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

關于她父母的事情,她是想聽又怕聽。葉小鮮搖搖頭又點點頭,嘆了口氣說道:“要是有需要讓我報仇的部分,你就別告訴我了。”

她想好了,她不想破壞好不容易得來的閑散生活,所以她不管報仇的。可若是真的聽見殺害親人的兇手逍遙在外,她也不能裝作沒聽見不是?

“也沒有什麽可報仇的。你父母之事再正常不過,那年年頭不好,好幾家染上了風寒就死了。當時朝廷正在剿滅武林人士,大家手頭都沒有錢。窮的時候吃的就不好,沒了營養人身體就差,染上了風寒也沒錢找大夫,這麽着二老相繼就去世了。” 林潤清說的一本正經,雖說是不幸,但老百姓家也就這麽個宿命,怨不得天怪不了地。

“那。。。你可知我父母葬身在何處?” 這一世的父母緣太淺,總要祭拜一下才好。這麽些年沒見,總要讓他們知道這麽點血脈還留在世上,日後地下相見再團聚便是了。

“沒有墳。當年無人敢給江湖人士立碑造墳,這再加上那時你也小,你父母身後什麽都沒有留下。前些年的時候我去找過我父母的墳,也沒有找到。打聽到消息,說是當年一并都扔到了亂墳崗,早就散落在天地間了。”

林潤清的家人也都沒了。人間凋零我身未老,夢中殘燈心寄何方?林潤清放下手裏的事情,和葉小鮮一起看着窗外,心裏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想些什麽才好。

“沒了好,無牽無挂一身輕。” 葉小鮮慢悠悠的說道,“你要是覺得沒勁,不如咱倆就拜把子吧?當然,你要是覺得沒意思那也不強求,我就是随口這麽一說罷了。”

她這人雖然自來熟,整個人都圓滑世故,卻極少和別人攀交情。能說出這種話,可見是腦袋發昏,心智發蒙了。

“拜把子就算了。”

“哦。”

“你當我妹子吧。”

“哎?”

“萬一我這人有龍陽之好,往後我這麽大的家業也沒人繼承,你要是能結婚成家三年抱倆,回頭我死了就把家業都給你娃。”

“可不敢!要這麽說的話咱倆還不定誰死在誰前頭呢,好家夥,那麽多的錢我可不能答應你。再說了,就算是人沒死我也弄不出娃來,擔子太重我真拎不動了直接把我弄死在這兒吧。” 什麽玩意兒這是?剛動了認個親戚的念頭,這親戚就腆着大臉當面催婚了,當爺好欺負是咋地?你造不出來孩子我就造得出來了?

“哎,別走啊,再商量商量妹子。往後哥哥家的錢就是你的錢,行走江湖只要報你的名,整個江湖上誰敢動你?”

“之前也他媽的沒人敢動我啊!”

“不是,妹子你可別噘嘴了,再這麽捋髯吹氣瞪眼的話,就該變醜了。到時候別說是娃了,嫁出去可都困難了啊。”

葉小鮮抓起銀票就跑,也不管林潤清在後面妹子長妹子短的一通嚎,畢生的輕功本領都用上了,才算是逃出升天。真不知道為何自己如此倒黴,掙錢對于她來說也太難了,誰踏馬的知道林潤清一個人的戰鬥力就能抵得上整個家族的七大姑八大姨啊?

随便找了間客棧,葉小鮮進了房間一摸兜,除了一包散碎銀子和一袋金葉子,林潤清足足給她塞了兩千兩銀票。她這天上掉下來的林哥哥也太熱情了,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家産傳給她啊。

葉小鮮決定今天也奢侈一把,不上屋頂蹭票了,咱也買一回戲園子的門票正正經經的聽一出戲。

可這唱戲不這麽想,咿咿呀呀唱的沒一句是正經的。

“奴誓死不肯接客,惡鸨婆嚴刑毒施,打得我皮破肉裂。” 唱着唱着竟然還把那衣袍解開,露出香肩,連連飛起眼兒來。

這可真是。。。搞她的渾身不自在想要抓個壯丁解解渴才好啊。。。難不成這催婚的都催到戲園裏了嗎??

可真是心中有鬼,看什麽都像鬼。心中有漢子,見什麽都想上床。也不知道陳宗允那個始作俑者現在在做什麽,是不是已經準備登基了?還是說皇位讓給了八王爺那個豬頭,而他打定主意就做一輩子的王爺呢?

不是她葉小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王妃有什麽可當的?整日整夜的悶在那麽一個破院子裏,趕上個陰雨連天,遲早是要發黴的。你王妃權力再大,能想聽豔曲就聽嗎?不成體統不是!

