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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上手捏郁寧的臉這個動作是于策遠無意識的行為,被嫌棄了之後他才意識到這個行為不妥。

于策遠收回了手,指尖觸感久久未散,他意猶未盡,但沒再作出出格的舉動,而是很真誠地向她道歉。

“對不起,主要是你這臉太可愛了,我這手吧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沒控制住就摸你的臉了,絕對不是想占你便宜。”

郁寧也是後知後覺剛才發生了什麽,溫度剛消下去的臉上再一次泛起紅潮,別扭地将頭扭從一邊不看他了。

好在這時候電梯到一樓了,電梯門一開,也就沒那麽尴尬了。

回程途中,郁寧閉目養神,一句話也不想和于策遠說,而于策遠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依舊和平時一樣細心。

“沒吃早餐,你餓不餓?”他關心地問她。

郁寧這才睜開眼,側頭看他,“現在還不到飯點吧,這麽早去吃飯會不會有點奇怪。”

于策遠看她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誰規定要到飯點才能吃飯了,那些開餐廳的巴不得一整天都客滿呢,人餓了就得吃飯,吃飽才有力氣做事。”

而後他又問她,“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郁寧想了想,回答說:“我想吃麻辣燙。”

于策遠猶豫了一下,看她一臉期待,就點頭答應了。

“好吧,那我們就去吃麻辣燙。”

郁寧聽說可以去吃麻辣燙,眼睛都亮了,氣也消了,“我已經很久沒吃麻辣燙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偶爾偷偷和同學去學校附近的小吃店裏吃。”

于策遠疑惑,笑問:“想吃就去吃啊,為什麽要偷偷去吃?”

郁寧撇嘴,“我哥不許我和我姐吃這些重口味的東西,他說吃多了對胃不好。”

于策遠說:“你在學校吃什麽你哥又不知道,怕什麽。”

她乖得有些不可思議,在他看來,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是最快樂的,而且以她的家境,想吃什麽都買得起。

郁寧幽怨地嘆了一聲氣。

“唉,你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賊心虛啊,我哥的鼻子可靈了,我每次吃過麻辣燙回家後都會被他發現。”

于策遠:“……”

沒想到她連吃一碗麻辣燙都要小心翼翼的。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郁琛不讓她吃是為她好,拿東西吃多了确實對身體沒有好處。

于策遠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覺得她可憐兮兮的,看着讓人心疼,不就是一碗麻辣燙嘛,讓她解解饞也沒什麽。

最近這段時間她的飲食都很清淡,也沒聽她抱怨過,他做什麽,她就吃什麽。在這之前,他還以為她的口味就是偏清淡的呢。

原來不是。

他拍着胸脯說,“不用怕,一會兒我帶你去吃,反正現在時間還早,等晚上你哥回家的時候早沒味兒了,他不會發現的,要是你哥發現了,你就說是我非要帶着你去吃的。”

這一刻郁寧覺得他特善解人意,還在他身上看到了舍己為人的奉獻精神。

“你可真是個好人。”她對他豎大拇指,滿是贊賞。

于策遠沒忍住笑出聲來,笑起來就停不下來了。

發好人卡這種事情她做起來得心應手的樣子,看來平時沒少做。

想來也是,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在學校裏肯定是有很多男生喜歡的,一般的男生可入不了她的眼。

‘你是個好人’這句話差不多就是女生在拒絕不喜歡的男生時用的潛臺詞了。

偌大的城市,于策遠就像是熟悉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似的,都不用手機查找,直接帶她去了一家賣麻辣燙的店,但因為她腿不方便,于策遠讓她在車上等着,他去給她買。

他很快就回來了,不光買了麻辣燙,還買了甜粥。

“你早上沒吃早餐,不能直接吃太辣的東西,你先把粥喝了,麻辣燙還很燙,正好等到稍微涼一點再吃。”

今天天陰,微有涼意,正是吃麻辣燙的好天氣,郁寧不想喝粥,伸手想拿麻辣燙,于策遠沒給她。

他就站在車外面,隔着車窗把甜粥遞給她,沒有商量的餘地。

“先喝粥。”

郁寧雖然不想喝粥,但她還是接過來,在他的注視下抿了一小口,沒想到味道還不錯,她又喝了一口。

看他手上拎着的麻辣燙只有一個人的份,她仰頭看他,“你不吃嗎?”

