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死祭
死祭
陳眷年從棺材鋪老板酉二那兒買了一副二兩銀子的梨木棺材。劉主簿順勢接過多餘的三兩銀子,嫌棄地白了一眼,捏着鼻子招呼他快點。
這頭剛抽出草席被子準備裹屍骨。只瞥一眼便如入深淵,那具屍骨似火燒一般,又沒完全燒盡,依稀還能辨得五官,只剛才那一腳讓半個頭已經斷離,剩下一半依稀能看見模糊的嘴巴還在微張,口腔裏沒燃燼的灰只一呼氣便随風盡數散去。
實在是過于慘烈了,陳眷年咬了咬牙眼睛一閉,囫囵吞棗般鋪開草席被子,裹起還算完整的骨骸直接給扔進了棺材裏頭,剩餘的粉末混着泥土用雙手大把大把地收攏,堆成一座座小山,準備也一并鏟進棺材。
腳底傳來一陣嘎嘎的叫聲,他扭頭定睛一看,腳背上不知何時停了一只烏鴉,羽毛黝黑,頂端帶着幾縷白,一雙眸子如紅寶石般一動不動仰頭盯着他看。
“去去去。”
劉主簿趕忙上前搖晃着手臂一揮,直言晦氣,催促陳眷年快點收拾完,自己則徑直離開了這是非地,生怕沾染上一點黴運。
兩個底層百姓不約而同露出的下眼白是互相看不順眼。
烏鴉騰空飛起,卷起一陣骨灰,融于風中似迷霧重重,煙灰落地無聲,閃過一道金光。
陳眷年被煙灰嗆了兩聲,怯怯地眼珠提溜看過去,“莫不是金子吧。”
他用鏟柄小心翼翼剝開一塊灰燼,竟是一根被燒焦的細骨,足有一尺長,兩端已然發黑,中心部位泛着金粉色的微弱光亮,似金非金,表面刻有紋路,亦是半模糊半清晰。
他正狐疑着,剛才那只烏鴉卻再度飛回,如利劍般直沖過來,将細骨叼走的同時,骨頭凸起的鋒利刺尖瞬間劃破了他的掌心,鮮血湧出沾染在細骨之上,迅速滲透了進去。
原本已晴朗無雲的天空再次下起瓢潑大雨,密集的雨水打來,讓人睜不開眼睛,陳眷年一邊咒罵着這鬼天氣,一邊趕緊将骨灰收起,蓋上棺木,嘗試拉回檐下避雨。
長空一陣嘶鳴過後,飛來成千上萬的烏鴉,盤旋在棺木之上,嘈雜的叫聲和無數翅膀煽動,棺木被迎風掀起,那根細骨竟筆直插入半顆頭骨之中,裹着雨水讓血紅浸濕一片,烈焰轟然焚起。
雨水越大,火焰越猛,何其悲壯的高歌,随這塵世作最後的訣別,棺中的骨灰盡數散于空中。
陳眷年看着這一切突然頭痛難耐,從喉嚨口湧上一股血腥,又生生咽了下去,随後失去意識癱倒在地。
【翌日一早晴】
護城河岸堤之上河水之中堆滿了烏鴉的殘肢血體,染紅了整條清水河畔,消息一出,人心惶惶,看熱鬧的百姓紛紛嚷嚷,流言四起。
吏部侍郎賈泉心神不定,焦慮地來回踱步,手中的折扇不停敲擊手骨,不知在思索些什麽,最終還是決定親去一趟護城河,“備車。”
護城河邊滿地堆積的烏鴉屍體,已經被清掃成堆,但因為數量太多,仍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全部搬運幹淨。
不遠的空地上陳列着一長排的木桌,幾位書生正執筆埋頭寫着挽聯,寫完一幅由小童交給後方的道士,道士搖着三清鈴振振有詞念完一大串,随手扔進火堆燒盡,雖說迷信,倒也算有序。
賈泉的腳步停在南面的岸堤處,親眼看見堆積的動物殘軀,神色中多了微弱的恐懼。猛地擡頭,發現了一只通體黝黑的烏鴉正立在一堆屍體之上,一雙赤色的眼珠異常醒目。
他頓時眉頭緊蹙,打量周身無人,一只手憑空一握,烏鴉像有感應般“飛”入他的掌中,他上下左右反複翻看,越發覺得這烏鴉古怪,無意識間抓住了它的脖頸牢牢用力,烏鴉撲騰着翅膀掙脫不動。
“這位大人,可否放過我的鳥兒?”
