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小溪比以往更喜歡發呆了，一到下課便望向窗外，誰也不知道她的眼神聚焦在哪兒，有人問起，就說是看遠處的風景緩解視疲勞，高志宇不止一次勸說她要融進班集體中，不要整天都呆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但這對于小溪來說就像張勇曾不止一次念叨的多喝水。只有在類似于哪個同學不小心被劃了一道傷口，小溪從包裏翻出創可貼遞給他這種情景時，小溪才會與別人發生一兩句對話。

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拿着水彩和畫筆躲到沒人的地方畫畫，有時是在操場，有時是在屋後，更多時候則是在南山，她畫畫時很不喜歡被人打擾，畫紙上的圖案也是千差萬別，所畫并沒有特定的對象，完全是天馬行空的想象，她享受這樣一種過程，只有在這樣一個過程裏，她才會完全忘記所有的煩躁。

“姚老師讓你去趟辦公室。”

小溪狐疑地看向高志宇，又看向正襟危坐的林恒，兩個大男人竟在同一刻出現了一絲扭捏，不用猜，肯定是這倆人搗的鬼，小溪狠狠瞪了他倆一眼，轉身走出教室。

“姚老師，我是張小溪，您找我？”

“對……本來年前就想找你聊聊的，但是一直沒抽出時間，這幾幅畫是你畫的嗎？”

“是……”

“我能感覺到你很喜歡繪畫，也在這幾幅畫裏看到了你的天賦，但是繪畫一途光有這些是不夠的，你還需要不斷的學習和練習，”姚老師從桌上拿起兩幅肖像畫放在小溪面前問道：“你能看出這兩幅畫有什麽區別嗎？”

“這幅畫更有層次感，棱角分明，更真實，另一幅，感覺太軟……”

“你很聰敏，繪畫的精髓并不只是‘像’而已，這副就是大街上十塊錢一張的自畫像，十分鐘就能畫好，但這不是藝術，它只表現出了二維，稍微懂點繪畫的人就能畫出來。而這一幅就是有血有肉，結構緊湊，層次分明……”

小溪感到自己面前突然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姚老師講述的這些從不曾在她幼小的生命當中出現過。這就是為什麽我一直覺得別扭，這才是真正的繪畫！小溪在心裏吶喊着，臉上的表情也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冷漠，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她想到了一個又一個問題，那些在心底裏沉積已久的疑慮都被姚老師輕易地解決掉，于是，她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還有問題嗎？”

“好像……暫時……沒有了……”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來畫室？”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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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你可以考慮好了再來找我，論天賦和好學程度，我所有的學生都不及你，你來之後我可以免去你所有的費用，當然，顏料和畫筆得需要你自己承擔。”

小溪說了聲我會好好考慮便走出辦公室，這時候她才猛然驚醒，貌似自己翹課了，來不及細想，小溪“噔噔噔”開始奔跑，等跑到教室門口，課已經上了一半，喊了聲報告，小溪灰溜溜地走進門去，沒想到卻被數學老師關切地問道：“怎麽樣，校醫怎麽說？”

“啊？哦！沒事兒，普通感冒，拿了點兒藥。”

小溪長籲了一口氣，就此逃過一劫，剛坐下，高志宇便扔過來一張紙條，打開看：“你得謝謝我。”

“謝你什麽？”

“是我給你請的病假。”

“多動症又犯了吧？林恒會監督你做完一張試卷的。”

這句話效果奇好，高志宇頓時消停了下來，小溪終于有時間來消化姚老師傳遞過來的知識，層次、結構、遠近……一個個詞彙不斷在她腦海中浮現，她的手不自覺地拿起一支鉛筆，在課本上勾勾畫畫……至于講臺上的數學老師，小溪根本沒想這個問題。

直到放學鈴聲響起，小溪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生活委員走到她身旁敲了敲桌子。

“什麽號？”

“160。”

