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只小鹿

9只小鹿

陳楚辭身子後靠，警惕的看着他，表情明目張膽地寫着五個大字“賣藝不賣身”，仿佛眼前的男人是貪圖她的美色才将她帶回家的。

她環顧四周，空曠無人。

聲音不禁有些發顫，“你想幹什麽？”

何昀川垂眸看她，神情複雜，不知道姑娘在緊張個什麽勁兒，他要是真想下手，還會錯過居酒屋那次機會？

他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我性取向正常，你不用緊張。”

陳楚辭擡頭，眯起眼睛看他，“那你帶我回家？”

何昀川聳了聳肩，“在我媽面前裝一下……就跟上次一樣。”

“那你為什麽不找其他女生？”想了想感覺哪兒不太對勁，姑娘反悔道，“不對，那你為什麽不找真正的女生，非要找我？”

何昀川：“麻煩。”

陳楚辭：“……”

何昀川嘴角噙着笑，語速很慢：“而且，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陳楚辭沒說話，心中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見小綿羊還有些猶豫，笑面虎再次抛出了橄榄枝，“吃完飯我立馬簽約。”

陳楚辭：“……”

安靜如雞的氣氛持續了幾分鐘後，陳楚辭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這次還有回禮嗎？”

何昀川：“……”

“有。”

-

“爸媽，我回來了。”

站在玄關處的何昀川一反平日裏的冷漠，白皙的死人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種名為“喜悅”的人類表情。

簡直親切的不像話。

陳楚辭怔了幾秒，不聲不響地在他身邊垂下了頭。

操，男孩子的笑容居然可以這麽好看！

她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少女懷春”。

“回來啦？”

女人的聲音很好聽，溫潤如玉的感覺。

她一擡頭，就看見，周雲如穿着素雅的站在自己眼前。

全然沒有女商人的架子，反而更有飽讀詩書之人的書卷氣兒。

左邊站的是何昀川的父親：何鈞。

英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胖嘟嘟的，有些腼腆害羞，卻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帥氣。

完全颠覆了陳楚辭心中給他預定的嚴肅古板形象。

周雲如親昵的看了許久未見的兒子幾秒，視線下一秒就轉到了陳楚辭的身上，“這位是……女朋友？”

有種錯覺，她的眸子裏冒着詭異的綠光。

“阿、阿姨好。”

陳楚辭有些戰戰兢兢的向她鞠了一躬。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居然可以這麽僵硬，連鞠個躬都有種閃了腰的感覺。

叫人的時候甚至一個不小心咬到了自己打結的舌頭。

嘤，疼。

她自诩擅長和各行各業的人打交道，不分年齡國界，但這次的見家長着實讓她緊張了。

周雲如看出了小姑娘的拘謹，倒也不在乎，笑着上前握住了準兒媳婦的手，“我都聽他表姐說了，真是交了個靈氣的女朋友。”

她不知道何昀川已經單身28年了，再找不着媳婦兒，家裏人都該以為他有什麽疾病了。

“不錯，不錯。”

何鈞也跟着老婆點頭贊許，高大的個頭配上小巧的動作，在陳楚辭眼裏有些滑稽。

她的眉眼舒展了一絲，稍稍歪着腦袋看向身邊的人兒。

不料他也正在看她。

0.1秒後，她撇過了頭，耳垂微紅。

感覺到了姑娘的不自在，何昀川也不躲避，照舊大搖大擺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耳尖，“吃飯吧。”

-

何家的拖鞋大多是男式的，對于陳楚辭這個剛剛170出頭的個子來說，穿起來無疑拖拖拉拉的，玄關到客廳的距離大約20米。

而她，差點在這短暫的距離裏華麗麗地摔了個跟頭。

“你沒事吧？”

何昀川骨節分明的手掌一把摟住她纖細的腰身，細膩溫柔的全然沒有之前張牙舞爪小少爺的影子，“親愛的。”

最後三個字有些刻意的加重了。

陳楚辭一點兒也不想說謝謝。

因為無論她再怎麽愚笨……也不至于被拖鞋絆倒好嗎？

她分明看到了何昀川伸出的那只罪惡的腳。

“……沒事。”

她有些木納，不太懂他想幹什麽。

“嗯？”漆黑的眼底中，陳楚辭看見了自己的倒映，以及寵溺眼神背後藏着的“你不順從我，我就不簽約”的殺機。

“……親愛的？”她幾乎是咬着後槽牙說出這句話的。

她看見何昀川滿意的勾了勾唇角，這才将她扶起。

動作優雅的跟他媽跳華爾滋似的。

周雲如：“看來他們很恩愛啊！”

何鈞：“這下你放心了吧？”

身後傳來何氏夫婦的私語。

這私語也是，大到陳楚辭感覺樓下的鄰居都能聽見。

-

“嗡嗡。”

飯吃到一半，陳楚辭收到了申慧的微信。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她的意難平。

“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午餐都不等我一起吃了？”

