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她也不想和他多廢話,只是淡淡地道:“有事嗎?”
閻成巡繞過她,也不說話,只是朝桌幾後的沙發上一坐,随身掏出一根香煙并用一款長方形、看似很精致的打火機點燃香煙,香煙從外表看起來很普通,但是很快由它散發出的帶着袅袅清香的煙味證明它應該是煙中翹楚。
唐如銀素來讨厭男人抽煙,昔年在戲班子的時候,她為了生活,不得不接受,甚至于後來還學會了抽煙,但是她骨子裏是很讨厭別人抽煙的。和養父母一起生活,養父從不抽煙,她也得以過了幾年清淨的日子,印象中,穆易也并不抽煙,她有時會想,這是自己當年喜歡上他的原因之一吧。
跟着閻成巡以後,她并未說過自己讨厭抽煙之類的話,但是她知道閻成巡知道她讨厭別人抽煙,因為在最初的一年裏,他抽煙基本上都是避開她的,實在躲不過,就盡量少抽。雖然他脾氣不咋地,但是這一點卻是讓她感動了許久,也讓他們一起渡過了将近三年的時光。
她不知道是,就在她發呆沉思的時候,他也在看着他,等她反應就來,就看到了一雙滿含嘲諷的眸子,這讓她很不悅,直接不客氣道:“閻大少若是沒事的話,我就不送你了。”逐客之意很是明顯,她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他的反應果然沒讓她失望,他沒有起身,仍是那副嘲諷的表情:“唐如銀,你害自己姐姐的孩子還不夠,連別人家的孩子都不放過?”
他這指控讓她有一瞬間摸不着頭腦,不過多年社會掙紮的經驗讓她很快反應過來:“第一、我沒有害劉心蘭的孩子,因為她根本沒懷孕,這一點你知道的;第二、別人家的孩子,你指的是誰?”
他突然笑了:“我說的誰,你應該很清楚才是啊?”
她想了想最近自己去過的地方,遇見的人和事,別人家的孩子,人選就只有她了……她心中驀然一慌,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不過她還是強裝着鎮定道:“我真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最近見過的孕婦就只有李府的二夫人,我好好的去得罪她、得罪李府做什麽?”
見她仍是死不承認,他掏出懷中的一個錦盒朝地毯上狠狠地一扔,錦盒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一聲“咔嚓”的碰撞聲,可見他有多麽的憤怒。
唐如銀乍看錦盒覺得有點眼熟,等她彎腰用左手撿起盒子,然後在尚未恢複的右手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打開盒子的時候,她在心中對自己道:“這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為盒子中安躺着的赫然是以前她一直戴在右手上的翡翠镯子,碧綠的翡翠在暗淡的光線中散發着綠幽幽的光芒,她有一瞬間感覺自己是看到了狼的眼睛。于是,她連忙将镯子放回錦盒中,轉頭看向閻成巡:“你這是什麽意思?”
也是這時候她才注意到滿屋子都彌漫着散不開的煙味,她這時候正好呼吸了一下,這一口進入口腔的煙讓她嗆的咳嗽了一下,閻成巡手中的煙也吸的差不多了,他将煙頭熄滅在桌子上的煙灰缸內,拍手對着她道:“你的演技是越來越高明了,居然把我騙了将近三年之久,你來千州是為了他吧”
她左手緊了緊,卻是沒說話,閻成巡繼續道:“真是偉大啊,不過你怎麽不去跟他相認呢反過來說,他怎麽不來認你呢”
她恨不得将桌上的煙灰缸砸向他的腦袋,這煙灰缸還是她入住這房子一個月後買的。那時候,閻成巡的煙瘾特別大,每次來這裏,都要騰雲駕霧好一會兒,有一次,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偷偷把煙灰缸給扔了,結果那張新買的紫檀木家具上面布滿了坑坑窪窪的小坑,還帶着一股子糊味。這讓她着實心疼了好久,于是乎,她立刻買來了水晶煙灰缸放桌子上,一直持續到現在。
見她隐忍的反應,他覺得甚為無趣,過了一會,又道:“別人不要的,我也不稀罕,這院子我既然送了你,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你好自為之吧!”
閻成巡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辛苦的僞裝就這麽不留情被她戳破,從今往後,即便是她想自欺欺人,也沒辦法這麽心安理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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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伯睡在自己的屋中,卻是翻來覆去睡不着覺,閻成巡這次來,他根本看不透他想幹什麽,因而他一直躲在一樓的而一個死角偷聽,可是好半天,他都聽不到內容,直到閻成巡離開,他也沒看出裏面有什麽蹊跷。可是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一直籠罩着他,他覺得這局面已經在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走去了。
因而,第二天,唐如銀吃完早餐靠在一樓大廳的壁爐邊邊暖身邊看書的時候,韓伯悄悄地來到她旁邊道:“小姐,大少爺昨晚來做什麽?”
