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動搖

動搖

星元227年，初，遠赴墨東的崇阿弓箭營連同慕情的野狼部，迎戰涼沙城鷹師，雙方陷入膠着，卻發覺本該坐鎮鷹師的涼沙王哈桑未至墨東！而數百裏之外，崇阿統帥雲依川領先頭部隊十餘衆，入上善谷。遭遇涼沙城兵士伏擊。

——《山川實錄·戰争》

姜忘憂和墨白就這樣被留在了諾妮的營地，諾妮好像一直在等誰的消息。

姜忘憂猜測那是他們巴瑤族的幕後軍師。

諾妮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只大鲲之上，偶爾離去，也不會乘鲲前往。

他們便随鲲在海上飄着，雖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但她覺得這該是新巴瑤城的統籌範圍了。

某一日，諾妮歸來，帶來了一個負傷的鲛人，在營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據說是個生得很漂亮的男子，不似西海鲛人，也不像東海巴瑤人。

只是那漂亮的紅色魚尾，證實了他是個鲛人。

因為他傷的較重，所以諾妮來問姜忘憂是否能夠醫治。

就這樣，姜忘憂救下了北鳶。

也是通過北鳶她才知曉，西海發生了空難，寧珞墜海失蹤。

而雲依川已經在昆侖禁閉五年了。

姜忘憂聽說之後，惋惜的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只是當晚又對着那無際的大海坐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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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鳶未等傷愈，便離開了，離開後不久，諾妮收到了一封西海來信。

那日，她同意了姜冰的提議答應與古遺族合作。

同時，西海傳來消息，崇阿正式對涼沙城宣戰

此時她和墨辛已經在西海呆了大半年了。

諾妮從西海帶來消息，崇阿、滄海原正式對涼沙城宣戰，桑海田也加入戰局，涼沙城的局面急轉直下。

按照約定他們跟随諾妮渡過海溝前往西海，勸嘉榮放棄對彼岸礁的支持。

月刀海溝海底的隧道，已經修建完成，但是新巴瑤城建立後，将東海的出口堵上了，但仍然有一些商人涉險偷渡。

沒有一個民族可以真正遺世獨立，而東海這個缺口不只是地理上的打開了東海隔絕的局面。

同時，也喚醒了巴瑤族這個沉寂的古老民族。

缺口容易合上，但是覺醒的思維不會輕易再沉睡。

同樣，涉險穿越月刀海溝的人也越來越多，在海溝的最窄的地方，已經有人堆巨木分流，往來穿越東西海的人不在少數。

而諾妮避開隧道，帶他們走了海溝，鲲可展翅，化為大鵬，有它助力，穿越海溝，并沒有那麽危險。

在鲲振翅的剎那，不知是不是意外，剛好掃過了那阻攔水流的石木，讓那本就不那麽結實的堤壩摧毀。

姜忘憂和墨辛對視一眼，知曉諾妮仍不願跟西海或者東海之外的其他王室、王庭有太多的牽扯。

他們到了西海的巴瑤族的營地，姜忘憂猜測應該是在靠近東海的地帶。

戰火沒有蔓延到此處，不會有敵族來襲，暗箭來傷。

但是沉寂的、沒有一絲生氣的無際海面，除巴瑤族的戰艦和鲲之外，看不見一個漁民自遠方經過。

這一切，提醒着姜忘憂他們處在戰中。

“桑海田的君主嘉盛據說纏綿病榻許久，當今桑海田，能夠做主的是他的兄長嘉榮。我聽聞，桑海田的這位嘉榮王子野心不遜色于那外涼沙王。縱然國主嘉盛雖然有意止戈安民，但是嘉榮未必不這麽想，他早有向玄淵擴張之意，曾經的鲛珠之禍，不就是他的傑作？兩位确定有把握能夠說服他放棄對彼岸礁的支持嗎？”

諾妮将碩野的消息帶回軍中，也帶給了信誓旦旦要說服桑海田放棄與彼岸礁合作的姜忘憂和墨辛。

“有野心也要吃得下才行，而今的桑海田早已不是當年洛嘉在位時的桑海田了！”

墨辛淡淡的說。

第二日，桑海田的大營，來了兩位醫者，自稱有治好國主嘉盛的良方。

嘉盛生病至今，這幾年，來自三域的醫者，嘉榮見了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其中不乏一些魚目混珠之人，但是嘉榮卻仍沒有放棄接見。

