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沙棠果

沙棠果

昆侖有木焉,多見川海之地,汲海水而生,七年開一花,七年結一果,其狀如棠,黃華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名曰沙棠;可以禦水,食之使人不溺。

——《山川實錄·草木》

雲依川三日之後,探親令期限到,離開了昆侖。

姜忘憂和從歡留了下來。

北鳶本是寧珞的近衛,依然在軍中任職,只是姜忘憂需要幫忙時,會來幫忙。寧珞偶爾也會過來探望王妃,在得知雲依川所喜歡的溪野女子早已嫁入玄淵後,還特意前來與姜忘憂道歉,兩人因此也熟悉了不少。

她們已經采得萱草,但是腓卻始終沒有蹤跡。

王妃喜靜,生活上也不喜歡別人幫忙。雲依川走後,她便又恢複了在秋千上打盹、看書的習慣。除去每日從歡問診之外,不會主動與任何人說話。倒是沒有再出現自殘的行為,看來萱草多少對她的病情有些幫助,但是沒有很大幫助。

姜忘憂傳書至溪野,向從白石請教“心理療法”,并說明了自己和從歡的近況。

回信的是藤逸,他轉述從白石“心理療法”的學習之道。同時還告知了她關于“沙棠果”的下落,并特意說明,從醫師尚不得知,是自己在古書上習來,不必感謝。

姜忘憂明白,從白石是真的将藤逸收為弟子了。

藤逸在信中提及,沙棠果需要海水澆灌而生,玄淵海域無邊,不曾多見,但昆侖川海之地,或許可以找到。

收到這封信的那日,從歡和姜忘憂正在為如何去川海覓得此樹而犯難,恰巧北鳶走了進來,他提着兩只在山中獵的雪兔說,“兩位姑娘,我們剛狩獵回來,少将軍讓送兩只雪兔給王妃嘗嘗!”

兩人同時看向北鳶,像是獵鷹看到了雪兔般雙眼放光。

“北鳶你是川海人,可聽過‘沙棠果’?”

做好的雪兔上了桌,北鳶原本還為留下吃飯而為難,卻不知自己已經被兩只狐貍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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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話,他放下快要入口的兔肉,一瞬間露出警惕的眼神。

“ 找‘沙棠果’做什麽?”

“你知道?”

她們本是試着一問,不曾想他竟然知道,看來此樹生在川海的。

兩人對視一眼,姜忘憂解釋說,“雲将軍有個朋友,她嫁到了玄淵,但是不通水性,所以很不方便,所以我想找來送給她!”

北鳶聽到此話似乎才放下心來,對她們道,“小的時候,川海有很多這樣的樹,這種樹只能用川海的水澆灌才能生長,大都長在海邊的崖上。”

姜忘憂聽了,瞬間明朗起來,“那你可知哪裏還能到,能帶我去嗎?”

北鳶再次露出那種警惕的神情,“現在沒有了。很多年前,川海闖入很多外來人,他們吃了沙棠果,能在海中穿行自由,我們族人好好招待了他們,但他們卻偷走了我們的珍珠,還抓走了我們的族人,去為他們造珍珠,不順從的全部被他們殺害了,後來,族人便将崖邊的那些沙棠樹全砍掉了。”

從歡聽後氣憤極了,“太過分了,那麽厲害,怎麽不去玄淵偷呀!之前我覺得我們溪野人受欺負,而今看來你們比我們還慘。”

北鳶又道,“所以現在川海幾乎找不到沙棠樹的影子,況且那樹七年一結果,找了樹,也未必能找到果子,而且川海人要知道有人要采沙棠果,不論是為了做什麽,一旦被抓住,都是要抓去祭海神的。”

兩人燃起的希望被澆滅,這種情況下,莫說川海難尋,即便有,她們又怎麽忍心讓北鳶帶她們去找呢。

又一個月後,寧珞去川海公辦,姜忘憂仍不願放棄,請寧珞帶她一同去川海,從歡留在昆侖陪王妃。

川海是位于昆侖南部的一片內海,川海人大都生活在水中,他們可以自由穿行于海陸兩地,但是一直避世而居,近年來,才與外界多了些來往,一些川海人來到岸上做生意。

川海的海,與玄淵大不一樣,玄淵廣而險,海水暗藏洶湧,浪是黑色的,仿佛一靠近就會被吞噬;川海卻不一樣,川海的水是寧靜的,浪是白色的,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何夫人所言果然不假,川海美不勝收!

