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陽黎族

陽黎族

三域西北高原之地，叢林高聳，萬壑争流，鳥類繁多，有部落，善射，崇拜太陽，自稱為太陽神後裔，以陽為姓氏、為圖騰、為部落的标志，捕鳥為食，以鳥羽為衣，為陽黎族。

——《山川實錄·昆侖》

“陽黎族人很溫和，如果你不觸犯他們的禁忌，他們是不會傷人的。但你一個女孩子進入叢林終歸有些危險，林子很深，還有一些傷人的野獸。”

“而且你與陽黎族人語言不通，很可能會引起誤會。”

“還有可能會被留下來，當媳婦。”

因為聽到她要只身去叢林尋找蒼鸾，那些村子裏的人似乎又對她重燃信心，不是因為她的膽識，而是因為她的品格，因為她對坐騎的不放棄。

雖然，他們都認為那只鳥已經死了！

所以村民便你一言我一語，勸說她不要去！

“沒關系，他們不傷人就行。放心，我會想辦法跟他們溝通，至于留下來當媳婦，更不會了，我是溪野人。”

姜忘憂早有耳聞，新人族人比較忠貞，而越是古老的民族，愈是如此，對自己伴侶的要求也更高，定不會輕易娶一個外來女子為妻，而且還是溪野混族人。

但這句話讓村民不太理解，他們問：“溪野人怎麽了！”

“溪野人、”

姜忘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了，因為她發現這這裏的人，并沒有種族的偏見！

最後村民見勸說她無望，只能給她帶了些防身的藥粉，還有食物，讓她進了山。

姜忘憂自幼在山中長大，對叢林倒是不怎麽恐懼，但是方向感這個東西，離開了熟悉的地方便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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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迷路，她只能順着河流而上，不管什麽族人，總是免不了要喝水，她相信沿着河流定能找到陽黎族的痕跡。

就這樣走走停停，眼看天色暗了下去，一個人在叢林過夜不安全，她必須得返回村子裏了。

此時又累又餓，她只得在河邊的石塊上小憩一下，想着吃點東西就返回村子裏。

就這樣啃着啃着，卻恍惚聞到了一股肉香，她疑惑地看看手中的幹糧，并不是帶餡的，更何談有肉。

然後擡頭的一瞬間，她吓得跌坐在地上。

河的對岸，有兩個身着羽衣的少年，正盯着她看。

他們背上背着弓箭，手中拿着叉戟，姜忘憂定在原地，感覺自己只要稍有動作，就會被射殺。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一陣。

姜忘憂發覺對面的人，對她沒有很大的惡意，她慢慢坐了起來，将雙手面朝他們，示意自己沒有拿武器，不會傷害他們。

對面的少年也放下防備，揮揮手中的叉子，問她，“你，肚子，想吃嗎？”

姜忘憂忘了，他們雖然在着叢林裏生活，但是卻不是野人，能與外界的人進行基本的溝通。

或許這兩個人能帶她找到小姜也不一定。

姜忘憂試着趟過河來到他們面前，走近後，發現正是他們在烤肉，剛剛是問她要不要吃。

她仔細端詳了一番，确認那是一條魚後，這才放下心來、擺擺手說自己不餓。

“你、山外人、去西極？”

西極便是姜忘憂本來的目的地，三域的最西邊。

看來，很多人從這邊去西極，這也說明，此地已經離那裏不遠了。

姜忘憂點點頭，一邊說，一邊比劃，“我，去西極，坐騎，大鳥，不見了。我，找鳥，到這裏。”

對面兩個年輕人看着她笨拙的比劃，不知是否聽懂了，但是聽到鳥的時候，兩人對視一眼。

姜忘憂察覺到他們的眼神，問道，“你們知道大鳥在哪兒？”

情急之下，她說的快了些，但是對方顯然聽懂了，此刻正低着頭不看她。

“這個，給你們，你們帶我找大鳥。”

姜忘憂将自己随身的袋子打開，是糖塊、還有食鹽、還有一些幹糧。

因為她聽聞這山中之人，不用金銀幣，卻會用獸皮去外面換取食鹽和一些山中沒有的食物。

她看出小孩子對她的食物表現出很大的興趣，于是拿出兩個糖塊和兩塊貼餅，放在他們手中，用拜托的語氣說，“帶我去找大鳥！”