于策遠微笑應聲:“我早上吃過早餐了,現在還不餓。”

“哦。”郁寧應了一聲後繼續喝粥。

小碗粥并不多,但她食量并不大,粥喝下去差不多要飽了,于策遠看她乖乖把粥喝了才把麻辣燙遞給她。

郁寧錯愕。

“這個你也讓我在車裏吃啊,車裏會留下味道的吧?”

于策遠看了看天色,微笑看着她,“快下雨了,你的腳不方便,下車上車都是折騰,就在車裏吃吧,沒關系的,當然,你也可以等到回家以後再吃。”

從這裏到郁家最多也就十五分鐘左右,并不擔心麻辣燙會涼。

郁寧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就地解決。

萬一郁琛突然回家,那她豈不是被抓個正着,到時候還連累于策遠也要被訓。

她以前從沒嘗試過在車裏吃東西,第一次體驗,感覺還挺新奇。

這家的麻辣燙夠味兒,量也足,她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感覺嘴唇都麻木了,臉也紅通通,辣得她直吸氣。

于策遠沒上車,在一旁講電話,時不時留意一下她這邊的情況,看她被辣抽紙巾擦汗擦鼻涕,忍俊不禁,随後他挂斷電話,回到她身邊。

“要喝水嗎?”

他知道喝水并不能解辣,不過大家都喜歡這麽做,他心想她大概也有點渴了。

郁寧搖頭,還開起了玩笑,“這家店的老板是個老實人,還真是又麻又辣,我剛才喝了粥,現在吃不下了。”

于策遠接過她手上的麻辣燙,讓她抽紙巾擦嘴。

郁寧收拾好自己後,看着他手裏還剩至少四分之三的麻辣燙有點犯難。

“就這麽扔了的話好像有點浪費……”

于策遠看着手裏的東西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丫頭說是想吃這東西,可實際上跟舔兩口嘗一嘗味道沒什麽區別,她還知道這種行為叫浪費。

看她小臉通紅,鼻翼上有細小汗珠,唇瓣因為辣而看上去有些紅腫,她一直在吸氣,很明顯她平時很少吃這麽重口味的東西。

她幾乎就沒動過,扔了實在可惜。

郁寧正在大口吸氣緩解嘴裏那種要噴火的火辣辣的感覺,這時她突然聽到他說話。

他動了動筷子,一碗麻辣燙她就吃了幾口,就跟沒動過一樣,确實浪費了。看她那樣子,根本就吃不了辣,平時應該也是不怎麽碰,就最近吃的太清淡了,嘴饞而已。

犯難只是幾秒,他有了解決辦法,對她挑眉,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把剩下的解決。”

郁寧會意後,微微一愣,随即小聲嘀咕道:“要介意也是你介意好吧,這是我吃過的……”

于策遠笑了笑,也不矯情了,就着她用過的筷子吃了起來。

郁寧看他好像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禁好奇,順手還給他遞了張紙巾。

“你不覺得辣嗎?”

于策遠把嘴裏的粉條咽了下去,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而後搖頭笑道,“就一般吧,對我來說并不是很辣,我吃過比這個更辣的。”

郁寧覺得他肯定是死要面子硬撐着不說而已,她剛才吃了幾口,現在嘴都還是麻木的呢。

于策遠吃相很好,但吃東西的速度并不像她那麽慢,一碗麻辣燙很快被他解決,他扔完垃圾回來就上了車。

“好了,現在我送你回去,接下來的四個小時是你的學習時間。”

郁寧這才意識到已經在下雨了。

回到家裏,郁寧發現家裏沒人,就給郁琛打了通電話,問林逾白是不是走了。

郁琛說林逾白早上和他一起出門的,是他親自送林逾白去的機場,林逾白回A市了,陳暄和和郁嘉一起回學校上課。

所以接下來一整天家裏都只有她和于策遠,而于策遠也只有空陪她四個小時。

她的學習時間,于策遠很認真很敬業,先檢查她的自習成果,然後再給她上課。

四個小時過得很快,時間一到,于策遠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一會兒你哥就回來了,今晚我就不給你做飯了。”

于策遠離開後郁寧總算不用強撐着了,打算回房間補個覺。

郁寧一覺醒來發現天已經黑了,她從房間裏出來,一樓客廳的燈是開着的,但不見郁琛的人影。

她叫了兩聲,郁琛才從樓上下來。

郁琛已經換上了居家服,剛洗完澡,他的頭發還有點濕。

“醒了,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做。”

