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死亡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

睜開眼睛後,紀恒倒抽了口氣。

“摔到哪兒了?”蔣歆居高臨下望着紀恒,聲音好似很近又好似很遠。

紀恒仰頭看了許久,雙眼才勉強對上焦。

不知道是雨太大的關系,還是眼睛被摔出了問題,紀恒總覺得蔣歆和平時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遲鈍的大腦反應了一會兒,紀恒沒能想清問題關鍵。于是他就這樣愣愣看着蔣歆,沒動、也沒開口。

“哥?紀恒?”蔣歆聲音大起來,“到底摔哪兒了?你別吓我。”

“你怎麽來了?”紀恒終于回神,可惜他聲音被雨聲遮住,朦朦胧胧的不太清晰。在蔣歆回答前,他又道:“覺不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

“什麽?”蔣歆皺眉,蹲在懸崖邊。

紀恒所在的位置是懸崖下方突出的平臺,跟懸崖大概有三五米高差。這個距離摔下去,重傷骨折都有可能。蔣歆眯着眼睛打量紀恒,隐約在他身後看見血痕。只不過這會兒雨太猛烈,血跡剛湧出來就被雨滴打散。

蔣歆盯着那片迅速融開的紅色,目光漸漸沉下去:“紀恒,你別亂動。”

“我這不是亂動。”紀恒胡亂扯開面紗,“有這個擋着,快窒息了。”

可面紗被扯掉後,紀恒情況依舊沒有好轉。他勉強抹了把被雨水糊住的眼睛:“你...咳...回去找人,叫個救護車。”

蔣歆沒說話。

“我應該是肋骨骨折了,呼吸困難。”紀恒又道,“頭也疼得厲害。”

蔣歆嗯了一聲,還垂眸盯着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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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發現了吧?”紀恒勉強勾起嘴角,“我現在這樣...跟咱們昨天救的麻雀還挺像。”

蔣歆還是沒吭聲。

沉默了快一分鐘,蔣歆嘆口氣:“你還有心思想麻雀?”

“我也不想想啊。”紀恒也跟着嘆氣。整口氣還沒嘆完,他偏頭咳了幾聲,唇邊湧出絲鮮紅,“我這不是...不是看你吓傻了...安撫安撫你麽。”

說完這話,紀恒又咳了兩聲,眉頭緊緊皺起來。

“少說兩句。”蔣歆盯着紀恒幾秒鐘,回身對着灰子道,“把人帶過來,否則,死。”

說完這話,他沒管灰子聽沒聽懂,擡腳就要往平臺上跳。

紀恒再顧不上皺眉:“你瘋了?跳下來腿就廢了!”

蔣歆沒理會他的嚎叫,幹脆利落蹦了下來。雙腿着地後,蔣歆借力翻了半圈,單掌撐地擡起頭。

紀恒愣了愣,聲音瞬間拔高:“你tm真瘋了?下周晚會你忘了?!”

見蔣歆沒說話,紀恒忍着咳意又問:“傷到哪裏沒?你別動,亂動會加重扭傷。”

“哥很有經驗?”蔣歆擡眸看他。

“我...”話沒說完,紀恒偏開頭又咳了好半天。可能是剛剛大喊過的關系,他這次咳得更加厲害。咳了沒一會兒,紀恒覺得喉頭越發腥甜,眼前也開始泛黑,甚至連每次呼吸都仿佛耗盡力氣。

雖然不是專業醫生,紀恒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好現象。指尖緊緊扣住地面,紀恒試圖穩住呼吸。

可是不管紀恒如何努力,胸腔裏的痛意依舊越來越猛烈。咳到後來,他眼前徹底黑下來,身體也開始簌簌發抖。

之前十年,紀恒在片場也受過不少傷。最嚴重的一次是他從2樓跳下來,折了兩根肋骨。然而就算那次,都沒有現在這麽難受。該不會,這次真傷得太重?這麽疼,也不知道斷了幾根肋骨?

然而比疼痛更可怕的,是肺部的炸裂感。

随着時間一秒秒過去,紀恒明顯感覺到氧氣在漸漸流失。

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吸氣。

可惜情況依舊沒能好轉。

反而因為用力太猛,紀恒嘔出口血沫。無法呼吸、無法出聲、無法動彈,連咳都使不上力氣,恍惚間,紀恒甚至感覺到死亡氣息。

不會騎個馬就死了吧?紀恒指尖無措地抽搐。

可能是只過了一秒,也可能是過了一個世紀,紀恒忽然趕緊手上一暖,接着手便被緊緊抓住。

“別怕。”蔣歆說,“有我在,哥會沒事的。”

紀恒死死回握住蔣歆的手,拼命挺起胸口:“我...咳咳...”

“別說話。”蔣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救護車和醫生很快能到。”

可能是受到安撫心态放松下來,漸漸地,紀恒終于能正常呼吸了。他喘息了片刻,抓着蔣歆手道:“我...看不見了。”

“沒事的。”蔣歆聲音不高,卻讓人莫名安心,“很快就沒事了。”

“你...”紀恒還試圖開口。

蔣歆拍了拍紀恒臉頰,指腹輕輕拂過紀恒唇邊:“我沒騙你,很快就沒事了。”

“不是,我是說...”感覺着蔣歆掌心的溫度,紀恒深吸口氣,終于把話說全:“我是說,你腿沒事吧?”

蔣歆動作頓住,片刻後他笑起來:“哥都這樣了,還有閑心管別的?”

