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狗血劇04

狗血劇04

“你在找什麽？”

蒲煜均關切地問。

念逅合上夾層，“沒什麽。”

後排的蘇拂雙手趴在前排座椅上，注視着蒲煜均，“逗逗，這位小姐是？”

“她……”

杜佳佳摘下墨鏡，打斷蒲煜均的話，盯着蘇拂，恹恹地，“蘇導演，如果你連我都不認識，大可不必混影視圈了。”

“不好意思，”蘇拂坐直身子，大方對上杜佳佳的目光，“我真的不認識你。”

杜佳佳也不惱，重新将墨鏡戴上，雙臂交叉，“那也不需要認識了。”

“佳佳，”念逅打破了死寂的沉默與尴尬，“她是我紀錄片的導演。蘇小姐，這是我朋友杜佳佳。”

杜佳佳輕嗤一聲，做作地客氣颔首。

蘇拂開朗笑着，套着近乎，“原來是佳佳呀，我就說怎麽這麽好看。”

杜佳佳陰陽怪氣道：“蘇導演，我不是花瓶。”

尴尬的沉默蔓延，念逅只好變着法地找話題緩解氣氛。

蒲煜均先是把蘇拂送回家，再開回了小區。

車剛停穩，杜佳佳便拉着念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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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之快，搞得念逅差點栽了個跟頭。

見杜佳佳心情不好，念逅什麽也不敢說。

到家之後，杜佳佳扔掉高跟鞋赤腳踏在大理瓷地板上，徑直走到茶幾旁的地毯上盤腿坐下，順手從沙發上拿走一個抱枕放在腿上。

念逅慢吞吞地在她身後換好鞋，拘謹地走到茶幾旁，稍稍彎腰看向杜佳佳。

只見杜佳佳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般，“念念，你看不出來嗎？”

“我應該要看什麽？”念逅不理解她的意思。

“蘇拂的段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念逅蹭掉拖鞋，走到地毯坐下，“佳佳，你別把人想得太差了。”

杜佳佳甩掉墨鏡和口罩，眼裏滿是怨言，“念念，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

念逅抱住杜佳佳，像個小貓似得蹭來蹭去，撒嬌道：“佳佳，別生氣了。”

杜佳佳本還想叨叨幾句的，但還是将話咽了下去。

電話鈴響，她拿起查看，是方期期發來的劇本。

念逅瞄了一眼，“佳佳，你什麽時候回到你的戰場呀？”

杜佳佳扯開念逅的手，拿起桌上的蘋果用衣袖擦了擦便咬了口，“你嫌我煩了？”

“怎麽會！”念逅奪過她的蘋果，“又不洗。”

念逅從廚房返回客廳，杜佳佳已經打開了投屏，放映起了她最近在追的劇。

她把蘋果重新塞回杜佳佳手中，跟着她看起來。

這是部十足狗血的連續劇，幾個主角你愛我我卻愛她的情節。

沒一會兒，念逅連連打起哈欠，但杜佳佳卻咬着蘋果看得起勁。

看着杜佳佳這樣認真，堪比她打游戲時的樣子。

話說，她還在跟方淮一起玩游戲嗎。

念逅有些好奇，自從上次卸載掉游戲後再也沒聽杜佳佳提起過她游戲搭子的事了。

念逅跟她講過咕嚕飯醉的真實身份，但由于杜佳佳的哀求，方淮一直被蒙在鼓裏。

他一直以為曾和他連續打了幾個月游戲的人，是肖肅。

念逅忽然無厘頭地，“佳佳，你打算什麽時候跟咕嚕坦白啊？”

“你說什麽？”手拿蘋果核的杜佳佳側頭，面露震驚，笑着掩飾道：“咕嚕是誰？我怎麽從沒沒聽過。”

“佳佳，”念逅拉住正想逃的杜佳佳，“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方淮嗎？人家好歹也是我們學弟。”

杜佳佳敷衍笑道：“哎呀，我會說的。”

轉頭瞄準假樹盆栽旁的垃圾桶，将蘋果核扔了出去，又躲閃着目光死命盯着投影。

突然她指了指這部狗血劇的男主演，“你知道他嗎？我給你講他跟這部劇的女三談過，不過被甩了，好像是因為腳踏兩只船。”

念逅見她不想聊，也只好附和着杜佳佳的八卦。

她又搭話，企圖打亂念逅的思維，“念念，聽說醫院的八卦可比娛樂圈的精彩多了，真的嗎？”

念逅手撐着下巴，“還好吧。不過我最近确實遇到一件狗血的事。”

“有多狗血？”杜佳佳投來求知的目光。

本是患者的家事，但念逅不想潑她的冷水，“我匿名給你講吧。”

杜佳佳咧開嘴，整齊的牙齒排成一排，模樣天真。

“兩個月前他第一次來我門診，告訴我他不相信他兒子是親生的，因為血型不對，所以很苦惱。”

杜佳佳接話，“怎麽不對了？”

“他是AB型，他老婆是B型，可他兒子卻是O型。”

杜佳佳愣了一秒思索，憑借還沒忘掉的高中生物學知識，她恍然大悟，“對哦，那肯定不是親生的吧？”

“其實來精神科，首先要确認這件事是現實，還是他的幻想。”念逅頓頓，吊足了杜佳佳的胃口，“正當我懷疑的時候，他把三個人的血型報告一下拍到桌子上。”