郁寧都快忘了郁琛會做飯了,雖然不像于策遠那麽專業,但手藝還是不錯的。

她揉了揉眼睛,輕聲說:“我不是很餓,随便吃點就行了。”

郁琛拿了圍裙系上,進了廚房。

郁琛做的飯菜不算豐盛,但菜也不少,五個菜對兩個人來說算多了。

飯後,郁琛收拾碗筷也是有模有樣的,郁寧心下有些唏噓。

她記得郁琛以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學會做飯是兩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他談了一個女朋友,他學做飯是因為他當時的女朋友想吃他親手做的飯菜。

學會做飯以後,郁琛偶爾回家會給她和郁嘉做飯,但自從郁琛和他女朋友分手以後就沒再做過飯了。

有時候郁寧會感慨愛情竟有那麽大的魔力,竟然能讓沉穩自持的郁琛跌下神壇,為愛情黯然神傷。

郁寧坐在輪椅上,在廚房外看着郁琛收拾碗筷。

“哥,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啊?”

郁琛放下關了水,轉過身,倚在櫃臺上笑看着她。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郁寧有點不好意思,支吾道:“就是突然想起你以前都不會進廚房的,現在這麽厲害……我姐說是愛情讓你改變的,我就好奇……”

她的話讓郁琛微微一愣,思緒漸漸放空,有些極力隐藏的情感又在蠢蠢欲動。

郁寧看他出神,輕輕叫了他一聲,他回過神來,搖頭笑了笑。

“喜歡是什麽感覺我也說不清楚,等你以後有喜歡的人了就明白了。”

郁寧似懂非懂,看他并不是很想談及感情上的事,就沒有再問。

吃過飯後沒多久,郁琛接了一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郁寧一個人在家無聊,就把課本翻出來預習新課程,到了晚上十一點半了,郁琛還沒有回來。

外面下着雨,還伴随着轟隆的雷聲很吓人,她有點害怕。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很費力才把窗戶關上,外面電閃雷鳴的,她趕忙把窗簾也拉上。

雨夜裏,一個人免不了會恐懼,她想給郁琛打電話,但又想着下雨天打電話很危險,于是她給郁琛發消息,他很久沒回,應該是在忙沒空看手機。

她不知道該找誰,拿着手機翻了着通訊錄,看到于策遠的名字時目光定住,她試着給他發消息。

「你睡了嗎?」

對方幾乎是秒回。

「還沒。」

過了幾秒,于策遠又發了一條語音過來,問她是不是一個人在家。

她也用語音回他。

這個時候有人和她說話,她就沒那麽害怕了。

聊着聊着,于策遠給她講起了笑話,時不時還來一道腦筋急轉彎,這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過去了。

雷聲小了,郁寧也有了睡意,另一邊的于策遠在熬夜趕工作,感覺她差不多睡着了,才收起手機,專心做事。

郁寧一覺睡醒已經十點了,家裏還是只有她一個人,她給郁琛打電話,郁琛說他早上回來過了,看她睡得香就沒吵醒她。

确認郁琛平安後,郁寧也安心了,她調出昨晚她和于策遠的聊天界面,發現還有兩條語音她沒聽完就睡着了。

她點開聽,于策遠說他中午過來給她做飯,她看了看時間,于策遠說的就是差不多這個時間點了。

她剛洗漱完,門鈴就響了,她把門打開,于策遠拎着食材進來。

“等久了吧?”他笑問。

郁寧摸摸肚子,笑嘻嘻地說:“我剛起,沒久等,就是肚子有點餓了。”

于策遠早有準備,進屋後,把給她買的粥和水餃擺上餐桌,讓她先墊墊肚子。

郁寧确實有點餓了,把水餃吃完了,但粥一口都沒動。

一整天于策遠都有空,給她上完課,他也不急着走,郁寧把之前沒做完的衣服拿出來繼續做,于策遠就在一旁看着她做。

她專注做事的樣子于策遠第一次看到,這時候的她和平時的她不太一樣,她的眼睛裏有一種自信的光,很迷人。

于策遠好奇問她,“你給自己做的裙子?”

郁寧說:“這是給我朋友做的,她的生日快到了,最近因為我腳受傷就耽擱了,趁現在有空,我得快一點把它完成。”

于策遠一聽樂了。

“原來跟你做朋友還有這麽好的待遇,那你什麽時候也做一件衣服送我呗。”

郁寧看了他一眼,明知故問,“你也想要一條漂亮的裙子?”