但是下面的人自是審核嚴苛了些，特別現下又在戰時。

從二人的出身到師門到資歷到擅長醫術盤問了個遍。

這倆人的背景和出身哪裏經得起這樣去推敲，最後姜忘憂沒辦法，報出了從歡的名字。

果然，守衛通報之後，嘉榮很快便見了他們。

“姜姑娘，好久不見！”

嘉榮見到姜忘憂似乎也沒有很大的意外，甚至還有點小驚喜。

“見到是我很失望吧，榮王殿下！”

“誰又不是誰的朋友呢？”嘉榮搖搖頭，終于注意到了姜忘憂身邊的墨辛，并且覺得眼熟，“這位是、”

“這位是墨白先生！”

姜忘憂在他說出“墨辛”的名字前，主動介紹。

“有趣，有趣！不得不說兩位緣分還挺深！”嘉榮饒有興趣的看着這消失數年的墨辛。

相較之前的唯唯諾諾，而今看來整個人明朗了許多，有種光風霁月、蕩瀾英游的姿态。

“何止，我們與榮王殿下的緣分也不淺，這不又見面了。”

墨辛并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嘉榮斂了笑容，坐回了王座，“兩位請坐吧，兩位真能治得了我國主的病？”

姜忘憂正色說，“那恐怕要讓榮王殿下失望了。”

聽到此話，嘉榮的臉上當真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不過，我們帶來的消息，也許可能消解榮王殿下的憂慮，對桑海田當今的局面大有裨益，相信嘉盛國主聽後，也會君心大悅，對他的病情也有所幫助。”

墨辛随後補充道。

嘉榮很快恢複了情緒，“這墨白先生不知而今是站在誰的立場？兩位應該不是來勸我同古遺民聯手吧！”

姜忘憂哂笑，“古遺族有幾斤幾兩，我們還是知道的，這種話我們自然不會同榮王殿下開口。”

墨辛開門見山：“我們不需要桑海田同哪裏聯手，只需要榮王殿下放棄對彼岸礁的支援。”

嘉榮向後仰了下身子，看着兩人，念道：“彼岸礁？兩位原是為了巴瑤族而來嗎？”

墨辛道：“我們為了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今，此舉對桑海田有益無害。榮王應該清楚，玄淵與碩野終究隔了山海，互相為彼此幫不上多少忙，反而還要牽扯你們并不充沛的精力。或者榮王殿下最初支援彼岸礁的初衷是覺得玄淵之戰，彼岸礁必勝。桑海田也可因此與彼岸礁進一步拉近關系。但是現在看來巴瑤族勝算更大一些，不如及時止損！”

“先生如何妄斷我們的精力并不充沛！”

嘉榮意味深長的看着墨辛。

“榮王不要誤會，墨白所言是精力，而非兵力。桑海田自然國力強盛，兵力強大，但是獨缺将才！自雲王殿下避世之後，他手下的一大批将領，也漸沒落。前幾年，倒是挖過來一個雲依川，但他終究是昆侖人，而今還是崇阿的統帥。所以你們雖然組建了協盟，但是對滄海原也好，對彼岸礁也好，一直是以志願軍的方式參戰，只因你桑海田近百萬兵士，卻只有一個慕情堪當重任，逼得榮王殿下，親自坐鎮在這軍營。”

墨辛毫不避諱的說出了心中的揣測。

對面的嘉榮被墨辛說中的心事，臉上卻挂着笑意，“墨白先生，不怕自己猜對了，我讓先生走不出這軍營嗎？”

“墨白圖不在桑海田，志也不在此，榮王殺我無益，留我也無用。您現在需要的解決當下的困局，第一步便是要放棄對彼岸礁的幻想。”

嘉榮似乎真在思考墨辛的建議，問道：“要我軍放棄對彼岸礁的支援并不是什麽難事，只是我們雖然精力有限，但在彼岸礁身上也沒有浪費多少，而彼岸礁失去了一支翼族的支援，對他與巴瑤族戰局也不會有太大影響。所以我不解先生用意何在？”

“桑海田對彼岸礁的支援，在聲不在勢。而今巴瑤族與彼岸礁已成膠着之勢，桑海田的撤軍，對彼岸礁而言，軍心會大大受損。特別是那些支持彼岸礁的鲛族王室，碩野第一大王室桑海田的撤軍定會動搖他們支援彼岸礁的決心。”

