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在見到張勇那一瞬間，小溪的眼淚忽然毫無征兆地流淌出來，她趕忙伸手去抹，可是淚水卻如同疾風暴雨般澎湃洶湧，小溪蹲下身去，将臉頰埋在臂膀間，很快暈開了一朵美麗的花。小溪只是輕聲抽泣，可是在張勇扔下手中的大包小包蹲下身将她抱進懷裏後突然放聲大哭，雙臂緊緊環抱住張勇，哭得毫無顧忌，毫不掩飾。

“我的小公主對不起，肯定吃了不少苦，瘦了這麽多……”

本來是一個十分美好的下午，暖暖的陽光四散開來，沒有風，筆直的炊煙直沖雲霄，偶爾有幾聲鳥鳴合着村子裏的犬吠聲劃過天空……在這樣一副美好的畫面裏小溪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間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是長久以來的思念，還是所有的委屈終于得到了釋放？

張勇的一只手輕撫小溪的頭發，語調哽咽，他偷偷擦掉眼角的淚水，說：“別哭了，看我給你買了什麽？我給你買了好多新衣服，還給你買了顏料和畫筆……”

衣服買的有點大，全部是春裝，不過小溪很喜歡，雖然寒冬還未遠去，換上新衣服仍舊能感到絲絲涼意，但她覺得自己像個公主。還有水彩顏料，用塑料瓶裝着，打開蓋子，明亮亮的色彩令她心裏一陣愉悅，她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了，笑容裏像是抹了蜜糖，甜得醉人，笑得像個傻瓜。

張勇要去看姥姥，小溪随便找了個借口換上新衣服便出門去找羅佳寧，她內心深處的愛美之心再次熊熊燃燒了起來。

“看！我爸給我買的新衣服，漂亮嗎？”

“你冷不冷？”

“還好吧。”

“張小溪，沒想到你有了新衣服也這麽臭美！”

小溪看到羅佳寧眼中尤為明顯的嫉妒神色十分滿足，在心裏已經哼起了歡歌，但臉上還要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閑适表情，她終于找回了消失已久的快樂。

小溪和羅佳寧瘋玩了一個下午回到家看到張勇正忙着做晚飯，很豐盛，有魚有雞有蝦，小溪悄悄拽下一只雞腿跑去門口偷吃，張勇把碗筷放到桌上對着小溪喊道：“吃就吃，偷偷摸摸地幹嘛？這是在自己家啊！”小溪尴尬地吐了吐舌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不在姥姥家，然後橫着步子回到屋裏。

這可能是半年來小溪吃得最撐的一頓飯，并不是說她在姥姥家吃不飽，而是總也沒什麽胃口，一碗米飯吃完絕不回碗，雖然是個女生，但她并不愛吃那些翠綠翠綠的綠葉蔬菜，味淡寡鹽沒什麽味道，遠沒有雞鴨魚肉那般擁有厚重濃郁的口感。

小溪癱坐在椅子上很沒形象地撫摸着圓鼓鼓的肚皮看着一旁忙碌的張勇說：“明年你能不能不要出去了？”

“不出去怎麽行？在家掙那點兒工資怎麽供你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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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老師說從下半年開始，年級前十名不但會免去所有的費用，還有獎學金呢！”

“小溪，其實我也不想把你自己丢在家裏”，張勇擦幹雙手坐到小溪旁邊，伸手理了理她的頭發，咬了咬嘴唇說道：“一直以來你都做得很好，比所有孩子都成熟，所以我從不擔心你的成績，但我知道你喜歡繪畫，爸沒什麽本事，能給你的很少，但我希望你将來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跳出我們這一輩人只能賣苦力的命運，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我要有能讓你無憂無慮地走下去的基礎。”

小溪似懂非懂，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改變張勇過完年再次出門打工的想法，她沮喪地說道：“下學期我不想去姥姥家住了，我想住校。”

“姥姥對你不好嗎？”

“每天來回跑影響我學習。”

小溪并不确定姥姥對自己好還是不好，至少從表面上看，自己和李龍李鳳在吃穿住行這些方面并沒有什麽太大差異，但她就是不喜歡呆在姥姥家，在那裏，她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今天我去姥姥家，姥姥還誇你呢，誇你比李龍李鳳都懂事，不僅幫着姥姥幹活做家務，還很照顧弟弟妹妹……”

張勇在一旁說着小溪的種種好，小溪卻已經撅起了嘴，顯然是生氣了，從椅子上跳下來，一言不發，轉身走進裏屋。

小溪的怨氣在第二天便消失無蹤，張勇帶着她幾乎逛遍了縣城的大街小巷，放煙花、看電影、吃大餐、去兒童樂園，只要她提出來，張勇便毫不猶豫地去執行，她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快樂，只有這時候，她才像個孩子，和其他人一樣，擁有着簡單的快樂。

似乎與張勇相處的時間格外短暫，轉眼間，大年初五，張勇早早便收拾好了行囊，早飯擺在桌上，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面條，而是豐盛的豆漿、油條、小籠包，張勇去敲小溪的房門，卻怎麽也敲不開。

“小溪，快點出來吃飯，吃完飯我就要走了。”

“我不吃！你走吧！”

小溪躲在裏屋，把頭埋在被子裏，賭氣不與門外的張勇碰面，她希望張勇不再外出打工，她希望一家人能呆在一起，可是……

“小溪，我走了，我在桌子上放了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你的生日，裏面有兩千塊錢，想吃什麽就買點什麽，我不在家的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

關門聲傳來，一切重歸寂靜，好半天之後，小溪把頭從被子裏伸出來，跳下床，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早餐靜靜地躺在桌上，冒着絲絲熱氣，翠綠色的銀行卡擺在旁邊，等待着主人的到來，張勇真的已經走了。小溪突然一把推開房門向着村口跑去，眼淚再次滑落，反射着陽光中的五彩斑斓被遠遠甩在身後，消失在晨曦中。

那輛客車比平時來得早，小溪氣喘籲籲地跑到村口時只看到即将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車頂，小溪蹲在馬路牙子上，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