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近距離觀察,葉小鮮才發現這世上還真有面相上一點瑕疵都沒有的人。
這人目光炯炯,亮的像個孩子。他小聲說道:“這招還真管用。”
“什麽招?” 葉小鮮鳳眼一瞪,怎麽覺得自己掉坑裏了呢?
“老堂主說,你要是不來找我,就讓我找你。還說八成你不會過來找我。” 這人坐在對面侃侃而談的樣子真好看,葉小鮮心說,這簡直比魏小蘭和西風嘯加起來都好看。
魏小蘭是城裏有名的京劇名家,魏老板的堂會一般人根本夠不上資格看。她也是被阿春那個傻丫頭勾搭着,翻到王府後院中看過一次。把葉小鮮這個梁上君子都給看癡了,險些叫了好。啥叫名角?那身段,那眉眼,那唱腔,那就是沒話說!
西風嘯則是當朝武狀元,葉小鮮在他得了狀元那天,見過他一次。大張旗鼓的事情葉小鮮一般都不參加,可這次正好趕上她做完任務溜回城,撞了個正着。西風嘯是名副其實的濃眉大眼,整個人顯得莊重而有威嚴。
而坐在她對面的這位呢?五官眉眼像魏老板那般精致耐看,整個人的感覺則又像西風嘯那般有氣勢。不對,葉小鮮再仔細瞄了瞄,乖乖隆滴锵,眉眼仿佛比魏老板還要多上幾分仙氣兒,比西風嘯更加偉岸!撩了個叉,這是什麽神仙長相?葉小鮮覺得此刻心裏那點子啥啥情啥啥愛的。瞬間就被點燃了。
就在她浮想聯翩之時,這位仙人一般的貴公子又接着說道:“老堂主還說,一般人可能請不動你,排場上要做足。”
嗯,所以您就找了好幾十位練家子堵我?這排場還不夠小爺我塞牙縫的。
“除了排場,還有菜肴席面要好看。” 這人伸出長長的手指,挨個将桌面上的菜碼過了一遍,“這些都是老堂主吩咐過得,新堂主看的上眼的幾道風味。味道還真是不錯,堂主好品味。”
嘿,我說怎麽點的全是我愛吃的呢。你個老家夥,死了死了的,還團和着外人算計我!娘的,幸虧小爺我本事通天,要不然早晚被你坑死。
“您過獎。” 葉小鮮這才不鹹不淡的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這人最不愛做的就是跟人瞎寒暄了,行走江湖靠的是啥?不是嘴,而是手裏的刀。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按理說,此處葉小鮮應該再說些什麽,比方說問個貴姓之類的。可她偏不說。
這人也不在乎,竟自開口說道:“在下姓陳,名宗允,表字朝德。在家排行老三。”
葉小鮮聽着他這一連串老氣橫秋的名,不看真人,還以為這三王爺都半截入土了吶。
“見過三王爺。” 葉小鮮面無表情的吐出這麽一句話,就當是打過招呼了。
接下去又沒了聲兒,此處當真是無禮之極。葉小鮮餘光裏瞥見三王爺背後的小少年眉毛幾不可見的跳了一下,還是年輕啊,沉不住氣。
陳宗允卻十分好脾氣的說道:“堂主今日肯賞臉赴宴在下真是感到榮幸。也不繞彎子了,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堂主。。。”
葉小鮮心說,我可一口都沒吃,你休想讓我買單。
“不知名冊可還在堂主手上?”
哦,原來不是讓我掏錢,不掏錢掏東西也不行啊。葉小鮮幹脆站了起來,她這一站,陳宗允身側的小少年就下意識的挺了挺身子,仿佛要擋在他面前似的。
“王爺,當着明人不說暗話,名冊在我手上,但我不準備給您。這事兒我知道老堂主答應您了,冤有頭債有主,趕明兒您下去找他要吧。”
說完她擡腿就要走,這小少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大喝一聲:“大膽!”
葉小鮮就覺得一陣急風撲面而來,好家夥,這少年的手勁兒也太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李逵的板斧又活過來了呢。
這麽大的力氣她就是想接也接不住,只好側身去躲。這福運茶樓不過是他們南城下裏巴人消遣的地界兒,裝飾上小氣的很,就連雅間都窄仄的僅容三人并排而過。這麽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葉小鮮卻像一尾活魚一般,滑溜溜的讓人捉不住。
這少年有意劈她個頭破血流,卻又投鼠忌器,生怕碰着他們家三王爺。
也不知是小少年學藝不精,還是葉小鮮走了狗屎運,幾十招下來竟然連她的衣服發絲都沒有碰到一下。
陳宗允見狀仿佛才反應過來似的,開口說道:“在下願付酬金萬兩。就當是給新堂主的見面禮。”
小少年聽到這話就恹恹的停住了手,他心知這是王爺給他臺階下,要不然一時半會兒還真不能拿這個可惡的二流子怎麽樣。
葉小鮮眼眸如墨色一般深,定定的看着陳宗允。這人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在這一刻放下手裏的筷子開口喊停,可知她已經摸透了對手的招數,也失了逗弄他的耐心,下一招就要擒了這少年的脖頸。
他究竟會不會功夫?
