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學校門口一側的牆上粘貼着大紅色紙張，上面清楚的寫着年級前二十名的分數，小溪看到自己的名字高高的排在第一個，緊随其後的仍舊是高志宇，小溪忽然想到他一個月前不容置疑的宣告撇了撇嘴，有進步，但是進步不大。

羅佳寧跑去小賣部，說是最後一次品嘗母校的零食，小溪再次把目光投向人群中黑板上的“喜報”頓感無聊，扭頭擠出人群，想找個醒目的地方等待羅佳寧，這時高志宇正好趕來，他看到小溪頓時揚起頭，眼神中帶着俾睨天下的氣勢磅礴如虹，仿佛訴說着無盡的嘲諷，小溪暗自好笑但沒吱聲。

等到高志宇從人群中走出來時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耷拉着腦袋垂着手，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頹廢，他走到小溪身前說：“我又敗給你了……”

小溪沒吱聲。

“你真是個妖孽！我都這麽努力了竟然還是排在你後面，這不公平啊！難道你能比我還聰明？”

高志宇說着蹲到地上，一只手扒拉着腳邊的石子繼續說道：“憑什麽啊！憑什麽我就比不過你？別人都睡了我還在那兒背單詞，別人都出去玩了我還在教室裏做數學，別人都從網上粘貼一段當自己的作文我卻吭哧吭哧地自己寫，憑什麽我還是考這麽點？這不科學啊！難道我還不夠努力嗎？為什麽……”

高志宇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段，似牢騷似憤怒，小溪暗自嘆氣，不知應該以怎樣的詞句回複。

“也許是你的方法不對？”

“也許吧。”

高志宇發洩完心中的不滿，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向遠處，走出沒多遠突然又跑回來問小溪：“你會去二中的吧？”

“嗯。”

“我媽讓我去省城，但我不想去。”

“所以呢？”

“所以我也要去二中！”

高志宇說完再次“噔噔噔”跑遠，小溪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莫名其妙啊！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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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轉過頭被吓了一跳，羅佳寧舔着雪糕同樣望着高志宇的背影，小溪忽然覺得尴尬，她沒話找話說：“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看到你倆在敘舊就沒好意思過來打擾……他好像不開心？”

“是吧……”

“為什麽？”

“誰知道呢？整天神神叨叨的，他說他要去二中。”

“我也要去二中！”

“這可有點難度……”

羅佳寧的分數自然遠遠不夠，但絲毫不見她臉上的擔憂，按她的話說，着急的不是我，而是我爸媽。小溪翻了個白眼兒，不置可否。

成績出來後的兩三天內羅佳寧就拿到了進入二中的名額，據說是花錢找的關系，這給小溪的認知帶來了巨大的震撼，也讓她再次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就比如姥姥以亂花錢為由一票否決了小溪想要住校的意願。還好，由于成績不錯，二中給小溪免去了一切費用，但仍被姥姥以食堂的飯菜不健康為由一票否決。

辦完入學手續後第二天，小溪跟在提着大包小包的張勇身後走向村口，他要趕上僅有的早晨七點半那趟車去縣城，然後再從縣城倒車。

太陽已經升到了很高的山頭上，這裏的晝夜溫差很大，剛剛還感覺有些冷，現在太陽出來便有了些微微的燥熱。張勇把包放在地上蹲在小溪身前，理了理她的頭發，又整了整她的衣襟，說：“以後在家好好的，高調做事低調做人，別總跟李龍李鳳置氣，我不在你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給你買好多好多新衣服，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買什麽……”

小溪心中忽然有了些不舍，之前對美好生活的期待在這一瞬間突然全部消失無蹤，鼻子有些酸，小溪還沒想到這種感覺的具體由來，這時客車開了過來，張勇走到小溪身前将她緊緊抱進懷裏，言語中有些哽咽，在她耳邊說：“小溪，以後我不在家監督你，你自己也要好好學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整個縣的尖子生都彙聚到二中，不要驕傲自滿，也不要妄自菲薄，按自己的節奏來……你是爸爸的驕傲，等我回來……爸爸愛你！”