于策遠扶額失笑,“裙子就不必了,給我做一件背心也成,我要求不高的,穿上夠帥就行。”

這還叫要求不高……就沒有比他要求更高的了好吧。這要是人長得醜一點,身材又矮又胖的那種,什麽衣服穿在身上也不會帥。

郁寧狀似不經意地問:“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于策遠‘啊?’了一聲,然後回答說:“十一月吧。”

他這一聲不确定的‘吧’把郁寧逗樂了,“你是傻子嗎,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于策遠笑着把自己的身份證給拿了出來,擺在她面前。

“喏,我的生日,你好好記着。”

郁寧把他的身份證往一邊撥,好氣又好笑,“我怎麽覺得你就跟三歲小孩一樣幼稚,我又沒答應要給你做衣服,你臉皮太厚了。”

于策遠收起自己的身份證,笑吟吟地說:“我已經很久沒收到生日禮物了,當然也想有人給我送禮啊。”

郁寧拿着剪刀的手頓了頓,而後繼續操作,低低應了一聲,“行吧,到時候我給你送生日禮物。”

她的聲音雖輕,于策遠還是聽清楚了,心裏一暖,盯着她的臉出神。

郁寧的腳傷好得比預想中的快,那次檢查之後她在家休養了一個星期就回學校上課了,不過早晚還是得有人接送。

家裏的司機還沒回來,一般都是郁琛早上送她,晚上她下自習後于策遠去接她。

她回學校後于策遠也沒再繼續給她補課,不過兩人的關系卻也沒有生疏,甚至比之前還要好了。

學習上她有不懂的地方就會向于策遠請教,于策遠就算忙也會抽空耐心給她講解。

郁寧回學校的第二天正好是每月中旬的月考,她趕上了。

她的月考成績出來後,郁琛又給于策遠發了兩千塊的獎金,因為她的數學和外語成績分別提高了二十分鐘和二十二分。

不可否認有于策遠的功勞,但郁寧覺得她自己也努力了,于策遠的獎金應該分她一半。

當然,她也只是在心裏吐槽一下,并不是真的想要分于策遠的獎金。

她不缺錢,但于策遠很需要錢。

然而,她沒找于策遠分錢,于策遠卻主動給她送禮物了。

他送了她一套‘五三’作為鼓勵……

于策遠的意思是她平時刷的題還不夠,他送她的是他精挑細選覺得對她很有幫助的試題。

他的好意,郁寧無力吐槽,只能笑着接受。

郁寧的腳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還是暫時不能跑跳,也不能劇烈運動。

自從她把彭敏拉黑以後,就沒有再接到過彭敏的電話,直到那天周五下午,第二節課下課,她的班主任突然叫同學通知她去一趟教師辦公室,說是有事找她。

郁寧去到班主任的辦公室,發現彭敏也在,她站在門口沒進去,班主任招手讓她進來。

她沒想到彭敏竟然會找到學校來,她還以為彭敏連她在哪個學校上幾年級都不知道呢。

班主任把郁寧叫進去後笑着說了兩句讓她和她媽媽好好聊聊就去準備下節課了。

郁寧在班主任離開後也離開了教師辦公室,彭敏趕忙追了出來。

因為是在學校裏,郁寧忍着沒有對彭敏說什麽過分的話,她其實也不太會罵人,對彭敏她已經沒有什麽話好說的了。

彭敏見到她很激動,想伸手拉她,被她避開了,看到她的腳一瘸一拐的,彭敏作出一臉愧疚的樣子。

“小寧,媽媽對不起你,你別恨我好嗎,我也是沒辦法,當時那種情況,如果我報警的話,警察把鄭藝涵抓走,你鄭叔叔會怎麽看我,我也是有苦衷的,你能原諒媽媽嗎?”

郁寧冷笑:“是啊,你身不由己就可以眼睜睜看着我死,你為了你自己能繼續在鄭家立足不惜犧牲我的性命,天底下有那個做媽媽的像你這麽自私,你讓我原諒你的苦衷,你不覺得你的要求很過分嗎!”

“我……”

彭敏哭喪着臉,想說什麽,郁寧嘲諷道:“你這一生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惡心人的,我爸在世時被你惡心,現在你又來惡心我,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恥心嗎,別人指着你罵你是破壞人家家庭和婚姻的第三者的時候你有沒有感覺到臉上臊得慌!”

