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言不由衷
言不由衷
皓月潔淨,妙人成雙。
禾月山莊裏靜的出奇,溫舒寧和秦染羽在長廊上如同散步一般悠然。
溫舒寧已經想到了秦染羽叫她出來的目的,定是有話要說。或者是有事情詢問她。
話題的內容很明了,無非是關于她和傅淮硯的關系,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隐瞞的必要了。
禾月山莊有一個天然湖泊,呈不規則的五星形狀,從秦染羽的房間投以視線正好可以觀其全貌,且觀賞的位置絕佳,遠處的城市中心的燦爛霓虹和這裏的世外桃源形成反差。
回到房間後秦染羽因為坐了太久的緣故腿有些僵硬。
兩個人依舊坐在剛見面時的位置,對膝而坐。
溫舒寧替她拿來按摩工具,輕揉腿,只是無法忽視秦染羽快要溢出來的帶有愉悅之意的目光。
沒辦法,逃不過的,溫舒寧只有回視,不料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人破功大笑。
不期然她們都想起學生時代兩個人隔着大半個班級眼神對視之後萌生的快樂,那種默契只有她們懂。
“你笑什麽呀!”
秦染羽的笑眼彎彎,唇角被她纖細的手掌捂住,整個人溫柔又知性,林亦北的确把她保護的很好。
“我看你笑就忍不住,那你又笑什麽呢?”
“我覺得我們是上輩子注定的緣分,是親人是摯友,最重要的是我們嫁的另一半還是發小。”
溫舒寧反過來逗弄她:“原來你這麽恨嫁啊?”
“哪有?”秦染羽受不了她的打趣,臉色微微泛紅,像是轉移注意力一樣接過她手裏的按摩機器。
随後溫舒寧扶着她進卧室上床休息。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小燈,安神的香氣彌漫和周圍安靜的環境渾然一體。
溫舒寧站在她的床前給她蓋好被子,轉身的瞬間房間大亮,噼裏啪啦的煙火在天際炸裂。
她和秦染羽都側頭觀看,煙火盛放的瞬間只有短短幾秒,倒影在湖泊的冰面上相互對稱。
湖面的薄冰像是帶着不規則紋理的玻璃,絢爛卻不刺眼。
溫舒寧依偎秦染羽的床畔,眸色悠遠似是透過月光回望過往,直到煙花聲音停止她才回神說道:“我都快要忘了,馬上又是新的一年。”
“是啊,我們也都不是孩子了。”成長的速度遠大于她們對時間認知的速度。
秦染羽随後輕觸她的胳膊示意她上來。
溫舒寧扭頭打量着柔軟的床,眯着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不合适吧!”
秦染羽輕觸鼻尖,知道她在想什麽,扭扭捏捏地解釋道:“我一個人住,他在隔壁!”
“嗯…那好吧!”溫舒寧利落地用腳一甩,拖鞋穩穩當當掉落在地。
兩個女孩子平躺在一起,對視着呵呵笑了幾聲。在桐鎮的時候兩家距離很近,因為第二天要一起上學所以她們會頭一天晚上去彼此的家睡覺。
溫舒寧閉上眼,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圓潤的呵欠嘴裏喃喃着:“舒服的想睡覺,我可以不走嗎?”
尾音軟軟糯糯的,可愛的像是嬰孩,秦染羽摒棄腦海裏她可愛的畫面,決定言歸正傳。
“你可以不走,但是你要交代清楚你和傅二哥是怎麽回事。”
溫舒寧打算充耳不聞,悄摸摸扭過身背對她。
秦染羽透過昏暗的光線,眼睛一眨不眨,公正無私極了。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我不信林亦北這個好奇的貓不八卦。”她就不信經過今天晚上林亦北想知道的事情會搞不清楚。
好吧!溫舒寧被打敗了,與其讓她從別人那裏知情還不如她如實交代。
灰溜溜地扭過身沒面子極了。
“就是你知道的那樣,周家安排跟我聯姻的人是傅淮硯。”
“如果不是今天撞上,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我。”
誰叫她保密工作做的這麽好。
“是!誰讓林亦北這個家夥和傅淮硯關系這麽好。”和林亦北認識六年他居然也沒透露過和傅淮硯的關系。
察覺旁邊人陰測測的眼神溫舒寧露出一副讨好的姿态。
她連忙着說道:“這件事從表面上看很簡單,一個私生女被接回家安排聯姻,可實際上我不是周家的女兒,只是和他們簽訂了協議,甚至……甚至奶奶成為了他們掣肘我的把柄。所以很多事情非我自願而是身不由己。”
糊裏糊塗地嫁人又言不由衷地離婚。
溫舒寧的聲音逐漸變弱,幽怨悲憐的情緒無處可發洩,沒人能懂她的無可奈何,包括染染。
“溫奶奶怎麽了?”
