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報道的那天，太陽仍然很大，盡管帶着大大的漁夫帽仍擋不住陽光炙烤，小溪背着幾件換洗衣服只拿着戶口本和準考證排在隊列當中，與其他人大包小包形成了強烈對比，她再次确認了一下手機中的信息：報到時只拿戶口本和準考證就行，被褥、洗漱用品都不用帶，學校發。

終于把手續辦完小溪才犯了難，被褥、臉盆、暖壺，瓶瓶罐罐發了一大堆，別人都是家長護送、随叫随到，小溪僅僅依靠自己的兩只手很有難度，發了一會兒呆，剛抱起被子時忽然被一雙大手搶了過去。

“诶？你……你都辦完了？”

“沒有，我剛來，先把你安頓好，順便等高志宇過來。”

“這次咱們三個不在一個班了。”

“至少還在一個學校。”

“你真樂觀。”

“你沒必要悲觀。”

小溪被分在了甲號樓303，四人間，東西全部搬進宿舍後林恒熱得滿頭大汗，終究還是男生比較能幹，如果是小溪自己怎麽也得跑個三四趟。進到宿舍之後，小溪一眼便看到了挂在牆上的空調，這真是個驚喜，她捂着嘴激動不已，這簡直是帝王般的生活。

小溪立即找到遙控器按開空調，看到一旁的林恒汗流浃背，扯出毛巾遞給他，但他沒接，而是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說：“不用了，別把你的新毛巾弄髒。”

小溪從驚喜中回過神頓時火冒三丈，把毛巾砸到他胸口上說：“讓你用就用，哪兒這麽多臭毛病！”

林恒臉上百變不驚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表情，接過毛巾“嘿嘿嘿”傻樂。

“等我和高志宇辦完手續我叫你一起去吃飯。”

“再說吧，我先把床單和被罩都洗一下，不然下午就沒地方曬了。”

“這是新的，幹嘛要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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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是新的所以才要洗，有沒有點兒生活常識啊！”

“哦，那你用洗衣機吧，能省不少事兒。”

“有洗衣機？”

“你以為水房裏放的那一排是什麽東西？高壓鍋？”

“啊？我不知道呢！選擇來三中果然沒錯啊！竟然還有洗衣機，二中就沒有！”

小溪最終還是違背了張勇的命令，三中的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充滿了小驚喜，讓她已近幹枯的心髒不斷注入新的源泉，至于接下來要承受怎樣的狂風暴雨，她還沒有去想。

舍友們陸續到來，林恒感覺到幾個女生異樣的目光，臉色突然漲紅起來，他把毛巾還給小溪說：“剩下的你自己弄吧，我先走了。”

林恒逃走後一個女生走到小溪身旁說道：“我叫葉欣。”

“你好，張小溪。”

“剛才那男的……是你男朋友？”

“啊？不是！那是……我哥！”

“哦，斯斯文文還挺帥的呢！就是有點冷，不過這種霸道總裁的款式更讓人喜歡，有機會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呗？”

“好啊……”

“他叫什麽？”

“林恒，高一二班。”

“你姓張，他姓林？”

“表哥，有什麽奇怪的。”

小溪一邊整理着床鋪一邊和葉欣閑聊着，不多時另外幾個女生也加入了進來，小溪終于感覺到這像一個正常的宿舍了，不像102，永遠有一股戰前的緊張氛圍籠罩其中，就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

林恒把自己的行李搬進宿舍再次熱出了一身汗，還沒整理好高志宇找了過來。

“下午再收拾吧，喊上小溪一起去吃飯。”

“我剛給她發信息她說正在洗被罩。”

“洗被罩？不是新的嗎？洗它幹嗎？”

“正因為是新的所以才要洗，你聞一下，這味道多沖，趁現在洗衣機沒人用我也得洗一下。”

“洗完你用什麽？”

“太陽這麽大，倆小時就曬幹了。”

“那你順便把我的也洗了吧，我去給你拿。”

“滾，自己洗。”

兩人站在水房對峙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洗衣機上花花綠綠的按鈕根本不知道按哪個，高志宇很快失去了耐性，對林恒說：“行不行啊？洗衣機都不會用還想洗衣服？”

“看來只能問問小溪了。”

小溪把床單被罩挂在樓下晾衣架上，又在吊牌上寫好自己的宿舍號和名字，還好洗得早，現在已經沒什麽地方了。

“小溪，問你個問題。”

“說。”

