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無妄
無妄
一輛馬車停在聆誨寺山腳下,沈輕絮踢踏着綿柔輕盈的裙擺在謠青攙扶下下車,若不是宋襄寧約她在此,說有要事相商,她怕是許久都不會來上一回。
宋襄寧人在主殿,此刻正跪在東焱神君像前閉目祈福,經聲和木魚聲交疊穿過萬古千秋。沈輕絮屏退衆人,站在她旁邊。
“說吧,何事?”
宋襄寧直起雙膝,恭謹有禮向她行禮。“臣女見過太子妃娘娘。臣女這裏确有一事,想請娘娘相助。”
“何事?”
“臣女的表兄中了進士,想求一個南城府尹的位置。”
沈輕絮擡眼端詳着俯首之人,饒有興趣地問她:“你哪位表兄?是那個排名二十六名的李鳴鐘,還是那排名四十一的李易?”
宋襄寧面不改色,“自然是,才華更出衆的那位。”
沈輕絮了然地笑了,怪不得呢,藏的可真深。
沈輕絮取過三支香來,紅色的指甲蓋遮住了半壁香,與紅蠟合成一體。“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幫你,就憑那李思思的事情?說到底是你自己動的手,無憑無據的,你可賴不到我頭上。”
沈輕絮不願意幫忙,這個結果宋襄寧也是有數的,她不慌不忙從袖中掏出兩張生辰紙,在沈輕絮下跪的同時也一同下跪遞了過去。
“臣女無意間得了這兩張紙,瞧了瞧尤為不解,想請娘娘一閱。”
沈輕絮被她慵懶的神色恍了一下,慢慢将供香插進香壇中,順手接過來,臉上全然沒有興趣,她無趣地翻開,瞬間臉色變了,直勾勾地盯着宋襄寧。
一張上的時辰寫的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另一張,居然是瓶瓶的。
她今日約她來此地是要求證什麽。
不管是什麽,沈輕絮都不會給眼神,果斷撕碎,丢進一旁滾燙的香爐之中。
宋襄寧看見沈輕絮的反應,知道自己穩了。
“臣女方才去見過化葉主持,主持看見這兩張紙的表情和娘娘如出一轍,想來二位應該有話可聊。”她言盡于此,意在表達自己并沒有去追根究底,許多事情到這裏就夠了。
“回去等着,不要讓我發現你還有另外一份。”
“臣女明白,臣女多謝娘娘。”宋襄寧得償所願屈膝告辭又扭頭加上一句,“對了,與這生辰紙一道的還有這個香囊,就勞煩娘娘替我還給令妹了。”
人走後,沈輕絮攥緊掌心,大紅色的指甲刻進肉裏也沒有覺出疼痛,那個破舊的香囊被擱置在她的腳邊,她伸手撿起,拂袖撣去膝蓋上的香灰。
一個人跟着客堂師太到了後院的一處住所,師太進屋禀告後,化葉就讓她進去了。這點倒是讓沈輕絮始料未及,她還以為要花些心思才見的到呢。
“母後。”沈輕絮收斂鋒芒,盡顯溫婉。
“施主請坐。”化葉面色不改,手拿一串檀木佛珠邀請她,一眼就看見了她手中攥着的香囊,那是很多年前她俗家時所繡。“施主來此,可是為了宋小姐提及之事?”
沈輕絮自己也不能确定,她不知道太子與瓶瓶究竟有何關聯,她該不該問,該不該知道。但化葉卻像是早已做好了準備。
“宋小姐來,貧尼不便開口。但施主來,貧尼覺得應該說。”
化葉沉寂了良久,說起多年前的往事。“二十年前,我只身一人帶着當時年幼的淨臺從青州趕到大桑都城與夫君彙合,路上遇到了百年難遇的特大山洪,淨臺不幸罹難。”
罹難?沈輕絮恍惚了,她在說什麽。
“我一時失神,不知該如何自處,便準備随他一起去了。正巧遇上那時還不是國舅爺的秦争,他奉命來接我們卻遇上這等事,便替我出了一個主意,去集市找找有沒有出賣的男孩可以拿來充數。”
“雖然淨臺已經不小,但統共與他父親見面沒有幾回,只要我篤定,就沒有問題。”
“我那時軟弱無能,害怕被斥責,便聽了他的話前往附近的市集。途中,碰見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子抱着一個男孩,她請求我将男孩送回他在大桑的家,口頭與我說了男孩的生辰八字和住址,奇怪地消失在眼前。”
“那個男孩的生辰我記得很清楚,和淨臺是同一時辰出生,卻要小上幾歲,住址她說的含糊我并沒有記下。因那孩子發育的還算快,身高竟與淨臺差不多,于是我們決定将錯就錯,先瞞過這一陣再幫他尋家人。誰知,這一瞞就是無限期。”
化葉一口氣說完,也算是又一次疏解,她合十雙手對沈輕絮微微低頭,“施主若能化解這場孽緣,尋回他的家人,也不失為是件善事。”
她看似淡薄和善的話,卻如同刀割斧鑿般将沈輕絮的皮肉劃了個幹淨,嗓音變得沙啞。
“師太還真是……佛心蛇口呢。”
她笑着含淚,化葉竟不知何意,看着她一步一步離去,香囊仍留在原地。跨過門口的臺階險些摔倒,謠青急忙上前攙扶,不安地喚了聲娘娘。
沈輕絮看向她的眼神突然狠厲,“你覺得,本宮與太子,像嗎?”