秦染羽也是在溫奶奶身邊長大的,聽到被周家為難難掩氣憤:“周家的做派一向為人所不齒,難怪快要破産了。”
對于周家快要破産一事溫舒寧有所聽聞,但是并不信以為真,或者沒有當回事。
一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想一個企業徹底破産是很難的,兼并重組這種事很常見,二來是周家沒有通過她向傅家尋求幫助,以前項目資金鏈出現問題後周宏時都會旁敲側擊,讓她跟傅淮硯吹枕邊風,但她一次都沒有如實照做過。想來這次的破産也是對手公司故意造謠。
秦染羽看她不說話,側過頭見她出神的樣子有些心疼,但是一想到宴會上傅淮硯對她的悉心呵護心理也有了一點安慰。
“不過還好,有傅淮硯疼你。”
“我要跟他離婚。”沒有一點起伏的聲音卻說着最讓人不可思議的話。
“為什麽?”秦染羽震驚到不顧醫生的建議猛的從床上坐起。
“為什麽離婚,他不是很愛你,你也很愛他嗎?”她能看出溫舒寧在宴席上不自然的神态和不敢直視傅淮硯的閃躲,她雖沒見過溫舒寧談戀愛但是她和當初的她一樣,都是不敢愛的表現。
溫舒寧躺在床上鴉羽般的長睫輕顫,呼吸聲加重,紅唇幾度張開想要否認卻發不出聲音。
秦染羽是個聰明的,看她的狀态瞬間明了兩個人的問題出在哪裏。
秦染羽側躺着身子托着下巴看着她讓人憐惜的臉龐說道:“我想,不用跟你拿我和林亦北舉例子你也會明白,我們在一起有多不易,相愛的人之間夾着死神。但你和傅淮硯不一樣,你們隔着的是誤會,如果因為誤會而分開那太可惜了,一向敢愛敢恨的你這次卻頻頻向後退,那對他不公平…。”
“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是不畏萬難無所隐瞞的雙向奔赴,我不信糾纏的這些日子裏你不受折磨。”秦染羽的話在溫舒寧腦中萦繞。
這幾年時間裏她一直單槍匹馬和周家虛與委蛇和傅家周旋,做慣了全身心的主人卻忽略了周圍人的聲音。
即便是無話不說的傅淮墨但也因為身份上的原因有很多話不能說出口,而現如今秦染羽的回國給了她一劑強心針。
不知不覺離開山莊的房間來到了戶外的亭子裏,亭子下面就是湖面。
今天沒有什麽風卻肅殺的冷,冷氣逼人,越是這樣的環境頭腦越是清醒,溫舒寧的鼻尖被凍的通紅,呼出的都是白汽。
山莊裏燈火通明,安保工作卻是做的極好,可能是考慮到今天來客的特殊性,保安都不敢懈怠,不時會有人上前詢問溫舒寧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她婉言拒絕又道謝,心裏升騰起了一絲溫熱。
後來山莊的負責人還是通知了沈紀琛,這大冷的天亭子下還是冰湖,萬一出點什麽事情誰也擔待不起。
沒多久傅淮硯站在亭子入口的廊下遠遠看着她,不知在想什麽。
他嘆了一口氣随後擡頭看向月亮,殘月星稀,湖兩邊光禿禿的枝桠伸向月亮,祈求的姿态。
他今天喝了很多酒,心情也是跌宕起伏,從最初的邀請被忽視到驚喜偶遇再到她對他依舊的漠然,情緒像是在做高速過山車,再加上林家兩兄弟不敢對沈老大下手勸酒,他就成了冤大頭。
即便再是醉意朦胧,看見她,他就是清醒的,可是今天他确實醉了,三分清醒七分醉,糊裏糊塗地面對她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許更坦然。
溫舒寧眼神空洞地看着平靜的湖面,她也在做心裏建設,或許敞開心扉局面會不一樣。
兩個人都懷着打開心結的想法,那麽今晚勢必會發生什麽。
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響,只不過這聲音和緩而穩重,溫舒寧卻不疑有他,以為又是一組巡邏的保安,她沒什麽反應兀自說着:“謝謝你們,我不需要幫助,只是想在這裏安靜的待一會兒。”
腳步聲沒有停止,她狐疑地回頭,卻被溫暖的氣息裹挾。
傅淮硯從身後擁着她,雙臂圈攬着她的身體,濃重的酒味散發出來。
察覺是他,溫舒寧渾身的戰栗被克制住了,頭微微側着僵在那裏,鼻息間都是他的氣息。
酒散發出來的味道許是被消散,清香帶着微甜。
“怎麽喝這麽多酒?”他一向不會在外面失态飲酒,即便是做成再大的項目他都有分寸,若是聽到他說朋友回國她更是不信,他陰郁的情緒在她進房間的那一刻看的分明。
傅淮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反問她:“那你呢?天氣這麽冷在這做什麽?”
溫舒寧也沉默了,傅淮硯箍緊了手臂,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如同嫦娥奔着月亮離他遠去一般。
她被他抱着覺得呼吸都要困難了,卻也不忍心讓他松手,就這樣他們緊緊擁着。
良久,直到傅淮硯身上的餘熱也散盡,他才放松身體攬着她的肩膀把她扭過來。
他們對視而望,傅淮硯拉過她的雙手放在唇邊揉搓着給她暖手。
兩個人的身高有十幾公分的差距,溫舒寧擡頭望着他,從沒有這麽近距離觀察他的眼睛,那裏全是熾熱和一腔孤勇。
她不清楚自己堅定的信念什麽時候動搖了,她想讓他參與她的生活,至少在離婚這件事上應該有一場坦白局。
她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對他這麽殘忍卻還是得到了他的喜歡,秦染羽說得對,一個人的奔赴需要很大的勇氣,而她需要用跑的來回應。
傅淮硯見她瞪着自己出神,她的眼睛尾端被凍的通紅,随即再次把她抱進了懷裏,他的腦袋埋進了她的頸窩。
他發出的聲音咕哝:“我醉了!”從頸部順着耳廓流淌進她的心裏。
“我知道!”她扭頭觀察他的舉動像個大狗狗,嘴上說着喝醉了但是卻沒有出格的舉動,她也從不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你帶我回家吧!”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不是邀請是理所應當。
溫舒寧的眼眶被他一句話擊出了眼淚,是啊,清桐別墅是他們的家。從前都是他盼着自己回家,如今是他希望自己可以帶他回家。
溫舒寧不知道怎麽才能做到安撫,只有回擁,瘋狂點頭,像似是覺得還不夠,帶着哭腔回答他:“好,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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