一陣轟鳴聲傳來，小溪怔怔地看着小客車慢慢開動，眼眶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奔流而出，心中仿佛被挖走了好大一塊，排山倒海般的疼痛讓她喘不過氣，她猛地追着車開始奔跑，嘴裏喊聲呼喊着：“爸爸！爸爸！”

雙腿終究跑不過輪子，盡管小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追逐，但小客車仍舊緩緩開出了視線，消失在道路盡頭，她只能無助地癱坐在路邊哭泣，她的身體，是那麽瘦小而無助。

身在車中的張勇同樣感同身受，他的眼眶紅潤，緊咬嘴唇，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回頭看的欲望，但是眼淚最終還是流淌了下來，他狠狠抹去眼角的淚水，雙拳緊緊攥住，他告訴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更加美好的未來。

不知道在路邊呆了多久，回過神來時羅佳寧正站在身邊，小溪再三眺望道路盡頭确認那輛車已經開走，張勇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在羅佳寧的攙扶下站起身一步三回頭着走回家去，小溪對羅佳寧說，亦或者是對自己說道：“從今往後我要自己一個人開始生活了！”

小溪一整天都無精打采，這與她最初的設想大相徑庭，本以為張勇走後自己會開開心心無拘無束，誰曾想現在反倒是丢了最重要的東西一樣，唯有一聲嘆息。

磨蹭到傍晚小溪才收拾好行李，帶上一大包換洗的衣服，揣上張勇留給自己的二百塊錢巨款，鎖好門窗，騎上電動車，慢吞吞向姥姥家走去。

毫不意外的，小溪再次被姥姥訓斥好吃懶做，小溪依然一聲不吭，只幹着自己手裏的活兒，任憑姥姥在一旁罵罵咧咧，以及李龍李鳳在不遠處偷偷做着鬼臉。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唯一受不了的就是每天晚上的“家庭教育”，從吃晚飯開始，姥姥就開始講村裏的大事小情，王老二偷了鄰居家的雞，但善後工作沒有做好，第二天就被正主逮了個正着，他應該跑遠一點把雞賣掉，誰也查不出來；李老三撿到一部手機，整天拿在手上炫耀，結果被正主看到，最終鬧到了派出所，他要長點腦子拿到縣城換一部稍微次點的誰也說不上什麽……姥姥說這是在以實際案例教給三人如何待人處事，以便從中獲得最大利益。

一張土炕上睡了三個人，這讓小溪覺得很是別扭，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睡，于是有些失眠。李龍李鳳沒有一絲煩惱，吃得飽睡得着，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不久便傳來輕微的鼾聲，小溪被擠在角落裏睜着眼睛望向黑暗中的房頂，再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喃喃自語道：“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啊……”

早上姥姥起的很早，做好早飯便進屋給李龍李鳳穿衣，小溪羨慕的看着兩人，想問姥姥自己的衣服在哪兒，可是話到嘴邊最終咽了下去，她爬起來找到衣服穿上，然後聽到李鳳撒嬌說：“奶奶你真好，快讓我親一下！”

飯桌上吃着早飯，李龍說道：“奶奶你做的飯越來越好吃了！”

“趕緊吃，就屬你嘴甜！”

盡管姥姥看似責備，但臉上的笑容出賣了一切，桌上的大部分炒雞蛋也最終悄無聲息地進到了李龍的碗裏，小溪只能把桌上的一些剩菜剩飯裝進飯盒裏留着中午吃。

難道是因為我不會這麽惡心的撒嬌嗎？小溪暗暗想到。

吃完飯，李龍李鳳騎着電動車風馳而去，連個招呼都沒打，小溪越想越氣，擰大油門同樣絕塵而走。

雖然去到鎮上二中的旅途遙遠，但對于小溪來說，離開姥姥家，無論哪裏都堪比天堂。道路兩旁的白楊樹高俊挺拔枝繁葉茂、樹底下的灌木叢了無邊際鮮翠欲滴，風在耳邊吹，蟬在樹間唱，小溪的短發在空中飛揚，心中的壞心情似乎全部随風而逝。

七年級一共六個班，羅佳寧在五班，小溪被分在了一班，教室裏還沒什麽人，小溪找了個中間靠窗的位置坐下就把目光投在随身攜帶的一本數學題庫裏，所有科目裏，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數學，往後可能還會再加兩科，物理和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