陳宗允真的不會功夫,除了每天早上為了強身健體跟着師父們練練拳腳,他這副身板兒就是一介書生的配置。
他雖然看不懂武功套路,卻看得懂人心。
別看這個新堂主看上去斯斯文文,甚至單薄的有些羸弱,但當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你的時候,寒意便會将你從內到外的凍住。陳宗允就沒見過年紀輕輕,就能讓他高看一眼的人。
那個小少年名叫徐燃,雖只是他的貼身小厮,卻也自幼師從名家,小小年紀在江湖中已經是難逢對手了。
陳宗允先是存了心思想要探一探這新堂主的斤兩,若是空有其表,那就叫人黑吃黑,奪了他的名冊,任其自生自滅便好。沒想到這人還是有幾分本領的,那就值得花錢收買。
現在被這個看似清秀,實則殺人不眨眼的新堂主盯着的時間越長,陳宗允的心裏越沒底兒。今兒帶的人是不是少了點?
就在這時,茶樓裏面突然冒出來一陣喧鬧。外面的人高聲喊着官兵來了,官府的人把街封了,說是江洋大盜來他們這裏殺人放火了。
葉小鮮緩緩地坐了下來,對着那個小少年說道:“滾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徐燃的火蹭的一下又要上來,卻被陳宗允一揮手說道:“去看看吧。”
“王爺,留您一個人恐怕不妥。” 徐燃惡狠狠的瞪着葉小鮮。
“沒什麽不妥,本王自有分寸。”
你有個屁的分寸,官兵就是你叫來的吧?媽的,打不過就開始玩人海戰術是吧?下三濫的玩意兒。
待徐燃一走出去,葉小鮮就開口說道:“準備給多少錢?”
她确實是缺錢。老堂主留給她,除了那個破院子,就是好幾十口張嘴吃飯的大活人。前幾天忙着下葬的事,她沒空翻賬本。昨天夜裏金管家把賬抱過來給她一看,吓得她下巴都要掉了。厚厚的一大摞,全你媽是債。這些人不敢來讨債不代表他們不用還債。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她賴了賬,分文不還,可每天這一睜眼,就有油鹽醬醋大小物件好幾十項等着要買。可太他媽的費錢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她一不偷二不搶,全靠接任務養着這麽一大家子,生活的重擔都快逼着她開個小買賣了。回頭來客戶一打聽,嘿,您猜怎麽着?響當當的黑道一姐正跟胡同口賣針線活兒呢。可真夠有面兒的。
陳宗允先是伸出一個巴掌,再把手掌翻了兩下,說道:“一本名冊五百兩,給新堂主的見面禮一千兩。”
好價錢!從今兒起你就是我的金主爸爸了。
葉小鮮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已經給他跪下了,她只說了一個“好”字,就從懷裏拿出名冊,伸出手去說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陳宗允不愧是皇上家的孩子,白花花的銀票說拿就拿出一沓。
葉小鮮也不點一下就塞進了懷裏,反正要是被她發現缺斤短兩,她就有由頭去你們三王爺那裏拿點小物件抵債。至于拿的是什麽,值多少錢,全是她說了算。
這時雅間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徐燃一個側身就進了房間,他畢恭畢敬的說道:“王爺,是五王爺的人,領頭的是陳大統領,說是來查一個物件。”
“什麽物件?” 陳宗允一皺眉頭,說道,“但說無妨。”
“說是王府丢了一封前線來的家書。”
什麽家書能值得這樣大動幹戈?老五這是越來越嚣張了。
“王爺,您現在不方便出去,這周圍都被五王爺的人圍住了。”
葉小鮮好笑的看着他們,這算是啥?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這五王爺是腦子有包嗎?什麽家書能值得動用大統領封了街的去找?還前線來的家書,簡直就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着找的就是那本她剛從前線順手拿回來的名冊。
外面的喊叫聲越來越大,聽上去馬上人就要上樓來了。徐燃最先沉不住氣的說道:“爺,快上來了。我背着您出去。”
去哪兒?這附近可都讓你們家王爺的對頭圍住了,聽這聲勢陳大統領少說也帶了兩個隊的人來。要按着葉小鮮的主意,還不如就這麽老實的在屋裏坐着。你想啊,堂堂一個王爺,被人背着逃命的時候逮個正着,這一世英名也就毀在這兒了吧?
她正琢磨着呢,陳宗允突然對她說道:“堂主,助本王逃走,怎麽個收費法?”
葉小鮮一愣,要麽怎麽說人家是王爺呢?真上道兒!
“二百兩。” 葉小鮮伸出兩個手指,“一個人。”
好家夥,二百兩一個人!徐燃心說你怎麽不去搶呢?!
“好,成交。” 說完陳宗允又在懷裏摸了摸,可這次卻沒有痛痛快快的把錢拿出來,“脫險之後再給你。”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嘈雜,老舊的木頭樓梯嘎吱嘎吱有節奏的響着,似乎是有人上來了。
“好說。” 葉小鮮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問道,“王爺準備帶幾個人走?”
“就本王一個人。” 陳宗允說的坦坦蕩蕩,也就是他能把摳門說的這麽上檔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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