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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陸澤看的是本如何提高仙力的書，他自出生起就沒看過這種書，好像生來就會修行，看別人使用仙力便能學個十之八九。

書架上的書自打他有記憶起就在，幾萬年來第一次看。

為的是教門口的那個‘弱智’，幾百年前他下凡歷劫化成一條金鯉魚，圍着‘弱智’轉了幾百年。

回想以往，短短百年似一場夢，然又是很清楚深刻的夢。心裏的滋味說不明，一株神識都不明确的花兒，他為什麽要費心費力教她？

陸澤自己都不明白，他又翻了幾頁書紙，放下書喊坐在門口的芙蓉：“過來。”

書上的每個字芙蓉都認識，連在一起她不知道講的什麽。正愁眉不展聽到陸澤喊她，回頭問：“幹什麽？”

陸澤說：“過來。”

芙蓉應了聲‘哦’坐着不動接着翻書。

陸澤沒見過她這種把懶當成‘目中無人’。他是氣恨難當，加重音說：“過來。”

他使用了仙力‘過來’兩字，似兩座無形的大山震出，呼出兩道罡風直逼芙蓉。

然就在碰到她時，罡風卻如春風般從她身體穿過，打到身後的柱子上，頃刻間房屋倒塌廢墟一片。

‘轟’的聲巨響，震得仙界顫了三顫，當大家都在議論出什麽事時。

當事人芙蓉撓撓頭，起身走到陸澤身側，遞上手裏的書：“諾。”

陸澤愣了愣，扯過她手上的書，翻開正要向她講解其內容。擡頭見芙蓉橫躺在地，雙手規整的搭放在胸口，雙眼緊閉呼吸平穩，似睡着？

陸澤一腔熱情瞬間被澆滅，彈指揮上一個小石子，正中芙蓉眉心。她‘哎呀’一聲醒來，搖晃着腦袋尋到陸澤處問：“你打我作什麽？”

陸澤冷聲說：“你倒是睡的快。”

芙蓉眉心隐隐作痛，很快顯現出一粒紅色印記，雙眼垂下似壁畫上的觀音，透着股若有若無的佛氣，使人心生平靜。

“我又沒事情做，不睡覺做什麽？”她聲如珠玉落盤，清脆好聽‘嗒嗒……’的像是在念佛經。

陸澤那點怒氣又熄了幾分，聲音不由柔和：“起來修練。”

芙蓉扭頭看向正上方，不緊不慢說：“我就是在修練。”

陸澤難得好脾氣輕聲說：“你這是睡覺。”

芙蓉：“你沒聽過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成佛的事嗎？他就是像我一樣這樣靜靜地參悟到的佛法，你不要打擾我。”說完她又閉上眼，眉心的紅印似豔上幾分，更襯得她的小臉有無上的慈悲，不細看真以為是活佛轉世。

陸澤面色沉下，上前抓住芙蓉的耳朵提起說：“你到我仙界作什麽修佛？來了就得守這裏的規矩修仙。”

芙蓉抖抖耳朵，右耳似花瓣般飄落，她躲過陸澤的手，瞬間又長出只完好無損的耳朵。

陸澤手上的耳朵頃刻化成一片粉色花瓣。

芙蓉不明白他為什麽發脾氣扯自己耳朵，可能就和當年愛扯她花瓣一樣，照凡人的話來說就是‘手欠’。

修佛之人不和他一般見識。

芙蓉寬厚說：“你不要再扯啦，你再扯我就不長，最後只剩一個蓮心會很不好看，像這樣。”她雙手手腳緊閉，縮住耳朵，“就是一條棍子，可難看。”言下之意，是你看我，不是我看我，最後污了你的眼。

陸澤氣得只差沒跳腳，萬年的修養告訴他要平靜，要平靜，要平靜。

他輕揮右手，粉色花瓣化成粉粒，右手多出本修仙秘籍，扔到芙蓉腳下：“三天學會，學不會就像剛剛的花瓣一樣，我送你去西天見佛祖。”