郁寧很少發火,也極少與人動氣,她的脾氣在這一刻全部湧了上來。

她可憐自己,更恨彭敏的無恥。

“你自己想想你究竟造了多少孽,鄭藝涵因為你從小沒有媽媽陪在身邊,還有王阿姨被你害得那麽慘,你破壞她的家庭,搶走她的丈夫,害得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了,還害她與她的女兒分離,你做了那麽多虧心事,午夜夢回,你應該經常夢到有冤魂找你索命吧。”

彭敏被她怼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已經擡不起頭來了。

“小寧,媽媽對不起你……”

郁寧無視她的虛假歉意,在花臺上坐了下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沒有必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這個人早就和她沒關系了。

彭敏在她身旁坐下,一副很為難的樣子,見郁寧不搭理,自顧自說了起來。

“鄭藝涵已經放出來了,但是她原來的學校不肯再收她了,讓她退了學,她傷害你的事你鄭叔叔也很生氣,把她趕出了鄭家,她現在去找她媽媽了,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了。”

郁寧譏諷道:“鄭藝涵怎麽樣你們鄭家的家務事與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們之間是母女情深也好,虛情假意也罷,請不要再來惡心我了。”

彭敏像是聽不出她的嘲諷似的,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在鄭家受傷,是鄭家的責任,我和你鄭叔叔已經去找郁琛道過歉了。”

這話郁寧聽着十分滑稽可笑。

“受傷的人是我,你們要道歉也該找我,去找我哥算什麽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想讓我哥幫鄭耀輝的公司起死回生,你想都別想,。”

郁寧一句話也不想再聽彭敏說了,再聽下去她覺得自己會被氣死。

她要走,彭敏卻死纏爛打。

“小寧,我是你媽媽,你是我懷胎十月親生的,難道就因為這點小錯你就真的要和我斷絕母女關系嗎?我都已經這麽低聲下氣的求你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郁寧看着眼前的這個中年女人,覺得很陌生,完全找不到記憶中那個疼愛她的媽媽的一絲影子了。

“原來我差點死在鄭家這種事在你眼裏不過是你犯的一點小錯,你現在低聲下氣來求我不過是怕我哥報複,影響到你在鄭家的地位,可是鄭太太,你好像忘了,當年你離開郁家的時候是簽過一份關系斷絕書的,你忘了嗎,從你抛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的女兒了,你現在連求我的資格都沒有。”

彭敏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突然哭了起來。

“我就會知道你恨我,你怨我把你留在郁家,可是當時我又有什麽辦法,你留在郁家多好啊,郁家有權有勢,你爺爺奶奶看在你是你爸唯一的女兒的份上對你偏愛有加,他們不就虧待你的。”

郁寧閉了閉眼,壓住翻湧的情緒。

“別把抛棄說得你有多委屈似的,在我爸還活着的時候你就背叛了他,背叛了你們的婚姻,他去世後你就迫不及待和鄭耀輝厮混,不要臉的登堂入室,讓王阿姨捉奸在床,害得王阿姨出車禍流産,你害了王阿姨一輩子,現在還想來害我,你可真是一個好母親,好榜樣。”

彭敏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郁寧沒再理會她,直接回教室上課。

晚上,于策遠來接她,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看着車窗外出神,于策遠看出她有心事,關切了一句,“你看起來不高興,今天遇到什麽事了?”

郁寧的目光依舊看着車窗外這座城市的夜景,心裏很平靜,可就是心情不好。

她想找個人傾訴。

“今天我媽來學校找我了。”

于策遠‘哦’了一聲,大概猜到她為什麽心情不好了,他現在說什麽都安慰不了她,索性就等着她主動開口。

郁寧沉默了幾分鐘,再度開了口。

“她不是來關心我的,從見面到離開,她沒有問過一句我的傷好點沒有,她就在那兒假哭,說她有多慘有多不容易,說我不該記恨她……”

于策遠耐心聽她說完,然後才說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我安慰你說讓你不要想那些讓你不高興的事你肯定會繼續想,越想越難受,所以我想對你說的是,真正關心你的人很多,你要堅強一點,多想想關心你的人,那些傷害你的人你可以記住他們,總有一天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郁寧笑了。

“聽起來你也是睚眦必報的性子啊。”

于策遠挑眉,頗為得意,“被人欺負了可千萬別忍着,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老祖宗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你這麽聽老祖宗的話,打架肯定很厲害。”她來了這一句。

于策遠笑道:“那是當然,從小就沒人敢欺負我,以後誰要敢欺負你你告我,我罩着你。”

