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春乏
春乏
葵嘉捏住繡帕,掩了口鼻,抿嘴偷笑。
沈珞點茶的手頓了頓,茶湯灑出幾許,他偷偷瞥了眼陸昭珩,只見王爺目光冰冷地打量着手裏的茶湯,如深秋的寒霜,将要結出冰淩來。
王爺在生氣些什麽呢?沈珞不懂。
他重新備水碾茶,不再過問其他。
許清璇得了陸昭珩的話,握住竹筷的纖纖玉手,終究是擱了下。
陸博文看不下去了,安慰道:“清璇若是餓了,便安心食之,皇叔不會怪罪于你。”
……
青釉汝窯盤,一盤蟹黃豆腐羹,白鮮的豆腐,附上一層禿黃油。
雌黃略硬,雄膏綿潤。
許清璇忍不住先舀起一湯匙來,蟹香與豆香味飄散開來,入口先是軟糯鮮香,随後清爽滑嫩,輕輕一吮,便滑入口腹。
玉盤珍馐,口留餘香。
這般美味颠覆了許清璇對食的認知,她開始埋頭享用,一口接着一口,不能停下。
陸博文只顧給許清璇夾菜,自己其實并未吃什麽東西。
如此一番畫面,落入陸昭珩的眼中,女子恬靜、男人溫惜,便是眉來眼去、水光山色,十分礙眼。
于是,陸昭珩修長的手指執起竹筷,優雅矜貴的夾起一片雕花姜片,輕輕的放在許清璇的梅子青釉瓷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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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璇只顧着吃,哪管是誰賜的菜?
直到一口姜片填進口中。
姜驅寒祛濕,可喜歡的人喜歡,不喜歡的人也确實覺得氣香特意難忍。
許清璇覺得口中辛辣,急巴巴将姜片吐了出來,舌尖辣的不行。
她既想維護矜重的模樣,只好忍住不适,眼中輕微的蒙上一層霧色。
陸昭珩惡趣味的觀察她的反應,只見她眼中氤氲着水汽,像是淡淡的嗔怪,又像是一種似有若無的埋怨。
更多的是忍氣吞聲,有些樂趣。
他輕輕的将手邊的茶瓯往她那邊推了推,許清璇頗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盡管她盡力的保持住娴雅端莊的形象,可還是喝的略急了些。
陸昭珩似乎又看到了巳時他在二樓,駐足賞春時,所看到的那個她。
似是,有趣極了。
他嘴角漾起不可覺察的弧度,無人知曉。
這頓餐吃的漫長。
*
暖春的午後,太陽曬得人們懶洋洋的,柳枝蔫巴着,不願清醒,荠菜被壓在塵土中,許清璇隐在繡帕下,打了個呵欠,倦意襲來、昏昏欲睡。
“春乏秋困,還盼着二位殿□□恤,準了清璇回府。”困是真困,回府卻不過是想要急于擺脫二位殿下的幌子。
尤其是太子殿下。
不知為何,那位安定親王雖然總是板着張臉,對自己也頗有成見,可許清璇對他卻不反感。
大概是從剛才他遞給自己的一碗涼茶開始。
或許更早些,在與他共賞星光時。
亦或許,在他對她說,太子不是爾等可肖想之人時。
*
陸博文其實并不願許清璇這就走了,可礙于皇叔的面子,也不好強留了她,只盼着,來日方長。
“坐本王的轎辇,本王送你回去。”
許清璇有些為難的看了陸昭珩一眼,好似在告訴他,是太子殿下主動要送她回府,并非她故意接近太子。
這些日子以來,陸昭珩也看得明白,并非林府義女許氏清璇肖想太子,而是太子惦記上了許氏,就差窮追猛打了。
可太子要想得到一個義女,實在是太便當了,何況這可不是旁人的義女,而是太子太傅的義女。
“太傅府離安定王府更近些,不如本王代勞。”
太子很想說,不擾了皇叔。
誰知許清璇卻搶在他開口前,先開了口,“那就有勞王爺了。”
陸博文:“……”
只得眼睜睜的看他二人乘坐馬車,消失在東西甬道上。
陸博文有失風度的踢了踢腳下的青石板,那種撞擊并未給他帶來任何疼痛感。
好在,他還有的別的事可分散了注意力,免得他往此等礙眼之事上去想。只是那日,錢莊的賬目與實際有些出入,錢莊裏裏外外的夥計盡數換了個遍,宣京再也沒人見過他們。
有人說那些人都失足落了水,可打撈了許久,卻沒有打撈到任何浮屍。有人說宣京外城和內城交彙的流金河裏養着些食人的怪物,這些食人的怪物吞沒了一個錢莊的人。
世上真真假假事,世事真真假假,不知道的便不知道了,好奇往往害了性命。
*
陸昭珩的馬車通體漆黑,只有簾幕是淡淡的素黃色,看起來行事低調內斂。可許清璇看他卻不似低調之人,周遭的冷冽之氣,倒是彰顯的他有些自傲。
這等子身份的人,如何不驕傲?
許清璇自己上了馬車,才發現裏面十分寬敞,她和葵嘉二人坐在南面,陸昭珩一人坐在左側,阖上眼睑,好似閉目養息。
這便是與她劃清界限,甚至有些嫌惡之意吧,許清璇這般想着,便也釋然了。
從一開始,在他眼中,她便是肖想他的皇侄——太子殿下的女子,這樣的身份,做皇叔的,怎會對她親近?
馬車飛快疾馳,馬蹄揚起塵土,後廂的人卻沒有颠簸之感,昏昏沉沉,許清璇也閉上了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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