她放下手中的《紅樓夢》,擡起頭看着他道:“韓伯,抽空安排我和你家二少見個面吧,越快越好!”
她能感覺到韓伯臉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韓伯回神道:“小姐,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明白?”
她淡淡地笑道:“二夫人快有三個月的身孕了,你真的希望我到時候去參加他們孩子的滿月宴,然後親口對他說句恭喜?”
韓伯心中緊繃的弦立刻斷了,再沒有任何的彈性:“小姐!”
唐如銀拿着書起身,再不看他,只是道:“把我的意思傳達給他,他會明白的。”随即一步一步地走上樓梯,朝着二樓走去。
等待消息的時間漫長又難熬,她坐在床邊,輕撫着這只通體碧綠的镯子,一遍又一遍,心中卻是感慨萬千,當年他将這只镯子套到自己手上的時候,雖然他并未給她任何承諾,只要求她等他,她以為他是想把她套牢的意思,卻從未想過他可能有別的意思。
可是仔細一想,這麽理解也無可厚非,他想把她套牢,卻并不意味着他也得被她給套牢,那自己的這三年究竟有什麽意義呢?
收到了消息的李源大吃一驚,不過只消一會,他就平靜下來了。他太了解她了,愛麗絲是什麽樣的性子他很清楚,當年就是怕她知道後接受不了,他才瞞着她回國的,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慢慢斷了消息之後,她會不顧一切一切地追過來。
如今她既然知道一切,也知道他把韓伯安插在她身邊的事情,卻沒有立刻沖過來找自己質詢,而是通過韓伯傳達了自己的意思,這頗有點官方會談的感覺,依照韓伯這三年來傳達的點點滴滴,她的心應該一直在自己這邊沒錯,可是為什麽突然間會有這麽大的轉變,甚至是跟她日日相處的韓伯也無法猜透她心中所想。
“順之,你在想什麽?”一個柔柔的聲音打斷了李源不斷遐想的思緒。
順之是李源的字,李家是非常守舊的家庭,李家的祖上在前清的時候也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又是清流,因而對晚輩的學識禮儀方面要求甚多,李家的孩子,不管男女自從能記事起就開始讀《三字經》《論語》《四書五經》等,到了民國時期,李家也随大流,把家中的孩子遠渡重洋送到西方國家游學,增長見識。回國之後,有進部隊當兵,有當學者教授的,還有成了化學家。
李遂對兩個兒子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兩個字:權和錢。施柔的父親施攬将軍雖然作古多年,但他在世時,為人仗義,對手下多有照拂,如今這些手下早已發展起來,知道他還有一孤女尚在人世,養在李府,因而不管明裏暗地都對李家多有幫助,李遂也深知這道理,因而對待施柔更加好。
他本有意讓長子李泰娶她,只有她當了自己的兒媳婦,一切才更為穩妥,但是施柔有意的是李源,李源素來不得李遂的歡心,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兒子,不管誰娶了她,都是自己的兒媳婦,都對李家有百利無一害,于是便嚴逼李源回來娶妻。
“外面風大,你怎麽出來了?”他接過丫鬟遞來的厚披風,細心滴給她披上。
她對着他一笑:“我看你在這站了半天,像是在沉思什麽,你可有什麽心事?”
李源攬着她的肩膀,擁着她朝內屋走去,将她在沙發上安頓好,然後在她旁邊坐下,輕笑道:“我突然想起來,我回國都快有三年了。當初在劍橋讀書的時候,有不少國內的同學,走得匆忙,很多人連招呼都沒打,如今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施柔本來放松的身體,立刻緊繃了起來,她仔細觀察了下李源的表情,發現他只是說說而已,頓時整個人放松下來,她道:“都三年了,也該回國了,既然是在國內,總有相見的機會的。”
李源頓時也笑道:“夫人說的有理。”心中卻是一痛,即使可以相見,我卻無顏面對你了,我還應該去見你嗎?
唐如銀靜靜地看着手中的書信,白字上的黑字讓她心中一陣激動,久違三年的熟悉字跡讓她心中澎湃不已,只是沒過多久,平靜和理智漸漸取代了這些洶湧的情緒。
這時候,她突然猶豫起來,頭一次懷疑自己的這個決定做的是否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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