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話說既然家裏有個母老虎,那楊堂主就不可能把人明目張膽的安置在堂內。正琢磨着哪裏有藏人的地方,就聽見遠處傳來悅耳的吼聲,“這是哪裏來的小蹄子?打量着藏在柴房我就發現不了了嗎?”

妙哉!去柴房!

葉小鮮整個身子趴在柴房頂上,按耐住自己那顆八卦之心,屏氣凝神地在稻草中揭開一條縫,只見楊夫人正如一座大山一般屹立在小小的柴房之中,中氣十足的訓斥着楊堂主。相比之下,五花大綁倒在地上的小葵,就像是依附在山腳下的一顆向日葵一般,又瘦又小。

葉小鮮盤算了一下,要是現在就跳下去當着這倆幹架大拿的面搶人,估計不出一時三刻就能要了她的狗命。

不得已只能智取了。

摸了摸周身上下,出門的時候也沒帶着石灰之類的下三濫的玩意兒,失策啊失策。突然,她瞥見柴房外牆邊上放着一只黑乎乎的桶,這是個啥?

她輕輕一躍就落到了地面上,這四周都沒有什麽人,堂主和夫人吵架的節骨眼上,還敢往上湊的都是已經活膩歪的。

揭開蓋子一聞,喲嚯,好家夥,這不就是一桶煤油嗎?真是剛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四知堂也太好客了吧!

不能浪費了此等美意,葉小鮮撸起袖子就倒,這煤油可不能蹭到袖子上,要不然阿春洗衣服的時候非得罵死她不可。

葉小鮮一邊倒一邊想,四知堂放這麽一桶煤油是幹啥用的?不會是和她們奔流堂似的,也想把堂主火花了吧?那可不得了,她這一把火下去不就成了敵人的助攻了嗎?咱能白給別人幹好事嗎?不能!

想到這裏,葉小鮮立馬掉頭,将剩下的半桶煤油統統倒在了旁邊的院子裏。

一個火折子扔下去,整個院子立馬濃煙滾滾,嗆得人眼淚都流出來了。

嗨,葉小鮮忍不住想要誇一誇自己,一回生兩回熟,以後若是沒錢吃飯,奔流堂還可以承接火化業務。

也不知道四知堂從哪裏搞來的這麽純正的煤油,勁兒真大,一時間火光沖天白霧興,風伯助陣燎青天。

就連巡捕房的人也被驚動了,官匪齊齊出動,費了牛勁才把這滔天大火整歇菜了。

等回過神兒來的時候,葉小鮮早就把小葵扛到了雲王府。自己這段時間可沒少往三王爺這兒跑,每次不是扛東西就是扛人,再也沒有像她這麽局氣的人了吧?

“你們倆哪兒都不能去,什麽時候我把東西弄到手了,什麽時候你們才能離開這裏。” 葉小鮮指着捉五兒的鼻子說道。

“嗚嗚嗚嗚” 被綁成粽子的小葵不甘心的發出聲音。

“給老子把嘴閉上!信不信爺現在就剪了你的舌頭?” 葉小鮮一瞪眼,宛如十殿閻王審案一般恐怖。

陳宗允推門而入的時候,屋裏鴉雀無聲,葉小鮮坐在小幾上想着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捉五兒抱着頭蹲在牆根兒底下裝鴕鳥,小葵一臉不忿的瞪着葉小鮮。

陳宗允目光微微一轉,低聲對葉小鮮說道:“有事找你,出來一下。”

陳宗允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快速的問道:“四知堂的火可是你放的?”

葉小鮮點點頭承認了。

陳宗允瞥了她一眼,“膽子夠大的,在城中放火可有想過是什麽罪過嗎?”

葉小鮮不以為然的聳聳肩,她又不是舉子,背不下來本朝的律法。

“當真是不學無術,膽大妄為!” 陳宗允稍稍提高了聲音。

葉小鮮一愣,他這人發起脾氣來還真有那麽幾分正經。她停下腳步,說道:“那王爺您說怎麽辦吧。”

陳宗允目光炯炯,板着嘴角,從齒間一字一句的說道:“失火燒及京城者,鞭笞五十,故意縱火者,延燒人家,施以徒刑。”

徒刑指的就是終身監.禁,永世為奴。

“然後呢?” 他又抓不住她,什麽刑又有什麽用?

“延火燒他人屋是為重罪,為官者連斬五級。若抓到罪首,可獲減刑。” 陳宗允知道她不怕,可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他既然要收網,就有把握不讓魚逃出去,“若是本王爺作證罪魁禍首為奔流堂,你當如何?”

葉小鮮不是傻子,至少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有當朝王爺作證,這些牽連進去的官員自然是巴不得抄了奔流堂,能脫多少罪是多少,總比直接腦袋搬家來的好。

葉小鮮眯着眼睛在心裏盤算,是不是當場就掐死陳宗允比較劃算。廊道的盡頭,徐燃和徐燒正面向這邊站立,他們的手各自按在腰間的佩劍上,面無表情。這雲王府裏還不知道藏着多少佩刀侍衛,葉小鮮覺得自己幾無勝算。

在撕破臉和委屈逢迎之間,葉小鮮想先問問價錢,“還是那句話,王爺您想這麽着?”