寧珞隔日便要返回昆侖,姜忘憂想要多留幾日,寧珞便将北鳶留下陪她,約定半個月後等她公幹再來接他們。

北鳶一直跟着她,避免她被川海人知曉她的意圖,她們在川海找了十幾日,也不敢随意打聽,終沒有找到任何沙棠樹的蹤跡。

眼看半個月就要過去了,距寧珞來接他們的時間越來越近,離三域大會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她也不想北鳶跟着自己這樣漫無目的走下去,終于決定要放棄了,“我們不找了,北鳶。”

此時,正埋頭看地圖的北鳶道,“姜姑娘,我們就剩七八處沒找了,寧少将不是過幾天才來嗎?”

姜忘憂走過去,收起他手中的地圖,“不是一兩處,也不是兩處,是七八處,而且還僅僅是我們知道的七八處,那不知道的地方還多着呢,就這兩天,我們也不能将川海找遍。所以,不找了。”

北鳶似乎也不希望她繼續找下去,也開心了些問她,“那姜姑娘你還想去哪兒嗎?我帶你去!”

姜忘憂擺擺手,“不必了,還有幾天的時間,北鳶你不想回家看看嗎?”

她原本便是想給北鳶一點探親的時間。

“不想。”

北鳶聽到此話,低下了頭。

姜忘憂想到北鳶說的那些搶他們珍珠的外來客,怕北鳶誤會急忙道,“我不跟你去,你家不是在海裏嗎!我也下不去,你不用管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是的姜姑娘,我家人他們都不在了。”

“不在了?是那些外族人?”姜忘憂想到北鳶說的那些過往。

北鳶點點頭,而後又說,“我生下不久,母親就被帶走了,父親帶着我找母親路上,碰到了寧少将,便将我托付給了寧少将自己便離開了!那時我不過十歲,後來便再也沒有見過父親,也不知他們還活着沒有。”

“對不起啊!”姜忘憂生出一陣愧疚,覺得自己這麽多天讓他陪着自己找沙棠果,無異于揭人傷口撒鹽。

“不會的姜姑娘,這麽多年我跟着寧将軍,見了很多人,明白川海之外也并非都是壞人,比如寧少将,比如你和從歡姑娘,你們都是好人。”說到這裏,他似乎做了什麽決定,“這沙棠果本來是可以救很多人性命的。姜姑娘,你那麽想要沙棠果嗎?”

姜忘憂不解,“你知道哪裏有?”

北鳶點點頭。

北鳶帶她到了一座她們一早便排除的海岸,這裏是連通碩野和昆侖的一座山崖,翻過這山便是碩野了,雖然近年來,碩野與昆侖建交,已經建立了兩國來往的空域和陸域的大路,但仍有一些人會從這裏偷偷走小路去碩野,而就在這樣的一座海崖之上,搖搖的懸着一棵沙棠樹。

姜忘憂看到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找到了,而且果子還是熟的。

但她知道其中肯定有玄機,“這棵樹是不是有什麽問題,這麽顯眼,卻沒有人摘。”

北鳶說,“這裏,是我故意不帶你來的,這片海崖之下,是川海最深的海域,這棵樹是川海族人設的誘餌,上面這果子是真的,但是樹是假的,采果子的人靠近樹,樹枝便會斷裂,下面就是川海人用水流造的漩渦,就算我落水,也會被卷入海底,更不要說姜姑娘你了,海底下是一片沼澤,陷進去,便出不了了。”

“難怪這麽顯眼都無人來取,也不知多少人因此跌落海底。但偏偏還有像我這樣貪心不足的人。”姜忘憂自嘲,而後似突然通透一般,“我們走吧,北鳶,不要了!”

“我既然帶姑娘來,便是有辦法!只是姑娘要相信我。”

姜忘憂不解。

他又道,“我會從別的海面潛入漩渦底部,設法将海底的水分流,這樣海面的漩渦就會慢慢消失,姑娘要等到漩渦消失的時候再去采,這樣就算掉進水中,也不會被卷入海底,但是分流之後,不會太久,漩渦便又會重新形成,我們便要利用這段時間采到‘沙棠果’,大概不會超過一刻鐘。”說着将行囊中的一串小葫蘆鏈條取了出來。

“這是‘腰舟’?”

此前在溪野也有漁民自己将葫蘆綁在腰上,葫蘆內孔質輕,可以浮在水面,從而使人不溺水。但是姜忘憂見到的大都質地粗糙,參差不齊,像北鳶手中的這種,光滑細膩,大小适中,上面還刻着雲紋,如裝飾一般的‘腰舟’還是第一次見。

北鳶将它遞給姜忘憂,“這是軍中給将士定做的腰舟,我就生在水裏,本來用不着,但想着,此次到川海,或許能派上用場,于是便帶來了。姜姑娘将它系在腰間,這樣就算你落水了,也不會墜入海裏。落水也不要害怕,如果可以盡快向崖邊靠,我會在旋渦恢複之前,回到水面來救你出海。姜姑娘,你相信我嗎?”

