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端倪

端倪

于靜揚完全沒了之前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家中的那些小産業對比杜家和顧家，真的只能算是九牛一毛，随便一個都能輕而易舉地把他家那一點小産業搞垮，或者因為杜漾一個不高興，他真的不用混了。

之前被停掉綜藝這些工作時，他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踩進顧緒的雷區。

他戰戰兢兢地給杜漾發微信，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杜漾拉黑了。

他但是即使她能聯系上杜漾，杜漾也沒有心情和他閑聊。因為顧老太太給杜漾打來電話。

要說顧家最有手腕的人，并非是顧家的男人，而是顧家老太太。之前見她只知道她和藹愛笑，喜歡養花，但能在顧家穩坐釣魚臺的人怎麽會沒有手段？在顧家變故的時候能有驚無險挺過去，顧老太太功不可沒。

杜沛山夫婦能在顧家還有一堆爛攤子的時候出面帶走顧緒，多多少少有顧老太太的默認。能讓顧緒暫時從混亂的顧家解脫，顧老太太對杜家的态度可以說是十分和善，往常也有去顧家的時候，杜漾也很會迎合顧老太太，在之前顧老太太和她的關系可以說還算不錯。

但這個前提只是在杜漾沒有侵犯顧家利益的前提，現在她和顧緒偷偷領了結婚證，她不能保證顧老太太還能對她有好态度。

姜還是老的辣，和顧老太太談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顧老太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別有深意，一不小心就會被引誘說錯話，杜漾只覺得背後都在冒汗，顧老太太再和藹一分，她心裏就越沒底，但她好歹做足禮貌姿态，但聽到後面，她卻釋然了，顧老太太好像并沒有試探的意思。

她只是在長輩的身份上小小抱怨了顧緒，只是說了一句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着，自己決定就好。

但杜漾對于她的态度還是心悸不已，挂掉電話時手都被冒汗，她起身準備喝杯水冷靜冷靜。

而挂了電話後的顧老太太卻不急，但原本還在療養院的顧覓松當天晚上回了顧家。

他坐在顧老太太對面，神色緊繃：“顧緒在哪裏？讓他立刻回來！”

“他回來幹什麽？”顧老太太語氣平淡，絲毫沒有給這個有作為的兒子好臉色，“你當時對他不聞不問，現在還有臉要去管他？”

“別以為杜家真心實意的願意讓杜漾嫁給顧緒，那是杜沛山的掌上明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杜家還看不上咱們這個爛攤子。”顧老太太根本不留情面，“沒有其他事你就回去養病吧。”

顧緒回玺園時，杜漾還坐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貓，栗色長發垂下幾縷，看上去閑适，但他還是聞到隐約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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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輕輕扯松領帶，視線落在中島臺上的玻璃杯上，他走過去把杯子端起來，冰塊在杯中漂浮，微微晃動，發出清脆響聲，看着似乎是牛奶，但顧緒知道這就是酒味的來源。

“是百利甜兌牛奶，你放心，我現在清醒得很。”杜漾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她從沙發探出半個頭，顧緒與她對視，确實看不出喝醉的跡象。

但鑒于上次杜漾喝醉也是這樣說，顧緒還是決定給她醒醒酒。

顧緒用溫水調了一杯溫蜂蜜水，俯身放在杜漾面前，略略擡眸：“老宅那邊找你了？”

杜漾只是掃了一眼，并沒有伸手去拿的意思，原本還活躍的芝士似乎一下子失去興致，矜貴地轉身離開，杜漾仍然百無聊賴地甩着逗貓棒，嘆了口氣：“你家老太太的态度太平和，我一下子有些……束手無策。”

按理說，顧家遇到這種事，應該立刻連環奪命call把顧緒拉回顧家，連續開個二十四小時的批鬥大會，全方位無死角地把顧緒這種行為批鬥得體無完膚。

只是顧緒的情況太過于特殊。

沙發微微下陷，顧緒坐在杜漾身旁，語氣沉靜：“奶奶了解我，其他人也不太敢管我，就是這麽簡單。”

“至于顧覓松，與我無關。”

杜漾曲起腿，抱着膝蓋蜷在沙發裏，歪着頭和他對視，語氣悶悶：“他對你……還算有感情的吧……”

在杜漾的眼中，她從小在愛中長大，很難想象有父親會對自己的孩子如此漠視，但顧緒畢竟是顧覓松的唯一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愛意存在。

顧緒似乎勾唇笑了：“不一定，我不是他唯一的孩子。”