一聲清脆打破了緊張的氣氛,賈泉回頭一看,是一位帶着帽沿的姑娘,看不清長相,身側伴着一個提着空鳥籠的丫鬟。他薄唇向下,少許濃黑的胡須戳着皮肉,陰沉地正聲道:“這是烏鴉。”
面前的姑娘用手虛掩嘴角,像是聽見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大人說笑了,它只是一只鹦鹉。這鳥兒頑皮,方才跳進那寫挽聯的書生墨桶中了,這才染的一身黑。”
等賈泉再低頭看去,手心有大片墨汁滴落,少許沾染到了他的衣袍,他本能地松開了手掌,鳥兒迅速逃離束縛,如閃電般飛回了敞開的籠子裏。
賈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雖面容遮掩,但從衣着打扮到舉手投足都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眼皮上下輕瞥試探性問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
“家父現任殿閣學士,早年做過太子太傅。”
“原來是沈大人家的小姐,據我所知沈府只兩位小姐,一位乃是當今的太子妃娘娘,那麽姑娘應該,是常年住在潮州府的三小姐吧?”
“大人好本事。”女子聽到眼前人不費吹灰之力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詫異。
“在下掌管人事,略有耳聞罷了。還未問過小姐芳名?”
“莫夭。”
賈泉應下她的話,在嘴邊重複了幾遍,似乎要挖出什麽洞來,莫夭适時的咳嗽聲讓他回神,“三小姐身子似乎不大好。”
“是天生的病了,此次來京也是這個緣故。”
“原來如此。那倒是巧了,我府上有一妾室,對醫術一塊頗有心得,得空我讓她來給小姐瞧瞧。”
“怎好勞煩大人。”
“無事,我與你父同朝為官,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賈泉标準的笑容背後藏着的又是何種心思無人知曉。
莫夭禮貌行禮告辭,正碰上劉主簿跟在上司身後匆匆趕來。轉身實是無意,卻總有涼意湧動,劉主簿不自覺地回頭望向籠子裏的鳥兒,濕漉漉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赤紅的眼珠沾了點點水氣,他忽然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了。
“賈大人?”賈泉聽見聲音扭頭看向來人,雖是官袍加身卻顯得滿面油光,身材魁梧卻大肚便便,只聽他喘着粗氣一把抹去額頭的汗珠自我介紹:“下官乃是南城府尹何必。”
”何大人客氣了,事發突然,何大人如此決策迅速,便是我都自愧不如啊。”
聽到這句簡單的誇獎,何必臉上喜悅之情難以言表,畢竟眼前的這位可是陛下身邊唯二的大紅人,拍對了馬屁是有好處的。
劉主簿則是暗暗背着翻了個白眼,明明府尹大人又怕髒又怕晦氣壓根不想來,全權都是他打理的,可一到表功的時候倒是跑的最快。
何必還想再搭幾句話時,賈泉卻好似是看見了什麽,一只手高舉擋在面前,出言打斷,“您先忙,我到處看看就行。”
拱橋之上站着一人,扶欄眺望,黑發豎銀冠,一身銀灰色長袍配祥雲刺繡純黑長靴,腰間別白玉,玉尾系流蘇垂髫,整套行裝幹淨利落,微風襲來,衣角随之卷起,露出修長的腿部,年輕的面孔與略帶滄桑的賈泉似是隔了一個輩分。
賈泉大步邁上臺階,徑直站在他的身旁,“如何?”
“是死祭。”壓低的嗓音如沉寂的山嶺回聲。
“終究還是來了啊。”
死祭,以一年為期,用生靈作貢,是天譴到來的前兆。
男子望向莫夭離去的方向問道:“那個女子是新進城的?”
“哦,是沈叔梁的小女兒,我瞧過了,體質虛乏,弱不禁風,只能算得上是吊着一口氣的活人。不過以你謹慎的性子定是不放心,我會讓九卿再去探探。”
男子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麽,發間的藍色絲帶随風微微擺動,輕聲呢喃道:“居然活下來了...”
“什麽?”
“沒什麽。你如今務必小心,以後的路怕是難走了。”
“我有數。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陛下這幾日對魯國公頗有微詞,态度也不似從前親昵,像是一夜之間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若是他哪日真倒了,五皇子那邊要撇的幹淨才好。”
男子只是聆聽,沒有作出更多的回應,扶在欄杆處的手掌微微收攏。
“明兆素來不涉黨争,國公爺私底下的勾當他不曾參與,如今也已賜府另居,若是誰硬要關聯就看他有沒有本事了。反倒是,我有些擔心他的身子,這幾日突然反複,貴妃娘娘那裏都開始急着要給他沖喜了,屆時難免又是一場争執。”
感慨之餘,餘光瞧見遠處幾個眼神正在為此處停留,提醒道:“你快走吧,那邊那位大人看了這裏很久了,我們還是不宜在外過多接觸。”
賈泉扭頭探去,雙手抱着胳膊無奈嘆氣,“這個馬屁精......”
賈泉一眼便看出那位府尹不學無術,早年就算有過建樹,怕是也早已初心不在,他能坐到這個位置并穩坐這個位置怕是背後有人提攜,這濃煙滾滾的官場還真是亟待整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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