郁寧也笑了,還對他做了個拱手的手勢,“那我在這裏先謝過大哥了,小弟以後就跟着你混了。”

兩人的目光對上,同時笑了起來。

這麽一笑鬧,郁寧的心情好了很多。

于策遠把她送回家後就離開了,郁寧洗完澡躺下,給他發消息,他又是秒回。

郁寧問他生日想要什麽禮物,她說衣服不算,讓他說點別的心願。

最後于策遠說的是想要有人陪他過一個生日就是他最大的生日願望。

郁寧算了一下時間,發現她的生日在于策遠的生日前一個多星期,也就意味着她的生日過後才是他的生日。

她知道于策遠的生日,但于策遠好像不知道她的,她覺得有點不公平,但是她沒說,覺得太矯情了。

她和于策遠現在的關系最多算得上是朋友,又不是男女朋友,計較這麽多細節。

第二天是周六,郁寧睡到自然醒,她剛醒來就接到于策遠的電話,說是帶她出去玩散散心。

她沒拒絕,順便還約了一下郁嘉。

郁嘉沒空,因為周五下午沒課,郁嘉就和陳暄和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當天下午就直飛A市去找林逾白玩耍去了。

而郁琛也是徹夜未歸,但郁琛的事郁寧一般不過問,夜不歸宿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郁寧有種預感,她覺得郁琛的第二春來了。

半個小時後于策遠來到郁家,郁寧已經收拾妥當,背了雙肩包,戴了頂鴨舌帽,簡裝出行。

于策遠開車帶她去了美食城,吃了很多她之前想吃又沒機會吃的東西,吃飽喝足後,于策遠又帶她去看電影,一切消費都是于策遠掏腰包。

鐵公雞突然大方了一回,郁寧懷疑他是中了彩票,不然就是在夢裏一夜暴富了。

因為她的腳還沒痊愈,于策遠沒帶她去人多擁擠的地方,一路上于策遠都小心翼翼地護着她,人多的時候會下意識擋在她身前,避免她被人沖撞。

于策遠的細心都體現在小細節裏,郁寧好像有點明白郁嘉為什麽會當衆向他表白了。

像他這樣的男生,誰要做了他的女朋友都會很幸福的。

平時她嘴上各種嫌棄他膚淺摳門,但實際上他對她從來沒有摳門過,

郁琛說過的那些關于于策遠家裏的事她都記在心裏,也就能理解他為什麽會那麽拼命地賺錢了。

同樣是大學生,郁嘉在盡情享受大學校園生活,而他卻要為生活奔波,家裏還有兩個病人需要他養活。

他活得這麽累,她的這點小事在他面前就是無病呻,吟,可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出一點的不耐煩。

知道她心情不好,他就帶她出來散心。

實際上最需要散心放松的人是他。

于策遠選的電影是一部新出的動漫電影,去電影看的幾乎都是家長帶着孩子,他們兩個人選了個靠前的位置,看的清晰,又不用聽到被小朋友笑話。

電影結束,于策遠扶着她從放映廳出來,怕小朋友擠到她,于策遠特意扶着她走在最後。

走在影廳的過道上,郁寧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心突然狂跳起來。

這一刻她意識到某些東西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有了變化。

郁寧生日那天晚上,郁琛和郁嘉都回了家,郁琛訂了一個很大的蛋糕,而郁寧并沒有邀請其他朋友,就兄妹三人一起過。

許願吃蠟燭,然後郁嘉幫她切蛋糕,郁琛和郁嘉都不太喜歡吃甜食,所以只吃了兩口蛋糕就都沒再動了。

郁琛是抽空回來給她過生日的,吃兩口蛋糕就離開了,郁嘉後來也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家裏又只剩下郁寧一個人,她接到了大伯和大伯母的視頻電話,他們遠在國外,只能隔着屏幕給她送祝福。

與他們通完視頻電話,于策遠的電話打了進來,她立即接了起來,語氣裏帶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歡快。

“于老師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電話裏于策遠笑了一聲,讓她穿上外套到門口來,他沒有多說就把電話挂了,郁寧激動不已,抓起外套穿上,換了鞋就開門出去看。

于策遠就在大門外等着她。

她跑去開門。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進來?”

