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章

第 64 章

大師姐從未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林恒看到她的眼眶泛起了紅暈，可是她仍舊微笑着，她一向是堅強的，比每個人都要堅強，甚至比每個成年人都要堅強，大師姐更像是個大家長，照顧着衆人，她的性格、她的經歷、她所處的位置注定她不可能幼稚，不可能展露出軟弱，別人可以，她不行。

這樣的人生，是幸福，還是不幸？

“想哭就哭吧，這裏沒人看得到，朋友本來就是用來依賴的……”

大師姐咬了咬嘴唇，拄在桌上的手伸出想要握住林恒，可林恒卻條件反射般躲了開來，在旁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大師姐拿着紙巾，手指在顫抖，或許故事的結局在開始前就早已注定，她卻不肯承認失敗。

一路無言，把林恒送回學校，林恒正要解安全帶，大師姐在兜裏偷偷握着那張餐巾紙，突然毫無征兆地扭頭對林恒說：“我喜歡你。”

林恒深吸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喜歡小溪。”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

“說明我還是有機會的。”

“我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她，在認識她之前就喜歡她，我想和她在一起，以後的每一天都想和她在一起，分享她的喜怒哀樂。”林恒靠在座椅上，眼神聚焦在前方的一顆大樹上，接着說：“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缺點，認識她之前，甚至認識她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我都沒想過要改變，但是後來我漸漸懂了，愛一個人，不僅要讓她幸福，還要讓自己配得上她。”

衆人只知道高志宇的高傲，卻很少有人像大師姐這般清楚林恒同樣自視甚高，她不明白為什麽林恒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小溪，無論家世背景還是身材樣貌，并不是小溪不漂亮，只是小溪的漂亮遠沒有達到女神級別。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暗自比較、會患得患失、會自慚形愧……”

大師姐并沒有聽他把話說完，腦子裏想起了許許多多別的事情，那麽遙遠的過去，王麗娟帶人群毆了小溪，于是林恒不顧一切的去找王麗娟報仇最終被保安按住，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大師姐愛上了他，乃至後來他和高志宇去找沈坤，把沈坤打服，還有後來的真心話大冒險鬧劇……這些，大師姐都知道，從很早以前大師姐便一直關注着他，她對他的感情也在承受着時間的磨砺。

林恒解開安全帶下車而去，大師姐臉上一直挂着笑容發動車子，直到校門遠遠消失在視野中，她靠邊停下，拉上手剎，解開安全帶，然後整個人伏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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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師姐相比，小溪是幸運的，至少此刻，她感覺自己很幸運，只有她能感受到的小幸福，今天與林恒的一番談話證實了這一點，兩人一起吃飯時，小溪用久違的紅燒肉塞滿自己的嘴巴對他說：“扪心自問，其實我是喜歡你的，但我不想和你談戀愛，我不想和任何人談戀愛，你懂我意思吧？”

“不懂。”

林恒剛剛展現在臉上的笑容迅速被難過所取代，然後便是不解，小溪沒有急于解釋，而是又往嘴裏塞了一塊肉，用力咽下去，于是被噎到了，林恒連忙把保溫杯打開遞給她，給她拍了拍背，林恒訓斥她每次吃飯都像個餓死鬼，小溪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絲毫沒有減慢速度。

小溪沉浸在一場饕餮盛宴中，而林恒卻如白爪撓心，巨大的焦慮都寫在了臉上，直直地看着她。沒多久，小溪終于察覺到他不自然的表情，想了想說：“我不想在上學時談戀愛，我現在只想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如果……你遇到更好的，你可以去追求你的幸福。”

林恒長舒了一口氣，重新靠回椅子上，輕蔑地笑了一下說：“張小溪，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林恒認定的事情從來沒有改變過！”

“這樣對你不公平……”

“我知道你這些年總是在刻意回避着一些事，我從沒想過要改變你的想法，也從沒想過逼迫你做出什麽決定，那天向你表白是怕你誤會我跟大師姐……然後和別人在一起，既然你不想在校談戀愛，那我就等着你，直到你覺得合适的時候為止。”