“這也不是別的。”紀恒小聲嘟囔完,偏頭朝聲音方向挪了挪,“我好冷。”

“我知道。”蔣歆輕輕扒開黏在紀恒臉上的假發,柔聲哄着,“乖,再忍一會兒。”

再次睜開眼,紀恒看見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試着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胸口并沒有撕心裂肺的痛感,身上又冷又重的感覺也消失了。

偏頭看了看床邊,紀恒微微勾起嘴角。

“你可算是醒了。”鄧城從椅子上彈起來,“感覺怎麽樣?”

紀恒撐着床坐起來:“還行。蔣歆呢?”

鄧城無語地坐回椅子:“醒了都不問問自己情況,張嘴就找心肝寶貝?”

“別總心肝寶貝的,我起雞皮疙瘩。”紀恒轉頭打量四周。

這是間挺高級的病房。沙發、電視、冰箱一應俱全。紀恒打眼掃過去,并沒看見房間裏有其他身影。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紀恒臉色微變:“他傷到哪了?腿、腳腕還是肋骨?”

“傷?”鄧城莫名其妙,“他好好的,哪也沒受傷。”

紀恒松了口氣,似乎還想問什麽。

“行了,知道你要問什麽。”鄧城按下床頭呼喚鈴,才繼續道,“蔣歆飛回去排練節目了,晚上就回來。你醒了先讓醫生檢查檢查,應該沒什麽大事。”

紀恒點點頭,看着醫生護士湧進來。

檢查完,醫生滿臉笑容:“你運氣不是一般的好,兩三層樓的高度摔下去,竟然只留下點擦傷和淤青。”

“沒有骨折?”紀恒疑惑地問。

“哪來的骨折。”醫生可能是怕紀恒不信,還給他展示了電腦裏的ct片,“你自己看,這些肋骨都好好的。”

ct片上肋骨根根分明,确實沒有哪裏有異常。但紀恒還清晰記得自己吐了血,也記得胸口痛得厲害,就仿佛空氣已經沒辦法吸進肺裏。

“可我當時咳得很厲害,眼前也黑了。”紀恒說。

醫生想了想,道:“可能是驚吓後的應激反應?”

“可能是吧。”看着完全正常的ct片和檢查報告,紀恒沒再說什麽。

等醫生離開後,鄧城打趣:“怎麽,沒骨折還不高興?”

見紀恒沒做聲,鄧城拉長聲音:“不過也是,要是骨折了,還能撒嬌喊疼享受蔣歆的照顧。但說真的,他馬上要上晚會,沒時間照顧你也正常,你要體諒。”

“...我什麽時候撒嬌喊疼了。”紀恒無語,“還有,你之前不是勸我小心蔣歆,怎麽又開始替他說話了?”

“我說了嗎?”鄧城眨巴眨巴眼睛。

“你沒說嗎?”紀恒翻個白眼。

鄧城笑笑,把拽過果盤遞給紀恒:“可能是說了。這不看了視頻麽,我對蔣歆改觀了。”

紀恒選了個橙子捏在手裏:“什麽視頻?”

“就是營救你的視頻。”提起這件事,鄧城聲音沒那麽歡快,“那麽高的距離,最少三層樓了吧?我真沒想到他能跳下去。”

邊說鄧城邊摸出手機:“自己看。”

手機上是段模糊的視頻。最開頭晃了幾秒鐘,又是雜音又是腳步聲,緊接着畫面穩定下來,畫面最中央是段峭壁。

“恒恒?蔣歆?你們怎麽樣?”這是譚星虞的聲音。

“恒哥昏過去了,但呼吸和心跳還正常。”蔣歆的聲音從懸崖下傳來。

拍攝者朝着懸崖又走了兩步。随着畫面推進,紀恒終于在畫面中看見了自己。他正平躺在下方臺子上,身邊坐着□□上身的蔣歆。蔣歆一手撫着他額頭,一手費力撐起T恤幫他遮雨。

“救護車和擔架來了嗎?”蔣歆問。

“馬上到馬上到。”譚星虞聲音凝重,“恒恒真沒事?”

“沒事。”蔣歆聲音很穩,“星虞哥,你有厚衣服或者被子嗎?恒哥一直喊冷。”

“厚衣服、厚衣服。”視頻畫面又晃起來,“你等等啊,我去找。”

畫面到這裏戛然而止。紀恒抿了抿嘴角,把手機還給鄧城。

“我是真沒想到他敢下去。”鄧城指着定格的畫面,“不只是高度問題,那塊平臺本來就不夠大,下雨天再滑。他萬一沒跳好可就不只是扭腿扭腳的,而是直接掉下去了。”

紀恒嗯了一聲,嘟囔:“簡直胡鬧。”

“你這人。”鄧城無奈,“人家不顧安危去救你,你就這态度?”

“那我還能什麽态度?”紀恒翻個白眼。從手機上收回目光,紀恒話鋒一轉:“對了,譚星虞拍的視頻怎麽在你手上?”

鄧城啊了一聲,沒了動靜。

紀恒挑眉:“這是又和好了?老實交代,你們背着我都幹了什麽?”

“還能幹什麽。”鄧城聲音越來越小,“不就你上次給我發那個照片。我看他腿傷的挺重的,就...”

說着說着,鄧城反應過來:“不對啊,在說你和蔣歆呢,少給老子轉移話題。”

眼見鄧城雙頰越來越紅,紀恒好心放過了他:“我手機呢?拿過來。”

“要手機幹什麽?”鄧城從床頭拿過來個手機,用手機換走紀恒手裏的橙子。

紀恒順手撥了號碼:“給救命恩人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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