，本能的反應跟着蘇拂也坐上後排。

這時，蒲煜均再次搖下車窗，手指推了推鏡框，他勾勾唇，“後排太擠。”

念逅踱步于副駕駛，輕而易舉打開車門的那刻，她再次聽見了自己炙烈的心跳。

她再次坐上這個熟悉的位子，系好安全帶。

心血來潮間，念逅深吸氣，打開了她心裏的潘多拉魔盒。

卻發現，魔盒裏的那沓膠片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