杜佳佳配合地驚呼，轉頭暫停投影，興奮的眼神示意念逅繼續。

“我跟他解釋，醫學上還有種現象叫孟買血型，所以提議實在擔心他可以做一個親子鑒定。”

“然後呢，然後呢。”杜佳佳來了興致，拱了拱念逅的手。

“然後，一周多後他又來了，把親子鑒定拍到我桌上，确實是親生的。”

念逅吹了吹杜佳佳遞來的茶水，“但這次他換成篤定他小女兒不是親生的，我看他已經影響正常生活，就開藥處理。”

她喝了幾口茶，繼續說：“後來一個月他都沒再來找我，我想可能失訪了。”

杜佳佳聳拉着肩，像洩了氣的輪胎，“啊，沒勁。”

“他上周又來找我了。”

杜佳佳猛地拍案驚呼：“他女兒不是親生的！所以他那個月忙着離婚？”

“佳佳，你的腦洞怎麽這麽大。”念逅戳戳杜佳佳的腦袋，“他的兩個孩子都是親生的，不過他确實離婚了，因為他和他老婆一起出軌了。”

杜佳佳瞪大的眼久久不肯收回去。

念逅被她的反應逗笑，拿起遙控器重新啓動投影，“你繼續看狗血劇吧，我明天夜班想早點睡個好覺。”

翌日清晨，念逅懶了個腰拉開窗簾，天霧蒙蒙的。

手機鈴聲準時響起，念逅轉動牙刷，點開消息。

yujun：早上好。

這些天，蒲煜均每天都會給念逅發這條消息，從不間斷。

念逅心情好的時候，偶爾也會回複一句早上好。

她其實并不想再和蒲煜均扯上，除了房東以外的其他關系。

所以加了蒲煜均這麽久，備注一直都沒改，後來也懶得改了。

念逅想，要是有一天蒲煜均将頭像跟昵稱改掉，她肯定就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了。

提上背包，念逅走出小區樓。

突然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輕聲喚着自己的名字，仿若連着她的心顫了顫。

念逅回過身駐足，手插在駝色大衣口袋裏，她四下瞧瞧并沒有人。

正懷疑是不是聽錯時，蒲煜均穿過冬日厚重的濃霧，來到自己跟前。

念逅這才看清，不過他并沒有戴眼鏡，她下意識朝蒲煜均的手看去，眼鏡正握在他手中。

才發覺，蒲煜均于大霧彌漫中，即使沒帶眼鏡也能認清自己。

他勾勾唇，嘴裏的溫熱融進大霧裏，“早上好。”

念逅附和他的笑，“早上好。”

并排和他走在霧裏，念逅沒由頭地，“你沒帶眼鏡的樣子，我還有些不習慣。”

“我以前也沒帶。”

念逅頻頻點頭，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早知道就不開口了。

“既然你不習慣，”蒲煜均邊說邊戴上眼鏡，“只是會起霧而已。”

念逅側頭望他，發現他的眼鏡已經白茫茫一片，她捂嘴笑道：“你也不用現在戴。”

蒲煜均笑着摘掉眼鏡，臉頰的酒窩隐隐作現。

“我去上班了，”念逅指了指跟蒲煜均相反的道路，揮了揮手，“拜拜。”

上班閑暇時，念逅都在想早晨蒲煜均那起了霧的眼鏡，每每想起都會被逗得愣愣發笑。

鄧滔一副捉奸的樣子靠近，“念老師，你談戀愛了？”

念逅從回憶中驚醒，“你才談戀愛了。”

“那你怎麽一副嘎嘎傻樂的樣子？”

“有嗎？我就是正常的微笑而已。”

念逅受不了鄧滔拷打的目光，她起身去巡病房。

走到樓梯口時，念逅晃眼一瞧，發現有個穿着病號服的人正坐在樓道內。

她好奇地踱步進去，樓梯間沒有暖氣，屋外的寒風襲來，凍得只穿了白大褂的念逅瑟瑟發抖。

念逅走到那個人身旁，好心詢問：“外面這麽冷，怎麽坐在這？”

那人擡頭，臉上累累淚痕。

“李進步？”念逅在他身旁坐下，“怎麽了？”

李進步晃晃頭，緊抿雙唇。

冷風從窗戶縫漏進來，念逅搓着手，眼珠轉轉，發現他腳邊一大堆紙碎片。

仔細一瞧，平湊起來應該是一張試卷。

念逅想起他的家事。

李進步，高三生。

成績一直不上不下，是個十足的中等生，屬于拼盡全力能夠上好大學的邊邊，但也是那種稍微松懈一點就能掉出一本線的中等生。

所以高中前兩年，丢掉了所有的娛樂休閑時光，拼勁了全力，才在一模摸到了去年重點大學的分數線。

但也許是學業的壓力和父親的期許，壓得他喘不過氣。

李進步患上了中度焦慮症。

發展成為只要拿起筆開始學習，就會出現緊張性頭痛，并過度擔心自己發揮不好無法考上大學。

“念醫生，我是不是特別笨啊。”

李進步突然看向念逅。

“怎麽會這麽想呢？”念逅暖和笑道：“聽你爸爸說，你以前還考過年級前一百呢。”

“我恨自己是個曾發過光的中等生。”李進步撿起地上的碎紙張，埋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