于是兩個少年帶着忘憂進了他們的部落。

一路向叢林深處走去，山壁、岩石、樹皮上可以看到一些太陽的圖騰印記，愈向深處愈多，還有一些岩畫，大都記錄着他們制弓、捕鳥的故事。

兩個少年将她帶到一處山窪處，此地成片的石板，可以看到零星的棚戶，這裏大概就是兩個少年的家，跟着他們的族人靠着山壁，在石板上安家。

但是卻沒能看到他的族人。

“有人、成婚、他們幫忙。”

姜忘憂聽明白了，酋長兒子要成婚，族中人都去幫忙了。

也許少年擔心自己語言表述不清楚，他們将她帶到了一處岩石前，上面有成片的岩畫。

姜忘憂一眼掃過去，看到了一個類似婚俗場景的岩畫，畫中，衆人圍着篝火，看着一對新人在中央起舞，而那火上烤着的正是一只大鳥。

“今晚，酋長兒子，成婚，你的大鳥。”

少年将手指向了畫中的鳥，道出了“小姜”的命運。

姜忘憂打了個寒顫，随後冷靜下來，至少她證明了小姜還活着。

她拜托兩個少年帶她去見酋長，她想着偷偷将小姜放出來，反正小姜可以飛，她善後，因為她知道這裏的人看似野蠻，卻很善良，并不會輕易傷人。

兩個少年答應了她請求，因為晚上他們都要去參加酋長兒子的婚禮。

酋長居住的地方，明顯比他們居住的地方氣派很多，他們的棚屋，是有羽毛做頂棚的，那裝滿鮮花的屋子想必就是婚房了。

族中人看到姜忘憂并沒有特別好奇，她逢人就發糖塊，那些族人還将烤好的肉幹先給她嘗。

後來她從少年口中得知，他們是把她當成了賣糖的商販子。

少年正大光明的将她帶到關鳥的地方。

沒有人會覺得一個商販子會來偷鳥，就像沒有人覺得她可以将鳥帶走。

而她見到小姜的時候，眼淚差點流出來，為了防止小姜逃走，他們已經将它的翅膀羽毛剪短了。

小姜，現在自己都飛不走了。

而見到姜忘憂的那一刻，一向傲嬌的大鳥，竟然落下了眼淚。

姜忘憂理智全沒了，她将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給了兩個少年，帶着祈求的語氣，“放了它，放了它好不好。”

兩個少年垂下頭，這只鳥是今晚的祭品，他們已經好久沒有抓到過這麽大的鳥了，沒人敢動它。

而此時，太陽已經落山，陽黎人已經燃起篝火，還有人吹起骨笛，大概婚禮要開始了。

姜忘憂拉着少年，想要去見酋長。

她讓少年幫她翻譯，說，“只要把那只鳥放了，可以給大家很多食物。其他需要什麽，她也會盡力找來。”

酋長沉思一陣問，“那可以給我們更多的鳥嗎？”

姜忘憂知道談不通了。

此時號角已經吹響，新人已經就位，小姜也被放了出來。

“你們要殺它，就先殺了我，我要讓你們的婚禮，染上人類的鮮血，你們的婚禮會得到太陽神的詛咒。”

沒有別的辦法了，姜忘憂只有死死的抱住‘小姜’，以命相搏，因為她大概了解，婚禮上出人命這種事情，誰都不願遇到，愈是有信仰的民族，愈是忌諱越深。

于是她搬出了太陽神。

她知道有人會給他翻譯。

果然酋長聽後盛怒，那兩個少年似乎還在為她辯解，但是辯解無用。已經有人上前，要将她扯開，她死死抱着小姜不松手。

僵持之際，一只犀利鳥鳴劃過長空，巨大的青金羽翼從他們頭頂掠過，将那些人掃開，縱使見過那麽多鳥的陽黎族人，也看呆了。

姜忘憂也呆坐在原地，看着憑空出現的這只大鳥，失神道，“青金蒼鸾，雲依川？”