對于她的傲氣,陳宗允也是服氣的。通常他面色如此陰沉之時,周圍的人都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陳宗允再開口時,音調已變,“你當真以為我動不了你嗎?”

不給她點顏色看看,怕是降不住這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混混。陳宗允本想着徐徐圖之,可這火一放出去,機會就來了。眼看着京城上空已經濃煙滾滾,這煙霧裏面藏着的是各方的惡龍,待濃霧散去,怕是這京中就要變天了。

只有先收拾了這只難馴服的梼杌,陳宗允才能專心對付朝堂上那些虎視眈眈的厲鬼。

葉小鮮素日裏只當他是缺了德的貴公子,沒想到今天見了這般顏色,才算是知道了什麽是王爺的威嚴。

“那倒不是,只不過不知道王爺心裏如何打算的。”

“葉堂主精明能幹,只不過奔流堂裏俗事紛擾,本王倒願意為堂主分憂,以免堂主時常分心,走錯了道兒。”

葉小鮮一聽這話,就知道他不會向朝廷舉報自己了,心裏松了一口氣,說出的話也軟了一些:“王爺肯幫忙,求之不得,只是不知怎麽個幫法?”

“聽說奔流堂欠了不少外債,本王倒是可以分擔一些。”

其實奔流堂的外債都已經清的差不多,但葉小鮮還是耐着性子聽完了陳宗允的建議。他想轉一部分外債到雲王府上,也就是說他幫葉小鮮還債,然後再變成她的新債主。

也不知道當奔流堂的債主有什麽可好的,領着一群二流子又不是什麽光宗耀祖的差事。

葉小鮮心裏這麽想,嘴上卻同意了陳宗允的提議,主要是她也沒什麽可選的餘地。

“只一樣,以後奔流堂便和雲王府的利益休戚相關了,還請三王爺做事說話之前多想想我們奔流堂的債。” 她這是提醒陳宗允,以後別再用這招了,你舉報了我,我就沒法還你的錢。

可她根本知道陳宗允壓根就不可能舉報她,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寶貝,哪兒舍得害她啊。

來不及細說,在她這裏耽誤了太長的時間,書房裏此刻已經圍滿了幕僚。陳宗允指了指徐燃。

“王爺有何吩咐?”

“去花廳,請葉堂主在這份契上留墨寶,之後貼身收好。務必不能怠慢了葉堂主,簽好之後請堂主去內院,今日有小班來王府表演。” 有沒有小班來徐燃不知道,但他知道簽完契約,他不能放葉小鮮走。

陳宗允簡單的下令之後,便三步并做兩步走去了書房。半路上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對葉小鮮說道:“葉堂主放心,以後咱們就是盟友了,葉堂主的事情陳某定會鼎力相助。”

葉小鮮也沒什麽心情和徐燃鬥嘴,她心裏被陳宗允的那份契給堵的水洩不通。這人簡直就是惡魔,在她潛入四知堂之後,陳宗允用最快的速度起草了這份契約,葉小鮮皺着眉頭看了半天也沒找出來裏面有什麽漏洞,這人心思之缜密,遠超過葉小鮮。

實際上,在三王爺回府之後這短短的時間內,他不僅親自寫好了這份契,還在朝廷中布好了局。左手的陷阱現在已經有一只小混混落網,是時候忙活右手的陷阱了。

想要抓住那些老家夥覺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這場火是個機會也是挑戰,弄不好就能把自己扔進去。三王爺一臉嚴肅的走進書房,見沒有外人,也就免了衆人的行禮。

幕僚蒲志進走向前,一打千說道:“王爺,穆浴那條線已經打通了。”

穆浴是名冊上的座上賓,也是丞相家的錢莊,丞相夫人的奢侈生活有少一半都是靠穆浴斂來的財支撐着。上回三王爺坑了十一皇子順便幫了丞相一把,這回三王爺要讓丞相連本帶息的将人情換回來。這世上最不能拿的,便是陳宗允的人情。

蒲志進半個月前就開始布置接近穆浴的線路,為了不暴露三王爺,他輾轉了幾次,才最終當面與穆浴對上了質。這人自然不是善茬,三王爺躲在幕後親自參與了審訊,才撬開了他的口。

那次審訊也讓蒲志進對三王爺更加佩服起來。三王爺對刑部的手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先是用律法敲打了一遍,再是幾輪大刑依次下來,足夠他後半輩子膽顫的。

再然後三王爺居然将此人放回了家,明着無人監督,實則斷了他和外人的聯系,只讓他享受了幾天家人的溫暖。待穆浴想要出府活動的時候,三王爺派人在書房門口将此人再次逮回刑部大牢,這次審訊可就輕松多了,都沒用三王爺親自出馬就讓他松了口,答應檢舉京城城防失職。

恰逢大火,上到京城城防,下到巡捕營,失職的鐵證穩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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