年前交的錢今天才把校服拿到手裏，粗略看了一眼，果然和電視裏一樣醜，每個人都發着牢騷，只有小溪默默地收起衣服裝進包裏，然後繼續着未完成的作品。

夕陽斜照，映紅了教室裏的三個人，高志宇在咬牙切齒着做數學試卷，林恒在嘟嘟囔囔着背英語單詞，小溪仍在刷刷刷伏案畫畫，一切都顯得那般美好。

小溪伸了個懶腰，吹掉畫紙上的碎屑，雙手抓起仔細端詳，雖然沒有系統地學習過繪畫，還遠未達到藝術品的範疇，但已經脫離了街頭畫像的框架，小溪有理由為自己鼓掌，于是她轉身把畫紙拍到兩人面前說道：“怎麽樣？我剛畫的！”

“比之前的都好看。”

“嗯，有那麽點意思了……這張我要了！你要敢跟我搶我跟你玩命！”

“小溪？”

正當兩人正在鬥嘴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女聲，疑惑中看向門外，嚣張的大師姐正椅在門框上看着她笑，可這笑容卻讓空氣中突然凝結出一股緊張的味道，一瞬間，衆多思緒在小溪腦中如夏日閃電般紛紛劃過，但沒有一個能讓她自如地應對今天的場景。

大師姐向着小溪勾了勾手指，小溪只得硬着頭皮走向門口，緊張的高志宇和林恒毫不猶豫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後，大師姐看了看他倆眉毛立豎，罵道：“有你倆什麽事兒？滾一邊兒去！”

林恒充耳不聞，還要向前，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兩人驚掉了下巴，只見大師姐繼續對着小溪笑，随後一手挽住她的胳膊走向走廊一側。

“大林，我怎麽感覺大師姐的表情有那麽一些……”

“谄媚。”

“對！這小溪莫不是會催眠？不然怎麽可能把大師姐都征服了？”

小溪自然聽不到兩人的議論紛紛，此時的她同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今天的大師姐要唱哪一出。

“你年前跟我說的方法的确能掙到錢，還掙的不少，但現在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

“下邊的人怨言很大，現在沒幾個人願意幹這個……”

大師姐沒有說明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有怨言，但小溪已經猜到了，她的人被平白無故地分配了任務，而且拿到的很少，大部分利潤都被大師姐揣進了兜裏，沒有怨氣才叫怪事。

“你可以讓他們參股，按他們的出資比例分錢，出的多拿的多，而你一分錢不用出坐等分紅，你把一半的利潤分給她們，看她們積不積極？你只是出了自己的威望，拿的每一分都是淨賺，你也是個大人物，別那麽扣扣索索。”

“行，我聽你的！”大師姐重重拍了拍小溪的肩膀說：“下次我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

把大師姐送走，小溪回到教室，兩人正襟危坐着看她。

“看什麽？”

“你們怎麽認識的？她怎麽對你那種态度？她是不是有把柄在你手上？你現在這樣很危險我告訴你，和她在一起的都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大師姐的死對頭很多，沒人敢動她，但對付你比碾死一只螞蟻都簡單……”

“我要先回答哪個問題？”

“你和大師姐是什麽情況？”

“我幫她解決了點兒問題，她對我态度好點兒，就這麽簡單。”

“你還是和她保持些距離吧。”

小溪撇了撇嘴，對兩人的建議充耳不聞，今天她的心情大好，收拾好書包，回家。

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道路兩旁的楊柳已經抽出了嫩芽，在陽光中反射着金黃，地面上覆蓋了一層清清的綠色，好似一副随意的潑墨山水畫，如果開心的時光總是這樣單純而簡單就好了。

回到家姥姥正在做飯，小溪拿出校服就要去洗，正好被姥姥看到，頓時怒火三丈，燒火棍直指小溪的鼻間罵道：“又買這些沒用的東西！你爸剛給你買過衣服你現在又買它幹嘛？錢多的沒地方花了是嗎？明天去把它退了！整天就知道亂花錢！”

“學校規定必須得買，下個星期開始每個人都必須要穿……”

“你去跟你們老師說，你有衣服穿，用不着這個，你們老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知道從孩子身上掙錢！你是去上學的，好好學習就行，別整這些沒用的！管不住自己的手把錢給我，我替你管着！”

“那你去跟學校說吧！”

“小丫頭片子翅膀長硬了是吧？我的話都不聽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別以為你爸不在家就沒人管得了你……”

小溪再次生了一肚子氣，轉身走進屋裏，姥姥氣得直跺腳，站在外屋破口大罵，這是小溪第一次頂撞姥姥，心中的氣憤無以複加，握緊拳頭，望向窗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才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