小姜沖着那青金蒼鸾也凄厲的叫了一聲，姜忘憂察覺到這兩只鳥認識，顧不得那麽多，将小姜直接放在青金蒼鸾的背上。

反應過來的族人大喊着什麽，姜忘憂沒有聽懂，帶他來的那少年心有不忍，對她說，“你的大鳥，是青鳥的伴侶，要射殺。”

姜忘憂拍拍青金蒼鸾的頭，示意它先走，那青鳥倒也沒有猶豫，羽翼忽閃而過，在他們頭頂掀起一陣飓風，馱起小姜，飛向長空。

陽黎族人箭術非凡，猶善射鳥，被惹怒的酋長，親自拿起弓箭，對準了尚未逃離他們視線的蒼鸾。

姜忘憂只能用身軀為盾，但她此舉無異于螳臂當車。

姜忘憂眼看着那箭從她頭頂掠過，朝着空中的青鸾射去，她無力閉上眼睛。絕望之際，卻又聽見弦聲，她睜開眼，看到另一只箭從樹梢射出，将那只朝着青鸾的箭擊落。

青鸾消失夜空。

姜忘憂松了口氣，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一旁的樹上，射出那只箭的雲依川，躍下樹來，站在姜忘憂身旁。

他拽了她一把，卻沒将人扶起來，幹脆扔開她的手，“出息！”

驚魂未定的姜忘憂卻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肯松開，她大口的喘着粗氣，沒有擡頭，卻知道來人是誰，“吓死我了，雲依川！我就說嘛，青鳥怎麽自己來。”

雲依川沒有掙開她，便讓她那麽抓着，而後擡起頭，看着對面虎視眈眈的陽黎人，摸着手中的弓說：“這才哪到哪兒，你擡起頭看看對面。”

對面的陽黎族，顯然已經被激怒，此時已經将箭頭對準她們。

縱使雲依川有千般本事，在這森林中，也僅一雙手，一張弓，數支箭，要對抗對面這麽多的神箭手，顯然很難。

“那怎麽辦！”姜忘憂努力站了起來，雖然情況似乎更危險了一些，但是姜忘憂沒那麽怕了。

“站到我身後！”姜忘憂不敢逞能，依言而做。

只見雲依川，從背後的箭筒抽出一支長箭，對面的人見狀，也箭在弦上，一觸而發！

在姜忘憂幻想雲依川可以以一擋百的時候。

“等一下！”

雲依川用他們的語言與他們溝通。

對面的人，顯然有些意外，只見雲依川将那只抽出的箭端正的放在手中，然後試探着向前走了幾步，在相距還有幾米的時候，停步，将箭雙手呈上。并用他們的語言說了些什麽。

對面的陽黎人有人走了過來，接過了那只箭，遞給酋長，和酋長左右端詳一番，然後姜忘憂眼睜睜的看着對方讓出一條路來。

雲依川對着對面恭敬肅禮，情況不明的姜忘憂也學着做。然後貼近他身側輕聲問了一句，“怎、怎麽了。”

“走啊！”

雲依川從牙齒裏擠出這兩個字，然後拽着姜忘憂大搖大擺從他們讓出的道路中離去。

離開他們的範圍後，雲依川加快了腳步。

他們一邊走，一邊跑，在黑夜裏一腳深一腳淺，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姜忘憂一個趔趄，整個人倒在地上，連帶着将握着他的雲依川也拽倒了。

“走不動，真走不動了。”

雲依川也不再拉她，幹脆在旁邊躺了下來，兩個人就這樣躺在了這闊野之上，星空之下。

“你剛說了什麽，他們放你走了。”姜忘憂呼吸仍然沒有平穩，喘着粗氣問。

雲依川笑了，“我說，我是雲翳的兒子。”

“那你說的也沒錯呀，你跑什麽？”

“我奉上的是雲翳軍隊的弓箭。”

“那又怎麽了？”

姜忘憂仍是不明白。

雲依川沒好氣道，“那箭是崇阿軍隊專用的箭，我哪裏有。那箭是我仿制的，雲紋是我自己刻上去的。”

姜忘憂懂了，沉默了一下，幹笑了兩聲，而後終于控制不住，大笑起來。

“好笑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雲将軍做這件事很好笑。”

雲依川冷哼一聲，然後自己也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