芙蓉脫口而出：“好啊，去西天見佛祖。”神情純真，沒有一絲嘲弄之意。

陸澤滿腔的怒氣無處宣洩，改口說：“三天學會，送你去西天見佛祖。”甩甩衣袖轉身走出門外，眨眼隐沒在一片廢墟中。

道修和佛修相當于兩大門派，芙蓉自開靈智起就覺得自己是佛修，現在飛升到仙界成了道修，到現在她還不明白為什麽。

陸澤說要送她去西天，要不先學學看？

芙蓉翻開書‘氣沉丹田，右手結印……’，好不容易看懂兩行字，到結印時芙蓉的手不聽指揮如何也結不出。

該怎麽弄？芙蓉放下書冊沉思，想着，想着，她又開始打瞌睡。

一個點頭，她從睡夢中醒來，看着手上的修仙秘籍，再想想‘佛祖’還是硬着頭皮學。

‘右手結……’終是結不成，扔下秘籍接着睡覺，至于‘去西天’的事，先放到一邊。

不能化成本體，水盆裏自然是進不去，沒有水的滋潤總覺得少些什麽。

荷花是不能沒有水的，芙蓉目光落在案幾上的石盆，起身直接跳進石盆，水沒到腳踝處，整個身子都通暢。

芙蓉閉上眼晴試着睡覺，過了會，她睜開眼。作為一個‘人’，站着睡跟本睡不着。她跳下石盆，雙臂緊抱住搬起，慢慢往左移動。

石盆比她想的要重太多，就在快要搬下時，她腰上扭動，一個踉跄連盆帶人往前摔。

“哎呀。”芙蓉驚呼聲，石盆甩出半尺遠，而她也摔得眼冒金星。她搖搖頭擡眼，只見關在密室裏的流雲就在她前方。

回頭看，她半個身子穿過結界，另一半在結界外，隔着一面牆，她像是被人砍掉半截。

雖然她是株花，只要沒傷到根元，砍成幾段都能再長回。只是她現在是人身，觀感很不好，乍一看還挺吓人。

芙蓉慌張往前爬，另一半身體穿過結界，她松了口氣，拍拍胸脯，大有驚魂未定之貌。

“你，你怎麽進來的？”流雲開口問。

芙蓉：“摔進來的。”

“怎麽可能？”流雲驚呼，不過他身體虛弱語調提高，聲音倒不大。

芙蓉問：“我剛剛不就是摔？難道是走？”神情天真燦漫，如同三歲稚兒。

流雲一時哽咽，竟是無話反駁，細細打量眼前人只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芙蓉站起，抖了兩下身子環顧四周，轉身撞上牆壁，她再次穿牆而過摔到地上，屁股落在修仙秘籍上。

抽起秘籍，芙蓉想：她是看不懂，流雲肯定看的懂，可以讓他教自己。

芙蓉再次撞牆，沒有任何阻攔感，不過太用力，頭撞到流雲額頭上。

他的頭比牆還要硬，芙蓉疼得快掉眼淚，額頭上頓然起了個大紅包。流雲也沒好到哪裏去，光潔的額頭腫成‘壽星公’。

芙蓉問：“你練過鐵頭功嗎？”

流雲：“不，是你的頭太硬。”陸澤設的結界都能穿過，比仙界所有東西都硬。

芙蓉捂住額頭，揉了兩下，不再糾結頭硬的問題，拿起修仙秘籍翻開一頁問：“這個結印怎麽做？還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自來熟，不同于常人的舉指使得流雲‘措手不及’：“啊。”

“這樣結印。”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相對，“這個的意思是靜息，用身體去感受身邊的靈氣，化為身體裏的一部分。”

芙蓉眨眨眼表示不懂。

流雲耐心說：“世間萬物皆有靈，一草一木都是應天地而生。佛家的是參悟，道家是講入道，運用天地之間的靈氣為你所用。”

他怕芙蓉還不懂繼續解釋：“靈氣就是水，你把水引入體內，再去控制它。”

芙蓉似懂非懂，結印好像會了。她起身向流雲道謝後，大力撞上牆壁到結界外，用流雲說的方法修練。

手指結印，嗯，下一步？好像又不會，再次撞牆進入結界。這回沒撞到流雲額頭，撞上了他的肩膀，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芙蓉爬起連說對不起，流雲卻是起不來，躺在地上大口喘氣，臉色愈發蒼白沒一絲血色。