“你不必這樣……”

“張小溪，請你不要侮辱我的感情。”

“那好吧，現在我知道你喜歡我，你也知道我喜歡你，那我們做一個約定，如果等到畢業我們都沒有改變，那我們就在一起。”

“但是……你要做到一點，你不和我談戀愛也不能和別人談，暧昧都不行！”

“好。”

小溪懷抱着一本教科書走在林間的小路上總是會忍不住笑起來，那是只有她能感受到的小幸運，能夠認識到這樣一個男生，似乎遇到再痛苦的事情都可以面對了。小溪擡起頭，用一張笑臉看向燦爛的陽光穿透寬大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暗影，這是夏天的味道，天空湛藍，花朵開放，一切都是美好的樣子。

心情大好，于是小溪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在小路盡頭的一張長椅上坐下，從包裏拿出速寫本和鉛筆，描繪着眼前這片在她看來唯美的風景。

“小溪，我找你半天了！”

“找我幹嘛？”

“今天晚上有個新電影，黃渤主演，一起去看吧？”

“不行，我今天浪費太多時間了，作業還沒做完，你找別人去吧。”

“票我都買了，又退不了……”

“所以讓你找別人去看啊！”

小溪的态度堅決，崔猛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剛要說話，小溪繼續說道：“你去忙你的吧，我畫畫時最煩別人影響我了。”

“你畫你的，我不打擾你。”

雖然小溪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但崔猛并沒有離開，他坐到小溪身旁，拿出手機開始打游戲，雖然戴着耳機，但和隊友的聯絡卻不絕于耳，“沖啊！大丈夫總有一死！”“快撤快撤！敵人上來了！”“別急別急，放着讓我來……”

小溪十分無語，根本不能把精力集中在速寫本上，恨不能一腳把他踹走。

“你在這兒我辦法畫！”

“那我帶你去逛街吧，晚上咱倆一起去看電影！”

小溪被氣得說不出一句話，她扭過頭把目光投向蜿蜒小路上的景觀樹，這一剎那，她再次想到林恒，把他倆放在一起對比，高下立判，如果把此時的崔猛換成林恒，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林恒也會坐在旁邊，不過他會拿出一本書，物理、化學、英語，不論哪個科目，但絕不會在旁邊不顧別人的感受打游戲，哪怕像高志宇，他很少求人辦事，也很少給別人帶來不便。

林恒似乎總是能讀懂小溪心裏的小心思，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便知道她想要什麽，這對于不善言談的小溪來說是最舒服的狀态，當然，小溪已經自動忽略了上次的表白風波，那次表白過後，林恒并沒有猜出小溪的所思所想，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小溪把速寫本裝進包裏擡腿便走，任憑崔猛在身後如何道歉都沒動搖她的決心，直到他搬出一頓大餐的誘惑，小溪突然站定，轉過身對崔猛說：“最近我的做法可能讓你産生了什麽誤會，我向你道歉，我再向你重申一遍，我們并不熟，所以以後請不要再打擾我。”

崔猛還在解釋，但小溪充耳不聞，她走的很快，似乎在逃避什麽，于是緊接着，她跑了起來。

奔跑中的小溪已經不再憤怒，她又換上了那副帶笑的面孔，但現在已不是之前那種小幸福，她全身上下已被一股巨大的幸福包裹住，好像置身于一枚巨大的蠶繭，那身體上下纏繞着的繭絲便是讓她感到快樂的根源。她仿佛卸下了身上長久以來背負的一具厚重的盔甲，讓她的身體能夠輕易地飛在空中，于是跑動着小溪突然跳起來，伸出手去夠頭頂垂下的枝條，她的指尖只能碰觸到那片嫩綠的新芽，她不在意，跑了幾步又重複這個動作，有時能夠到一片枝葉，有時手指只能停留在遙遠的半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遺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