嘉榮用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向墨辛，“先生分析的是彼岸礁的損失，卻沒有說，我們撤軍對桑海田有什麽好處？我們雖然“精力”有限，但撤回彼岸礁的那點水軍，也扭轉不了什麽，終究是無法主導碩野的戰場。”

墨辛也投向了嘉榮同樣的眼神，“如果桑海田不再支持彼岸礁。那麽巴瑤族，便會放棄同涼沙城的同盟。同樣，涼沙城的軍心會受損，支持擁護涼沙城那批小王室也會被動搖。特別現在崇阿也加入了戰局，碩野戰場也在膠着之際。”

嘉榮似乎在認真考慮，支不支持彼岸礁倒不要緊，要緊的是，涼沙城不能再勝了，他必須要争取一切能阻止涼沙城的力量。

“還有一點，或許榮王也該考慮！”一直沒有開口的姜忘憂說話了，“嶼白的野心可是大過巴瑤城許多，彼岸礁一旦獲勝，東西海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東擊昆侖，西攻碩野，他不是做不到，畢竟，我們入不了水，但鲛族是可以在陸地生活的。”

攻破碩野、昆侖絕非易事，姜忘憂的話為時尚早，但是卻提醒了他，讓他想到了很久之前下的一步棋。

那時，桑海田最大的威脅正是嶼白！

只是後來涼沙城崛起，改變了時局。

他沉思半晌，開口道：“只是玄淵的戰争實則是東西海大戰，碩野支不支持，撤不撤軍，影響或者并沒先生想的那麽大。畢竟巴瑤族對于他們始終是外敵，不管之前西海各方都有什麽私怨，但是面對巴瑤族，總是會更團結些，這也就是為什麽巴瑤族這麽多年，都沒獲勝的原因。”

嘉榮此時，好像才真的決定考慮他二人的提議，卻也清楚其中利害，并非會全然按照墨白所想去發展。

因為他知道，嶼白不死，巴瑤難勝！

正在三人沉默之際，有衛軍送來急報，聽到消息後，嘉榮的臉色當下就變了！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希望榮王考慮我們的提議。”

他們知道大概是軍情，墨白主動請辭！

不想嘉榮看着他們說：“崇阿先行部隊，遭遇涼沙城的伏擊，統帥失蹤了。”

“統帥？”

姜忘憂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個人。

嘉榮肯定的告訴她：“雲依川！”

“榮王殿下，戰場失蹤，跟我理解的失蹤一樣嗎？”

姜忘憂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件事情，悲傷、難過，好像都不是，像是一座大山在自己面前轟然倒塌，擋住了所有的去路、遮住陽光、甚至隔絕了空氣！

自己被黑暗和巨大的恐慌包裹。

“崇阿後方的人已經在搜索了，但現在整個上善谷已經被涼沙城的兵士包圍，他們也在找雲依川，搜索起來非常困難。”

“上善谷？你說雲依川在上善谷失蹤了？”

“不錯！此地據說在溪野的一個不知名山谷，姜姑娘知道？”

姜忘憂還未從那巨大的恐慌中解脫出來，但是感覺好像前路被挖出了一道口子，可以呼吸了。

“聽說過。”她平靜下來對嘉榮道，“我們不打擾榮王相救同盟了，先告辭了！走吧！”

說着自顧自先離去了，待姜忘憂離去，墨辛才慢慢起身，收拾着自己的文件，故作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你是故意告訴她的吧！”

對面同樣在沉思中的嘉榮，這才看向墨辛。

此時墨辛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慢悠悠的說：“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涼沙王在意的人的話，大概只有姜姑娘了。不知這上善谷，是個什麽山谷，想必是什麽隐蔽之所在，要想找一個人很難，但想殺一個人卻不難，而只有姜姑娘進了這上善谷，涼沙王才不會放火燒山，隔絕了雲将軍最後的生機！”

“這我倒是沒想到呢，不過要真如墨白先生所言，姜姑娘未必不願前往！不如墨白先生原話轉贈，讓姜姑娘自由抉擇！”

墨辛搖搖頭：“我自然不用說，因為她肯定會去的。還是請榮王當機立斷，而今涼沙城又進了一步！”

說着也離開了桑海田的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