縱然不懂‘人’的芙蓉，也看出他的‘不正常’。

“流雲，你怎麽了？”

流雲問：“你怎知我叫流雲？”

芙蓉扶起流雲問：“你不認得我？我是芙蓉。”她又想，他好像是應該不認識自己，至少是不認識現在的自己。

芙蓉蹲在流雲前方，雙手撐住臉蛋笑眯眯說：“嗯，千年前西湖邊上你日日誦經，我就是那朵荷花。”而後她又加了句：“你一點也沒變，我一眼就認出你啦。”

少女粉色面團笑語盈盈的模樣，與荷花無異。

千年前流雲轉世修行時，是有那麽一段。當年他心性未定，總為俗世煩擾。師父讓他日日去西湖邊上誦經，是以鬧中取靜。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幾個春秋後他悟出佛理後雲游四海。

短短幾年就開了靈智，當真是與佛有緣。

流雲感慨：“小僧與施主真是有緣。”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流雲你再幫我看看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芙蓉遞上修仙秘笈，指着一行字問。

她所指的流雲剛剛講過，流雲依舊耐心解釋。

芙蓉聽完，抱着修仙秘笈又要往外撞。

流雲眼神微動說：“施主你要不試試輕輕走過去，不必橫沖直撞。”

芙蓉遲疑：“要不我試試？”

“試試。”

芙蓉伸出右腳，輕碰上結界，牆面如空氣無阻擋力，輕而易舉地走出結界。她轉身再走回去，結界成了擺設。

這樣就不必撞來撞去，也不會撞到流雲，更不會撞得滿頭包。

正歡喜，流雲開口說：“施主，小僧內急可否背小僧出去？”

芙蓉沒多想，彎身背起流雲一個大跨步走出房間。

流雲指着前方問：“施主能否背我到天河？”

天河是芙蓉飛升第一天所看到的河，那條河裏有魚，有活物。可是如果被人惡意扔下去，就會忘卻前塵再次投胎轉世。

她第一天見到的百花仙子就是這種情況。

“你去那邊做什麽？”芙蓉問。

流雲說：“看看風景。”他頓了下說：“看完風景你再背我回來。”

芙蓉覺得不是什麽壞事，背着流雲去天河，路上遇到幾人，倒沒人阻攔，很快來到天河。

河水潺潺，夕陽西下，仙氣飄飄，美不勝收。

芙蓉放下流雲，坐在河邊雙腳放進河水裏，白嫩的雙腳拍打河面‘嘩啦啦’作響。

“唉，真好看。”她雙手撐住看着夕陽說。

話音還沒落，身邊的流雲‘噗通’聲跳下水，濺起不小的水花打在芙蓉臉上，她不作多想跟着跳入河中去撈流雲。

天河的水非常清澈，在水下一眼望去像是看到無際的草原，可就是看不到底。

好在芙蓉是株水系靈植，入水如同回家，她一個竄頭就抓住流雲，顧不上欣賞河下的美景，拉着他往水面上游。

然而流雲不但不配合，他扭動身子掙脫。

在時寒那邊的幾日，芙蓉聽說了關于天河的種種事件，從天河落下去轉世投胎成人倒好的。最怕的是投成什麽貓，狗，豬，還有魚啊，蟲啊，朝生暮死的那種，他們說是很悲慘的。

就在這時，芙蓉他們腳下出現一股小旋渦，大力旋轉越滾越大，在旋渦中間伸出一只手，抓住流雲的腳緊拖住他。

芙蓉使力往上游，她那點力氣和旋渦比起如同水滴入海，眨眼間兩人被拖入陣眼，水淹上芙蓉的口鼻眼，她眼前不再是清藍的河水一片黑暗。

忽然一道亮光劃過，撞破旋渦，河水由一分二被劈成了兩道水牆。

芙蓉睜開眼，陸澤面無表情地緩慢落下，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流雲身上，接着是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面無表情冷聲問：“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