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英雄

英雄

橘直人手指不自覺地用力，面前的女人終于是覺得有些苦了，往黑咖啡裏扔了塊方糖，她還帶着些笑意，語氣輕松：“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那些事情就已經發生了，然後，一晃十二年。”

他們都不是會毫不掩飾暴露出自己真實想法的人，葉花口中的“那些事情”，橘直人也都清清楚楚。葉花不開口，橘直人便也保持沉默，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麽，無論是安慰的話還是之前想好的要問出真相的話，他都沒有辦法坦然問出口。

花垣武道像是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直愣愣地問：“是誰做的？為什麽要針對岩川呢？”

“為什麽？”岩川葉花輕笑一聲，沒有立刻給出兩人答案。

她那時雖然知道很多東西，卻并不了解人性，在她的觀點中，那些人的鬥争不至于波及到校內的正常生活，她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身在局中，卻還是謹慎不足。

那日之前，她對佐野萬次郎等人說出要主動對愛美愛主的人動手時，給出的理由也并非全部的事實，幾個人坐在真一郎的店裏，吃着他端上來的水果和零食，又在佐野真一郎不滿抱怨的聲音中霸占了他的二樓房間。

葉花沒有對他們說出全部的事實，無論是自己有着大部分未來的記憶這件事，還是自己曾經做的事情，她只是支着下巴，輕松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們，然後對他們說：“無論是從未來東京萬字會的擴展來說，還是他們現在對我們的威脅來說，我們主動動手都是占有優勢的，更何況我們本來就是有着動手的理由。”

佐野萬次郎靠在椅子上，一副“又來了”的表情，葉花說了這些，自己提出這件事的理由卻還是一點也沒有說，三谷看上去什麽都知道，可是葉花既然不說，那他也不一定會說。

而葉花自己當時想的是，要先把推動這一切的人揪出來解決掉。

未來記憶中的那個東京萬字會和現在的完全不同，除了佐野萬次郎這個總長之外，還有個葉花此前根本不認識的男人作為二把手。

如果是以前的她，想要找到這個幕後黑手還需要花費不少的功夫，可是她有着未來的記憶，那些可以直接省去她尋找真相步驟，直接告訴她答案的記憶讓她從容了很多。

時間最終被定了下來，東京萬字會選擇了主動出擊，理由則是沿用了葉花的說法，葉花只是建議者，她沒有實際參與到後續的安排中去，而在東京萬字會的人行動之前，她被人從樓梯上推了下來。

她記得那個女生是個很安靜的人，平時在班級中也不愛說話，給人一種怯弱的感覺，葉花到現在還記得那張布滿了恐懼的臉，她在那個瞬間便想到了自己會被推下去的理由。

她阻礙了不少事情。

未來卻好像很難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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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花又喝了一口咖啡，黑色的液體進入口腔，帶來一股彌散開來的苦澀味道，即便加了一塊放糖，對于這杯咖啡來說，也沒有什麽多大的作用。

“理由很簡單不是嗎？直人調查過我的過去吧，怎麽還猜不出來呢？”

已經長大了葉花早就不像以前那樣，會輕易地因為一些事情顯露自己所有的情緒，第一次被卷入紛争，事後害怕地哭出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後緊張的手忙腳亂，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會對一切發生的事情做出最鮮明的表情進行回應——那種只存在于生活一直美好的人身上的特質，在葉花身上早已經消失不見。

橘直人抿緊了唇，他是調查過葉花前輩，卻在得到那些信息之後并沒有解答自己全部的疑惑，甚至知曉了那些信息之後，讓他更為困惑難捱。

他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有答案了，是嗎？”葉花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咖啡，随後輕松道：“我曾經和稀咲見過一面，那個時候我便知道他在背後策劃了很多東西，只是我沒想到我什麽都未能改變。”

女生的聲音依舊那樣輕柔溫和，這些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倒也不像是什麽非常值得遺憾的事情，但是橘直人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這不是葉花前輩的錯......”

岩川葉花睜大了眼睛，看着橘直人，似乎還帶着點調皮，“這當然不是我的錯！我什麽都沒有做呢。”

花垣武道看着兩人互動，又看見直人聽到葉花的話之後，忽然慌張的樣子，也放聲大笑，加入揶揄橘直人的行動中去。

葉花并沒有在這裏呆太久，她也只是解答了他們的一些疑惑，在臨走之前，她看了一眼時間，抿着嘴笑着說：“馬上就要十二年了呢。”

她沒有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可花垣武道和橘直人都清楚這句話的意思——距離十二年前的那此混戰事件即将滿十二年。