申慧以為只是簽個合約而已，她應該早就回公司了。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陳楚辭回了個土撥鼠大叫的表情包，以及無數個“啊”字。

最好的閨蜜居然都不知道她現在處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中，還落井下石！

她現在坐立難安，對面的何鈞和周雲如正如狼似虎地打量她，那陣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

而何昀川只是淡淡的坐在一旁，他覺得今天“讓老人們開心”的戲碼已經足夠應付一陣子了，正無念無想地吃着西瓜，時不時戳塊西瓜遞到陳楚辭面前，暧昧缱绻的盯着她看。

她覺得他已經忘了他們是統一陣列的戰友，反而有種把她當寵物飼養的意味。

周雲如不太忍心打擾，但還是輕咳了一聲，“楚辭啊，你是一直在PEI上班嗎？”

“嗯……我以前做過一段時間的幼教。”

其實也算不上一段時間，她去幼稚園發現陸寧辭職之後立馬就拍屁股走人了。

“幼教啊？幼教好啊，”以後生孩子就不用愁了，“那後來怎麽想到去手機零件公司了？”

“因為……”陳楚辭思量了很久，眼前倏忽又出現了何昀川投喂的芒果，她來者不拒，有些含含糊糊道，“想了解更多關于手機的知識？”

總不能說她覺得小孩子很煩，所以離職随便找了份工作吧。

“這樣啊。”

還真是個好學的孩子，周雲如贊許的點了點頭，對自己将來的兒媳婦是越看越滿意，不禁開始了自己長篇大論的育兒經，“我跟你說啊，這個小孩子帶起來也是有講究的……”

1個小時後，周雲如戀戀不舍地結束了自己的唠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兩個幼教在讨論教學心得。

何鈞只是溫柔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嘴角含笑，“昀川侄女兒不是過陣子要上幼稚園了嗎？”

周雲如醍醐灌頂：“對哦！老頭子還挺聰明的。”

何鈞摸了摸後腦勺，害羞地笑了笑，嘻嘻，被媳婦兒表揚了，開心心。

周雲如轉向陳楚辭，眼睛眨巴眨巴的閃着，“楚辭你以後幫忙帶帶她吧，她家人都比較忙。”

她本能的想要拒絕。

假冒女友不用負這麽多義務吧？

可看着女人渴求的眼神，陳楚辭又不知該怎麽回絕，一聲不吭地在桌下踢了一腳身邊的何昀川。

可惜他跟個沒感覺的木頭人一樣，正在思考下一步給她喂什麽。

她狠狠道：就知道吃！

鬼使神差地，她好了一聲。

沒注意到除她以外的三個人都勾起了唇。

這絕對是陳楚辭除了生日、結婚、年會等飯局以外吃的時間最長的一頓飯了，可周雲如像是被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嘴巴一刻也沒閑，“對了。”

她的眼睛了忽然閃出奸計的光芒，“想不想看昀川小時候的照片？”

多虧了這句話，她才逃離了何家的大門。

她拽下何昀川緊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掌，似乎抓到了把柄，“咳，怎麽一提到照片，你就帶我下樓了？”

何昀川一臉黑線，不想讓她直到自己小時候總因為周雲如的少女心而被莫名其妙地打扮成女生。

他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卻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合約呢？”

-

何昀川很守約，剛下樓就把合約簽了。

接着又回到了原來的戲虐，“我送你回公司？”

“喲，”陳楚辭挑了挑眉，“剛剛還絆我腳的人現在這麽好心？”

何昀川：“喲，合約一簽完就變臉？”

陳楚辭叉着腰，臉上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何昀川輕笑了一聲，“不要就算了。”

“要！誰說不要了？”陳楚辭變臉的速度比立夏變天還快，“小川子，起駕！”

反正合約已經簽完了，她這麽說應該不會給公司帶來什麽危機吧？

“無論身板還是樣貌，”何昀川頓了頓，嗆聲，“你才更像小太監吧？”

陳楚辭忽然好想毀約，要是每天都跟他在一起的話，她一定會氣的心梗的！

陳楚辭選擇閉嘴，她今天中傷太重，不宜說話。

別人談合約是商業精英間的知識較量，她談合約是冒着把自己氣死的風險給仇人獻上自己的一殺。

她感覺自己的眼角有淚，想45度角仰望天空。

陳楚辭：“不過原來你真的有侄女兒啊？”

何昀川：“不然呢？我真喜歡小兔子？”

陳楚辭：“倒也不是不行，小兔子多可愛？”

何昀川：“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娘們唧唧的？”

陳楚辭：“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何昀川：“……沒啊。”

陳楚辭：“那你為什麽總是兇我？”

這算兇嗎？何昀川從小就沒什麽朋友，更別提女性朋友了，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和面前這位姑娘相處。

他頓了頓，聲音小到快虛化了，“對不起。”

溫吞的聲音像是個害怕被老師批評的孩子，陳楚辭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不争氣地老臉一紅，“沒關系。”

她感覺自己的老心髒又開始躁動了起來。

難道這又是……心動的感覺？

然後就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