甘蔗沒有兩頭甜,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愛情和自由只能二選一。總之就是認準了她好欺負,堅決不讓她嘗甜頭就是了。

臺上的戲她是一耳朵都沒聽進去,就翻來覆去的忙活着自己那點子春心了。

自從發現葉小鮮不辭而別之後,陳宗允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有時候半夜驚醒,騰地一下下了床,推開窗戶,房上樹上都不見她的身影。這人好狠的心,說走就走,當真是雲做的心性,怎麽也養不熟栓不住嗎?

月色如水,他先是嘆了口氣,又忍不住的自嘲。想當年戎馬北境如入無人之境,再是朝堂亂黨險境環生,不過是兵來将擋又何曾真正懼怕過半分?而如今一想到此後經年都要如此清冷寂寥的一個人過下去,不禁想要求神佛指明一條活路給他,否則怕是用不了幾年也就油盡燈枯了。

清晨起來,那個帥的讓滿京城少婦少女們渾身發軟的王爺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強迫自己照常打了一套拳,之後的清粥小菜放在嘴裏卻嘗不出半分滋味,想到她吃飯時挑剔的樣子,更是幹脆放下筷子,大步走出門去。

他早就不去上朝了,和幾個月之前的混亂相比,老八已經将衆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雖然遺诏遲遲還未找到,老皇帝也病病歪歪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八王爺在衆位大臣心中的地位已經相當穩定了。

陳宗允現在的辦公地點改到了奔流堂,每日不出卯時,這位王爺一定會出現在葉堂主以前住的院子裏。

奔流堂裏的各位對此早已見怪不怪,貓三見王爺來了,連忙沏茶倒水,熟門熟路。

“王爺您來啦?今兒天不錯,入夏之前估計都是這種好天氣了。” 貓三壯着膽子閑聊了幾句,這位王爺雖然頭銜比堂主吓人,可脾氣卻好了十萬八千裏。要是讓貓三選的話,他。。。他要選王爺當主子。可這樣會不會對不起堂主?堂主該傷心了吧?堂主去年一走到現在都沒回來過,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聽阿春說她也不知道堂主去了哪裏,這也真是怪的很。

陳宗允見他盯着茶水發愣,也順着看了看,只見這茶湯色澤濃郁,茶葉完整。現在還沒到清明,還能找到這麽好的茶實屬不易,不禁一愣。想到當初葉小鮮在的時候,奉上來的茶不是這種成色的啊。

“這是哪兒來的茶葉?”

“西河堂送來的,說是好茶,我也不太懂,您要是覺得不順口我再和金管家說去。”

林潤清為何要往這裏送東西?無論是阿春還是金管家,都不可能花錢買這麽好的茶葉,林潤清心裏面打的是什麽算盤?

林潤清哪兒知道三王爺還惦記着呢?他見這段時間三王爺也沒個動靜,以為人家早就大踏步向前了呢,又想着這好歹是自己妹妹的産業,有了好東西就順理成章的往過來送,誰成想這兒還有一個蹲坑的呢?

陳宗允背着手在院子裏四下查看了一番,這幾個月來他每天都來,葉小鮮的院子裏有什麽,他比誰都清楚。原本擺在院子中央的兩口漆白大水缸,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兩口锃光瓦亮的大銅缸替換了,錦鯉在裏面傻乎乎的轉圈游着。長廊下面的土地被抛開了,還散發着新土的味道。

“為何将地翻開?”

貓三看了看,漫不經心的說道:“金管家說過幾天把葡萄種上,西河堂的人上個月跑了趟西域,得來的葡萄苗說是頂呱呱,緩幾天苗就該下地種了。”

嗯。。。越看越蹊跷了。

陳宗允又走到後院,刀槍棍棒在院中擺了幾排,這些都是葉小鮮平日裏用的,他沒事的時候就過來看着它們發愣。

“你們堂主這裏有弓箭嗎?”

貓三回道:“王爺您是想要練練手嗎?以前堂主是不練這些的,可巧了,西河堂的人前段時間送來一個新的弓箭架,說是堂主在南邊的時候用過的,怕是還要用就找人送過來了。”

“帶我看看。”

貓三将陳宗允帶進了倉房裏面,“還沒來得及擺出來,您要是用我現在就擺院子裏去。”

陳宗允搖搖頭,“不用。這。。。她有沒有留下一個皮扳指?”

“扳指?沒見着啊。回頭我問問阿春去,沒準她收着了。”

“那倒不用,我就是問問。”

說完,陳宗允就退出倉房,獨自一人回到她的房間裏。她住的地方着實沒什麽東西,看着就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間。衣櫃裏除了兩套粗布短打,還有一套夜行衣。房裏沒有梳妝臺,倒是有一張書桌。桌上還擺着她沒寫完的字,顏筋柳骨,寫出一身青雲志。陳宗允不禁苦笑,愛的就是她那股桀骜不馴的氣節,可現如今苦也苦在她的這份蓋世豪情上了。真真叫人心裏有苦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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