這也是花垣武道要改變未來的、最後的機會。

花垣武道和橘直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看到了決心。他們一定會改變那樣的過去。

而這些事情，葉花已經不關注了，她已經遞交了辭呈，也将母親從醫院接回了家中照顧，而在她家那已經許久不用的地下室中，有人正在奮力掙脫着自己身上的鎖鏈。

葉花沒有去管，她在得知對方做出那些事情的初心之時，也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對方聽到她的笑聲反而拖着瀕死的身體狂怒，挑釁着被他認為是手下敗将的葉花。

葉花将碗中的水倒在那人面前的地上，好幾日未進食水的稀咲已經脫力，剛剛的狂怒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量，而能夠挽救他的源泉也被地面吸收。葉花看着他的表情變換，最終只是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不是輸給了你，我只是因為那時還算善良。”她說。

十二年前的種種對葉花來說都已經太過遙遠，而她所在乎的人也相繼離開，她也打算離開，就在母親離開之後。

不過她偶爾也會想着，可能在十二年前的某個地方也會有着某個奇跡的存在。

閉上眼睛等待日出的時間其實過得很快，葉花睜眼便聽到自己的窗戶外正傳出來敲擊的響聲，她走下床拉開窗簾，便看見熟悉的面孔，葉花嘆了口氣打開了窗戶，放鄰居家的弟弟進來。

“千冬，下次記得走門。”他提醒道。

松野千冬笑眯眯地從帶着的包裏拿出剛做好的糕點放在桌子上，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葉花床上另外一個少女便猛地坐了起來，她聞到了香甜的味道，抑制不住地大聲喊道：“這是上天的恩賜嗎？！”

“這是我對你的施舍！”松野千冬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還沒完全清醒的女孩兒，再轉頭又是換了一副清爽的表情。

岩川小雪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赤着腳走到糕點前，伸手就想撿起一塊糕點，卻被葉花制止：“先去洗漱一下吧，這樣可是嘗不出它本來的美味哦。”

“這樣嗎......”岩川小雪癟了癟嘴，還是乖乖挺勸。

岩川姐妹和朋友們今日的計劃不太能和家人敘述，畢竟他們準備要主動去找別人麻煩，一向不參與這類活動的葉花也毫不避諱地表示要參加，于是他們和對方約定了時間，要決出勝負。

松野千冬畢竟是從窗戶爬進來的，也不好跟着岩川姐妹一起下樓，于是便從窗戶又翻了出來，再從大門走進來，這一舉動卻又剛好被剛從外面回來的岩川媽媽看到，她長大了嘴巴，在千冬悻悻地走進屋子之後，見到岩川姐妹也一同下樓，她便開始了苦口婆心地勸告。

“千冬，你知道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嗎？你知不知道我們醫院前兩天來了一個男生，和你差不多大，他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昏迷不醒，醫生說他醒來的可能性也不大，真是可憐啊，我記得他好像是叫稀咲，所以千冬，你別總是做這種危險的事情，知道嗎？！”

千冬被說的連連點頭，沒辦法反駁的同時又對着看戲的岩川姐妹發去求救的信號，可是這信號先被岩川媽媽接收到，于是連帶着姐妹倆一同勸告：“你們上下樓梯一定也要注意啊，危險的事情絕對不能做，知道嗎！”

岩川小姐親昵地挽住媽媽的胳膊道：“知道知道，我們這樣乖巧的孩子怎麽可能去主動做那些危險的事情呢？”

而聽到這句話、準備下午要去和另外一個不良幫派決鬥的另外兩人只能相視一笑，什麽也不反駁。

這次的行動有很多人參與其中，而在東京萬字會這邊先行來到約定好的場地，小雪如同自由的小鳥一樣和朋友們說着話，雖然目前這裏都只有東京萬字會這邊的人，場地圭介卻還是限制住了小雪的行動，将她一把拉到自己的身邊，語氣不善:“你什麽實力自己不知道嗎？一會兒被人盯着揍我看你怎麽辦。”

“那就是你們的問題啦，為什麽會讓別人突破到我面前！”岩川小雪理直氣壯。

而似乎是第一次見這種“大場面”的花垣武道還有些害怕，他強自鎮定，可表情卻出賣了他。

葉花一眼就看到了他，她知道對方下定了決心，要阻止可能會發生的慘劇。她想了想，伸手拍了下對方的肩膀，在對方訝異又帶着驚喜的眼神中給予了他鼓勵的話語。

“來自未來的英雄，要靠你拯救未來了~”葉花笑眯眯地說。

花垣武道被這樣一鼓勵，立刻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迅速鼓起了勇氣，即便在東京萬字會這樣還沒有什麽歸屬感的集體中，也大喊了一句“放馬過來吧！”

葉花看着他的身影，笑意無法抑制，身邊有熟悉的氣息出現。

“你現在很開心。”三谷隆站在葉花身邊與她并肩而立，他微微笑着:“那怕是在現在這樣的場景種。”

“因為有英雄出現了呀。”

“是指你自己嗎？”

岩川葉花嘟了嘟嘴，俏皮地回答了自己的戀人:“這誰會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