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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陸澤自有記憶起，便記得流光，千萬年的歲月。她一直陪着他，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對她說：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她問道：“我們不是在一起嗎？永遠是個很難捉磨的詞，還是不要想那麽遠。”

陸澤似懂非懂，然而他知道的‘永遠’和她口中的‘永遠’是不一樣的。

就在他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的第二天，流雲便去輪回。

有可能是人，有可能是動物，也有可能是一草一木。

陸澤的記憶是從仙開始，他曾經了解過凡間，他們是如同蝼蟻般的存在。

輪回只會受盡人世的悲苦，雖然他并不了解那些所謂的悲苦。

那是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衆生。

在流光輪回不久後，他便在天地間尋找她的蹤跡，一日碰上了流雲，兩人本就不合。任由他怎麽問流雲關于流光的下落他都不說。

于他是種執念，不知是為了‘永遠’還僅是心中什麽也不是的‘執念’。

兩人再見，他明白不是為了‘永遠’是為了心中的‘執念’。

看見流光像是見到一個老朋友，只得說句‘好久不見’。

流光的虛影飄忽不定，她只是淡然地笑了笑，随後轉向已經醒來的流雲。

他看到流光匍匐在她腳邊，想要去抓她的衣角，然而如同水中撈月是一場空。

流雲擡頭道：“師姐，你回來了？”

流光笑道：“嗯。”

一邊的陸澤雙手緊捏成拳，她回來，芙蓉會怎麽樣？

流雲似看穿他的心思，她對流雲說：“流雲世間的事都有因果，你怎麽還不明白？師姐想告訴你，有因才造成的果。你不必自責，我一直都在的。”

嘴角揚起溫和的笑容，如同水般能包容一切。搖晃的虛影飄向陸澤，似從他身上穿過，又似停留在他身上，陸澤周身的黑氣與她的虛影同時變淡，到只有陸澤眉心一團黑氣時，流光的身體徹底透明，消失在空氣中。

“師姐，師姐。”流雲悲聲哭泣，師姐真的離他而去，怕是再也找不到他。

陸澤也感覺到什麽，他抱起地上的芙蓉：“芙蓉，芙蓉，芙蓉……”

芙蓉緩慢睜開，看陸澤身上的黑氣已經全無，只有一點在眉心，放心說：“你剛剛吓死人，以前跑進你身體裏的小黑人出來找事情，我當時想要是不制止肯定所有地方要被染黑，現在好了。”

她從懷裏拿出本經書坐在地上說：“我來誦經，肯定能消除你身上最後的黑氣。”說着她便自顧自的念起經。

梵音四起，被黑氣感染的人和植物慢慢恢複如初，撕咬的人們停下，尋找聲音的來源，尋着尋着才發現就在他們耳畔，他們坐下細細呤聽。

世間變得安詳，風兒都變得可愛似的，跟着聲音一起吹起了歌兒。

陸澤眉心的一團黑氣逐漸變小，光滑的額頭露出白皙的皮膚。

流雲喃喃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來是這麽回事，原來是這樣，師姐我對不起，師姐……”忽而又大笑，笑着笑着又哭，聲音振耳欲聾，好不悲切。

芙蓉睜開眼不明所以問：“流雲你怎麽了？”

流雲聽到聲音欲要撲過去，陸澤擡腳踹開他，斜瞥他一眼不再有話。

芙蓉說：“陸澤你不能欺負他。”

陸澤說：“我沒有。”随後退後半步，緊盯流雲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流雲低着頭，緩緩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魔王他為害世間，人間生靈塗炭，仙界也慘遭幸免。神界派神收複了大魔王，然而他無法消亡，只能封印。但是太過強大，只好把他分成幾處封印，派人負責看管，同時找生來就能淨化的仙人，慢慢淨化他的魔氣。”

說到這，他看向芙蓉，而後快速地垂下眼用眼角打量陸澤，見他面色平靜，心中打鼓。

“後來呢？”芙蓉問。

“後來？”流雲反問。

芙蓉笑嘻嘻說：“後來肯定是大魔王被淨化，所以我們現在在這裏。”

流雲說：“是，可是淨化魔氣的人卻油盡燈枯，對她來說不殘忍嗎？”

芙蓉反問：“什麽叫殘忍？你怎麽知道人家在淨化的時候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如果是我，我就是開心的，因為很多人因她不會遭受痛苦對不對？流雲你為什麽總是拿你自己來渡別人？”

流雲說：“我沒有拿我來渡別人，我只是說出事實。要不是他，我師姐怎麽可能消逝？就是他。”流雲指向陸澤。

芙蓉自是不明白他是意思，眨巴眨巴大眼晴問：“陸澤你殺了他師姐？”

陸澤：“沒有。”目光轉向流雲：“你說我殺了你師姐？你怎麽不說是因為你才逼得她現身？”

流雲五官呆愣住，以緩慢地速度耷拉下眉和雙眼，口中喃喃道：“是我？是我嗎？是我？”

忽然他狂笑：“原來因果是樣，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師姐便會永久沉睡。原來是我，原來是我……”他的聲音漸小，最後留下的是輕聲哭泣。

芙蓉見他傷心不已，心想他師姐可能死了，再也見不到。上前安慰他：“流雲你別哭，你活了好幾百年，你師姐應該也活了很長時間。人啊，動物啊，植物啊都會死，神仙應該也是一樣。無非長短的問題，你們在一起的時間肯定比凡人要多。我覺得不應該是傷心，是高興，多出了好多年。”

流雲說：“你知道什麽？凡人怎能和我師姐比？”

芙蓉：“凡人為什麽不能和你師姐比？不都是活生生東西嗎？為什麽要有高低貴賤？你以前跟我說凡人要經歷從無知小兒到垂暮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你不是他們怎知他們痛不痛苦，我覺得說不好人家就喜歡你說的‘痛苦’。”

“你師姐也是一樣，你為什麽就覺得她死了是種痛苦？”

流雲眼前浮現流光最後的笑容是滿足包容的，如水般柔和接受一切。

什麽是佛？他為什麽要渡別人？渡他們接受他的想法？渡他們脫離苦海？渡他們飛升成仙？

‘渡’本身就是一種執着。

世間萬物有因才會有果，他不是要去渡別人，是要欣然接受各種的不一樣。

流雲雙手合并，雙眼垂下周身泛起白光，聖潔如白雲般漂亮。

“我走了，謝謝你渡我成佛。”流雲順着一道白光，像一條飄亮的流光消失在天空中。

芙蓉撓撓頭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轉頭問陸澤：“他走了嗎？以後還會回來嗎？”

陸澤：“應該不會，不過也許偶爾會遇上。”

“哦。”

芙蓉覺得有些累，她拿着佛經跑到床上躺下說：“我覺得我要睡會。”

陸澤：“我陪你睡會。”

芙蓉：“奧，那就一起睡吧。”

————全文完————

有可能會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