于策遠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拿着手機,微笑看着她,“來了有好一會兒了,剛看到郁嘉離開,想着你一個在家無聊,這才把你叫出來的。”

郁寧好奇他藏在身後的是什麽,伸長脖子看,于策遠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遞給了她。

是一個精致的小禮品盒。

“小郁寧,生日快樂。”

郁寧笑得可開心了,道了聲謝後接過他送的禮物,又問他能不能現在就打開來看。

郁琛和郁嘉送的禮物她都還沒拆開呢,就擺在她卧室的床上。

于策遠說可以打開,她迫不及待打開了。

竟然是一條手鏈。

“真好看,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她記得他好像沒問過她的生日,她沒想到他今天會出現在這裏。

于策遠說:“我現在沒錢給你買更貴重的生日禮物,這個是我自己做的,你喜歡就好。”

郁寧驚訝不已。

“你自己做的?”

她下意識看他的手,沒想到他的手這麽巧,竟然還能做出這麽精致的手鏈。

于策遠輕笑,“跟着郁總認識了不少厲害的大人物,順便學了一些技術,第一次做手工,希望你喜歡。”

郁寧很開心,又道了句謝,就把手鏈往手腕上戴,她單手戴手鏈不方便,于策遠看她折騰了一會兒才出手相助。

“我幫你吧。”

郁寧伸出手,露出手腕,接受她的幫助。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懂女生的喜好,郁寧很喜歡他送的手鏈,也喜歡看他笑的樣子。

于策遠看時間還早,就問她要不要走一走。

郁寧沒拒絕,就陪他在外面走了一圈。

很快郁寧就發現他今晚情緒不太多,笑得很勉強,好像有心事。

可她問了,他又不說,只敷衍她說是最近沒睡好,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郁寧不疑有他,也就沒再追問。

兩人在外面的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郁寧也沒覺得累,還是于策遠說累了才停下,剛好把她送回到家門口。

然後于策遠和她道別。

這一次分別後,于策遠有好幾個月沒有聯系過她,期間她給他發過消息,他也沒像之前那樣秒回,他雖然回複得不及時,但她發的每一條消息他都回複了,只不過他好像很忙,回她的消息都很簡潔。

郁寧旁敲側擊問過郁琛,打探于策遠的消息,郁寧卻從郁琛那兒得知于策遠已經辭職了,說是要回學校專心上課。

這個理由連郁寧都覺得牽強。

後來她嘗試着給于策遠打電話,打了好幾次他都不接,後來索性關機了。

郁寧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她覺得于策遠有意躲着她。

幾次熱臉貼冷屁股後,郁寧也就不想再自找沒趣了,一心投入學習中。

如此,一個學期結束了,郁寧在緊張的學習中度過了高三的上半學期,後面的半學期是最重要的,她的假期過得并不輕松,不是在刷題就是在複習,她的每一天都很認真。

她想考安大,想上郁琛曾經上的大學。

她也想去見于策遠,以他學妹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假期過後,郁寧再次投入到緊張的學習中,她心裏有一個目标,所以她一直朝着這個方向努力。

郁琛卻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在設計方面很有天賦,郁琛希望她報考A大的設計系,但她不想去A市。

兄妹倆聊起這個,産生了分歧,這是郁琛第一次對她黑臉,郁琛為她為什麽想考安科大,她說不想離家太遠。

郁琛看着她長大,知道她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她說的理由并不能讓郁琛信服。

而郁琛也看出了什麽。

“小寧,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于策遠才不想去A的?”

郁寧想否認,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低着頭一言不發。

郁琛無奈嘆氣。

“小寧,你還小,有很多事現在你還想不明白,容易犯糊塗,安大是很好,但A大的設計系是國內頂尖的,有幾個業界知名的前輩在A大任教,他們是媽的朋友,你去那邊的話能學到更多的專業上東西,能得到更多前輩的指導,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郁寧垂眸道:“可是哥,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可以對自己負責的不是嗎,我已經成年了,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了,這一次我想自己選擇。”

郁琛知道現在和她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解鈴還須系鈴人,他有必要找于策遠談一談,讓于策遠來勸一勸她。

如此又過了一個月,一天晚上,平時都是親自來接她的郁琛沒出現,反而是消失了很久于策遠來接她。

這麽久過去,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見她就對對她笑。

只不過許久沒有見面也沒有聯系,多少還是生疏了了,再見面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知道于策遠是郁琛找來的,她不知道郁琛到底和他說了多少,不過他不提,她也不問,和平相處就行了。

于策遠還和以前一樣,只問了她一些關于學習上的問題,別的什麽都沒問。

這次于策遠開的不是郁琛的車,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就以這輛車為話題。

“你買車了嗎?”