“我信!”

姜忘憂接過‘腰舟’,發現上面的裝飾正是崇阿的祥雲紋印記,它極輕,握在手中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好的,姜姑娘,一定要等到水面平息再去采,等我來救你!”

“小心!”

說罷,北鳶便從崖邊的另一側,縱身入海,入海的剎那,一條紅色的魚尾在水面排出一朵浪花,然後入水不見。

“那便是北鳶的真實模樣吧,還真漂亮。還是個小美人魚呀!”姜忘憂不由贊嘆。

大約兩刻鐘之後,那沙棠樹下的漩渦,正如北鳶所言,逐漸恢複平靜,由急漸緩,漸漸的恢複成海平面沒有任何波瀾。

姜忘憂摸了摸腰間的‘葫蘆’,深吸一口氣向崖邊的沙棠樹走去,她拿到沙棠果的一剎那,如北鳶所言,沙棠樹斷裂,她整個人掉入水中,她本能掙紮,猛地嗆了口水,身體浮出了水面,這才松了口氣,攥着握在手中的果子,暗自感謝那‘腰舟’神器,然後一點點向崖邊撲騰。

不料,她剛挪動一點,身體便被一股巨大的力卷起,海水一瞬間又形成了漩渦,将她整個人吸入了海底。

再醒來的時候,姜忘憂感覺自己置身一片黑暗之中,身體有些輕飄飄的,難道自己死了?

“醒了?”

微弱的光源從旁邊漸漸靠近自己,有人向她走來。

“北鳶?”

姜忘憂喊了一聲!

那光源愈走愈近,整個空間亮了起來,她也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雲将軍?”

正是雲依川,他手握着一顆夜明珠向她照了照,似乎在找什麽?

“你怎麽會來?這是哪兒?你看到北鳶了嗎?”

姜忘憂滿口疑問。

“我來給你收屍!”口氣中似有怒意。

“我找到沙棠果、”姜忘憂話沒說完,才發現那果子早已不見蹤影了,“不見了!”

也是那麽大的漩渦,肯定被沖走了,她懊惱!

“別找了,你吃了!”

“我沒吃!”

姜忘憂辯解,自己雖然是自不量力差點丢了性命,但是被這樣誤解,還是會有些不快!

“你看看我們現在在哪兒!”雲依川将夜明珠更靠近她一些。

姜忘憂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沙灘,但卻是海底的沙灘,之所以感覺輕飄飄的,是因為周圍海水的起伏,但是她竟然能在海底安然無恙。

難道真的是慌亂之中,出于本能,自己吃了?

“我給你吃的!”

雲依川淡淡道。

他似乎一直在找什麽,看到她這個樣子,才坐在她身邊道,“自己都要死了,還握着那果子,不知道吃,你要淹死了,這果子能送我手裏嗎?”

姜忘憂這些事情倒沒有想過,她并非多麽清高,但是落水那一剎那,确實沒想過還可以吃了果子自救。

“所以您也掉進了那個漩渦?救了我?”

\"是我跳進去,不是掉進去!”

姜忘憂自然知道,但她又不能直接說雲依川跳進去救自己,感覺哪裏不對。

“那現在怎麽辦!”她有些自責!

“先出去再說!”雲依川指指那邊,“那邊有微光,應該離水面不遠。”

“雲将軍為何在海底也無事?”姜忘憂雖然食了沙棠果,但在水裏仍是不适應,努力跟着雲依川的身影向前。也是此刻才意識到,雲依川似乎很适應這海底。

“因為沙棠果曾經被川海人作為貢品,每年進貢給崇阿王庭,崇阿王族之人,幼時皆會服用。”

姜忘憂愣住了。

“所以,您一早就知道,川海有沙棠果?”

“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找到你的 !跟緊了。”

雲依川似乎終于忍不了她的速度,一手拽起輕飄飄的她向水面游去。

姜忘憂雖然感覺自己被戲弄了,但是此刻也只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向着光亮游去。

上岸之後,兩人的衣服全濕了。

雲依川掃了她一眼,移開目光道,“我們得找個地方将衣裳烘幹,蒼鸾不過海,此刻感應不到我,看來我們走得太遠了。”

姜忘憂才發現自己裏面的衣服都印了出來,急忙轉過身去。

雲依川看着她窘迫的轉身,嘴角輕笑,卻在她轉身的瞬間笑容斂了起來,姜忘憂的外衣是一件薄紗,此刻濕透了之後,印出了姜忘憂背上那只蝴蝶印記。

他看着這個熟悉的背影,問道,“上善谷,就是你吧,姜忘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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