“這洗衣機……怎麽用啊？”

“把衣服放進去，倒上洗衣粉，不要倒太多，按一下電源鍵，再按一下開始鍵就可以了，洗衣機都是設置好的程序，其他鍵不要按，記得蓋上蓋子。”

“這麽簡單？”

“你以為有多難？一看你就是沒幹過家務的二世祖！”

小溪把林恒罵了一通後走回宿舍，心裏感覺到極度的不平衡，為什麽男孩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做家務呢？為什麽女孩子就得圍着鍋臺轉？

接下來為期一周的軍訓同樣令小溪痛苦不堪，本就暗黑的皮膚被暴曬了一個禮拜之後再次下降了一個白度，即便每天塗滿防曬霜也于事無補，小溪看向鏡子中自己黝黑的膚色郁悶地嘆了口氣，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像羅佳寧和大師姐那樣做個膚白貌美的女神了。

吃散夥飯時，整個食堂都籠罩在一股悲傷的氛圍當中，這讓小溪很難受，她難受的不是與教官的離別之痛，而是在這種壓抑的氣氛當中不能大快朵頤，那樣顯得她太沒心沒肺了些，只好學着葉欣吃兩口飯，抽一下鼻子，好似随時都能潸然淚下。

随着領隊一聲令下，衆多教官在各個桌上起立，魚貫而出，在食堂外拍成數排，大家全部站起身看向窗外，小溪也只好不情願地站起來行注目禮，不過手中還端着碗偷偷吃着，在這種肅穆的環境當中不敢發出太大聲響。

“敬禮！”

食堂外的教官對食堂內的學生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随後轉向，邁着整齊的步伐向遠處走去，衆人再也控制不住，尤其是一票女生，追出門外，一個個抽泣起來，這時，角落裏一個濃重的男音突然響起：“團結就是力量……”

铿锵有力的音符回蕩在人群上空，并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去，最終變成了一首大合唱，衆人一邊高唱軍歌，一邊追逐着教官的隊列，只有小溪游弋于衆人之外，食堂空了，一大桌子菜自然成了她的私人物品，整張嘴塞得鼓鼓囊囊。

“高志宇那個家夥……果然會來事兒！”

小溪吃得酒足飯飽，末了還打包了幾個硬菜，走出幾步又跑回去拽下一支雞腿拿在手裏，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小溪理解不了衆人的傷感，她無法相信只認識幾天的陌生人能産生出如此濃烈的感情，同樣，衆人也理解不了她的鐵石心腸，這種感傷的畫面下她竟然不曾流下半滴眼淚……小溪說我跟教官接觸的時間太短，沒摩擦出什麽感情。

小溪的班主任叫蘇曉藝，就是之前聽到的那個市級骨幹教師，第一次班會便讓小溪喜憂參半，高一是一周一休，高二是兩周一休，高三就将變成一月一休，雖然這對于小溪沒什麽影響，但和其他人一樣，她也渴望着假期。

摸底考試成績公布後小溪險些崩潰，她的成績竟然排在了二十名以外，這帶給她極度的震撼，以二中在縣城裏的地位，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在整個縣城也能排名靠前，但現實很殘酷，她終于感受到楊老師經常挂在嘴邊那句“天外有天”的含義了。

晚上來到畫室集合，蕭老師很有藝術家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一股潇灑，據說她是從市裏特聘來的，她說整個高一并不需要大家把過多精力放在繪畫上，只在周六上八個課時，這個階段還是以文化課為主，從高二下學期開始就要外出參加集訓，到那時想學文化課都沒時間，蕭老師也進行了一次摸底考試，讓大家随意發揮，畫一幅素描。

蕭老師拿着小溪的試卷眉頭緊皺，她說：“我看過你的檔案，你在初中學過繪畫對吧？你的美術老師對你的評價是色彩、空間感知良好，極具天賦……但你畫的這是什麽玩意兒？三歲小孩兒塗鴉嗎？我希望你從今天開始有一個空杯心态，從零開始學。”

小溪從未在衆人面前受到過批評，接過畫紙，眼眶中的淚水再次忍不住要溢出來，羞愧、彷徨、恐懼……衆多複雜的情感全部蜂擁而至，她不敢擡頭，緊緊握住手中的鉛筆，她怕一不小心眼淚就會掉下來，她不想再做一個愛哭的女孩兒。

走出畫室，小溪深吸了一口氣，此時的天空月明星稀，而她是那麽瘦小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