“等等？！那個傳聞……是真的？”杜漾頓時瞪大眼睛，她身在京圈，也會聽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傳聞，就像顧覓松有另外一個私生子，但她沒有向顧緒證實過，顧緒也沒有提過這一件事，她只是把這個傳聞當成無稽之談來看，但現在卻告訴她，這件事居然是真的，這個消息對于她來講實在是太爆炸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這件事确實沒什麽人知道，傳言也只是誤打誤撞就撞上了。”顧緒垂下眼睫，“而且不是所有父母都會有當父母的自覺的，我和他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杜漾心顫了顫，顧緒一向清冷沉靜，但現在他坐在那裏，杜漾都覺得他渾身散發出一種可憐落寞的憂郁氣質，就像一只淋了雨的流浪小貓咪，太可憐了，太可憐了！

他這幅表情不就是想要人抱抱嗎？杜漾很肯定。

那她就勉為其難地安慰安慰他。

她的動作都很自然，很自然的靠過去，很自然地把下巴擱在顧緒的頸窩處，滿是絲絲縷縷的熟悉雪松氣息，她伸手抱住顧緒，還安慰般的摸摸他的小腦袋。

這一套動作做下來都是行雲流水，杜漾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麽問題。

但顧緒顯然僵了一下，一時間卻想不明白杜漾為什麽突然抱着他，但他還是輕輕回攬杜漾，只當她是喝醉找人撒嬌：“想睡覺？”

杜漾一臉迷惑的擡頭看他：“睡覺？我不需要睡覺。”

說完還安慰般拍拍他的肩膀：“我今晚不睡都行，你完全可以和我傾述心事，我都可以陪你。”

原來沒有喝醉。

顧緒對于顧覓松早就沒有多少感覺，當他搬出顧家那一刻起，他已經沒有任何對于父親的意識，顧覓松對他來講就只是一個人名。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失敗的。”

顧緒語氣很淡，似乎談起的只是別人的事。

不得不說，這話在旁人看起來是凡爾賽發言，但是杜漾知道顧緒的過往，也知道他的“失敗”指的是什麽。

如果一開始他的家庭就是不幸福的，他可能還會好受一點，但卻是幸福的家庭在他面前慢慢潰爛，直到最後父母都形同陌路，他卻無能為力。

杜沛山夫婦對他很好，他很感恩，但他也适當地保持距離，避免給杜家添麻煩。

雖然最後還是給杜家添了麻煩。

“人生失敗？你換個角度想想，其實還是有很多好事的。”

“例如？”

杜漾絞盡腦汁，掰着手指一個個想：“嗯……例如你家老太太還是很關心你的，也有很好的朋友，你看邱以南，你和他不是很好嗎？”

顧緒端起蜂蜜水，遞到杜漾面前，杜漾只顧着專心說話，也覺得有點口渴，就着顧緒的手喝了幾口。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顧緒端着蜂蜜水微微晃了幾下，很懶散地将手搭在膝蓋上，又問了一句。

杜漾實在想不出，只覺得他好煩人，于是伸腳踢了他一下：“還有你很有眼光，能找到這麽好的老婆！”

誰知她一伸腳，就被顧緒一把抓住腳踝，因為她常年彈鋼琴，手上不留任何指甲，都是打磨得圓潤光滑，但是她的腳趾染上鮮紅丹蔻，襯得肌膚雪白，讓人移不開眼。

直到腳踝處傳來溫熱觸感，杜漾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和顧緒的距離已經超出往常，她不由有些臉熱，輕微晃了晃腳，試圖讓顧緒松開她，但顧緒反而抓得越緊。

低沉的男聲拂過杜漾的耳畔：“我也覺得我眼光很好。”

微妙的近距離讓杜漾臉色變得越來越紅，她甚至能看到顧緒鴉羽般的睫毛，沉靜似水的眼眸裏是她的倒影，她拼命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越想要冷靜卻沒有辦法冷靜，腦子裏卻無可抑制地想起一些沒有答案的疑問。

從畢業演奏會一直送到現在的香槟玫瑰，喝醉當晚的親吻，生病時的千裏迢迢趕來的陪伴，好像顧緒對她的每一次縱容和關心，她心裏隐隐約約有了答案。

她也沒有再掙紮，而是就着這樣別扭尴尬的姿勢，不由自主問了幾個問題。

“畢業演奏會，你有去看……對嗎？”

“嗯，我有去看。”

杜漾深吸一口氣：“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因為一些……特殊情況。”

“那你是不是送了一束花？”杜漾終于能騰出手撈過手機，将手機壁紙舉到他面前，“是不是這個？”

顧緒只是簡單掃了一眼。旋即伸手拿走她的手機：“是，蜜桃雪山，我覺得你會喜歡。”

“最後一個問題，顧緒，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