瑤青被吓着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娘娘這樣要刀人的眼神了,唇角哆哆嗦嗦。“娘娘,娘娘與殿下伉俪情深,是天賜的姻緣。”
“本宮問你,像嗎!”
“像。娘娘與殿下,格外,格外的夫唱婦随。”
聽到回答,沈輕絮又笑了,這次更帶嘲諷。世人都道他們像,原來不是虛假的奉承,而是可怕的現實。
她張着大嘴,鮮紅的口脂混着牙齒血,口中嘶吼着,“和如夾,幹的漂亮。”她充血的紅眼朝遠處凝神,“沈莫夭,既然你不讓我好過,我便也要你一同償命!”
她甩下一句去沈府。
沈府內,一位丫鬟踩着淩亂的腳步前來禀報,“三小姐,太子妃娘娘直奔這兒過來了。”
莫夭正在畫畫,畫的是天書上的圖,她放下筆淡定起身,沈輕絮帶着五六奴仆氣勢哄哄地趕來。
一群人烏泱泱擠進了不大的屋子裏,沈輕絮上前兩步,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莫夭,突然輕笑一聲不知何意。她環顧四周,奮力扯下一處門簾,芹釵看見她的動作被吓到了,下意識要去護着小姐,卻被一群奴仆強行拖拽出房門,芹釵不停地呼救,她害怕地幾乎要哭出來。青絲才至門口,見狀轉頭去叫人。
屋內只剩兩人,莫夭依舊波瀾不驚,多日不見,這嗔念更甚了呢。
沈輕絮不留餘地,快步上前來一把就将莫夭推倒在地,她雙腿跪坐在莫夭膝蓋上,攢起團團門簾一圈一圈死死纏住莫夭的脖子。
用力,用力,再用力。
莫夭看着她赤紅的眼,同時不緊不慢将手搭在沈輕絮手腕處。
終于,還是要收網了。
門簾不斷收緊,沈輕絮已全然失了神智,莫夭艱難吐息,指尖對準穴位輕微刮擦,嗔線一點一點被越刮越長,斷斷續續從喉間吐出兩字,“蒲……邑。”
暗紅色的嗔線于空中撕扯出來,蒲邑飛快如利劍,用嘴精準接住嗔線,塞進嘴巴。
沈輕絮的手還是不停在用力,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只是慣性在驅使。
大門被用力踹開,一個中年婦人沖上前來一把就将毫無防備的沈輕絮推倒在地,她大手拖住即将倒下的莫夭,嘴上焦急地喊着小姐。
莫夭閉眼前認出,她是自己在潮州府的奶媽曹氏。
來了就好。
曹氏吩咐芹釵和青絲二人将小姐攙扶回床上安頓好,自己則徑直走到沈輕絮面前,啪啪兩巴掌扇過去,沈輕絮渾濁的意識清醒過來,她爬起來捂着臉呵斥,“你敢打我!你算什麽東西!”
“大小姐當娘娘當的是半分禮教都沒有了。如今竟然做出這種嫡殺庶的事來,這若是傳到外頭,大小姐可還要臉面?”
“臉面?呵呵。”沈輕絮在謠青的攙扶下踉跄起身,依舊咄咄逼人,“當年她阿娘将瓶瓶弄丢,可顧上什麽庶殺嫡?”
曹氏鎮定自若,帶着深邃而蠱惑說道:“大小姐,當年的事您不應該是最知情的嗎?是您松開了手,才讓瓶瓶丢了的呀。”
“你胡說!你是誰!你胡說!”
沈輕絮立刻失了神智,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被困在原地不得出,耳邊是鬼魂無盡的吼叫,她好害怕好害怕,有一只鬼正朝着她的面部襲來,她伸手一檔,面前一男孩被推了出去,是瓶瓶。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沈輕絮,瘋了。
一場鬧劇就這樣無聲無息在沈府一角再度發生,等到沈叔梁和柳熒趕到時又已然消散,如同當年一樣,進入了無盡的循環。
莫夭躺在床上氣息微弱,靠唯一一顆清氣九轉丹吊着一口氣。神魂還在活躍,但□□需要靜養,到底只是一副凡人軀殼,如此重壓下搖搖欲墜。
因她還另有計劃,于是向蒲邑借了鳥身,按照程序将嗔線置于天書之上,一道黃光閃過。
天書第三頁顯現。
山洪傾瀉卷卷而來,濃墨鋪就劫難連連。山下一條羊腸小道,一位婦人懷抱幼童于行路中,并未擡頭見那山洪,角落樹叢躲着一只貍貓,眼珠着墨最深,深幽如無盡煉獄。
上書“嗔無念,正統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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