于策遠笑了笑,“我現在負債累累,一窮二白的,別說車了,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哪裏還有閑錢養車,這是找朋友借的,就是之前你見過的那個季淩衍,這是他的車。”

這種話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從他于策遠嘴裏說出來的,郁寧心裏有點不安。

“你最近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于策遠沒回答她。

她又說:“我聯系過你很多次,給你打過很多電話,你都沒回我。”

于策遠一臉歉意,“最近我挺忙的,看到你給我打的電話了,當忙完已經很晚了就沒回你,第二天就忘了。”

郁寧聽得郁悶不已,悶聲問他,“那你今晚為什麽來接我?”

他很誠實,一點也沒有隐瞞。

“你哥叫我來的。”

郁寧心情沉到谷底,又有點生氣,她也不知道自己氣什麽,就是很不高興。

大概是他無所謂的态度讓她感覺自己收到了輕視。

“我哥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請你現在就從我面前消失!”

這是于策遠第一次看到她發火,他垂了垂眸,并沒有說話,繼續開着車往郁家的方向駛去。

郁寧生氣,将頭扭從一邊。

這是于策遠才悠悠開口。

“聽你哥說你不想去A市上大學,想留在這裏,能和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嗎?”

郁寧還在氣頭上,但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只不過語氣不太友好就是了。

“我就是這麽想的,我不想去A市,不想報考A大,我要學設計不一定非得去A大,在安大同樣也能學設計。”

于策遠客觀地說:“你的想法是沒錯,只不過據我了解,A大的設計專業在國內很出名,師資雄厚,出過不少厲害的設計師,安大雖然也不差,但設計專業多少還是和A大有點差距的,你哥是為你好,以你的天賦,将來肯定會成為很厲害的設計師,再出國深造幾年,到時……”

郁寧一聽他這話,頓時火了。

“你們一個個都在逼我做的決定,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能做主,你是我什麽人啊管這麽寬,你又是用什麽身份來插手我的事!”

于策遠看了看她,神色黯然。

“抱歉,是我多管閑事了。”

郁寧心裏堵着氣,雖然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太傷人了,可她拉不下面子和他道歉,只能這麽僵着。

一路無話,直到車在郁家大門外停下,于策遠沒有下車為她開車門的打算,郁寧正準備自己打開車門下車,于策遠叫了她的名字。

“郁寧。”

以前他很少會叫她的全名,很多時候他更喜歡叫她小郁寧。

現在車裏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于策遠面色凝重。

“就像你說的,你的人生別人無權幹涉,但你要明白,你的選擇對你的将來很重要,你哥是關心你,他不是別人,是從小看着你長大的哥哥,你應該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做任何決定都應該深思熟慮,不要為了一些不值得的東西,放棄更重要的東西。”

郁寧沉默幾秒,冷漠問他,“你說完了嗎?”

于策遠沒說話,她打開車門走了下去,車門也懶得關上,她徑直進了郁家大門,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進屋之後,郁寧關上門,腳仿佛有千斤重,她走不動了。

她緩緩蹲下。

剛才一直在二樓陽臺看着大門外的郁琛從樓上下來,來到她身邊,緩緩蹲下。

“小寧,哥哥向你道歉,我不該逼你做決定的,以後我都不逼你了,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郁寧憋在眼眶裏的淚奪眶而出,她猛地撲進郁琛懷裏,哭了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哭過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好像她很委屈似的,可實際上她一點委屈都沒有受過。

她很清楚哥哥說的才是正确的,從小到大都乖順的她卻在這時候生出了叛逆的心理。

心裏難受是真的,因為剛才于策遠說的那些話都是實話,是她太自私了,她任性地把所有的壞情緒扔到最關心她的家人身上。

她沒有資格委屈的。

“哥……”

“對不起。”

郁寧在郁琛懷裏哭着道歉,郁琛疼惜地輕撫她的頭頂,溫聲說:“說什麽傻話,是哥哥的錯,哥哥保證以後都不逼你了,別哭了。”

郁寧吸了吸鼻子,覺得哭鼻子有點丢人,不想讓郁琛看她哭的醜樣子。

但她腿麻了,她站起身立馬就背過身去,擡手擦淚。

郁琛摁着她的肩,将她轉了過來,伸手幫她擦淚。

“你要是真喜歡于策遠的話我也不反對,但你目前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其他事情等你考上大學以後再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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