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五愛

五愛

“就這麽放我走了？”

丁赴帶頭獨自一人領着莫夭走在冗長的暗沉過道裏。

“我已向聖上言明，小姐與此事無關，加上有學士立保，小姐可以出大理寺了。”

莫夭打量着丁赴濃重的眼圈，定是這幾日都沒有睡好，就算是沒日沒夜地調查，換來的也不過是一樣讓人窒息的結局。

“那……他們呢？”

“今日子時，我會将涉案之人悉數帶往五闫坡，一并斬殺。屆時小姐準備兩輛馬車來裝屍體，我會和城門守衛交代好，連夜出大桑安葬。”

“知道了。”

莫夭沒有追問，日後他的路還是需要自己走。

深夜，阿東一人依着莫夭的指示來回兩趟将馬車行至五闫坡下的一處山路旁，拴好繩索随後步行離開。

莫夭帶着青絲早已在此地等候多時，她們迅速上了前頭的一輛馬車，青絲端坐車內緊張地不停磨搓手心，呼吸聲快要溢出來。

不到半刻鐘，坡頂幾只火箭穿雲而過，很快傳來一陣陣急促而沉重的步行聲，幾名鐵束衛扮相的人員将一副副屍身有條不紊地擡上馬車，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青絲激動地扶起陳眷年的“屍身”，護在心口，從袖口處掏出準備好的丹藥，依次給他們服下。

“你守在這兒等等，估計要不了一個時辰便會醒過來，身體上的傷還需要長期修養……”莫夭說着停頓下來不知何意，輕嘆一聲便準備下車回府。

青絲焦急地拉住她的衣袖，“天色已晚，小姐一個人怎麽能夠走回去？”

莫夭扭頭看着青絲年輕漂亮的臉龐，眼裏透出的是自己的影子。若是真這麽一走了之，于他們二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或許，她放任便算不上插手罷。

兩人各有所思之時，地面發出不停歇的劇烈振動，是有人來了。

青絲掀起車簾一角，面前赫然是五六個蒙面黑衣客，于月光照射之下如鬼神降臨。

“你們……是什麽人？”

青絲壓制着心慌開口詢問卻沒有得到回答。

黑衣客悉數從腰間抽出一柄蛇形軟劍，擋在車頭一言不發，卻足見危機四伏。

莫夭此時還在車上，她不明這群人此刻的來意，還沒作出相應的反應，就被青絲一把拉過，借着車簾的一角将她推下，用身體替莫夭擋住注視，低聲催促。

“小姐快走。”

莫夭眼神交彙不做片刻停留，離開十米遠終還是忍不住選擇轉身回頭，只見那個女孩跳下馬車撿起地上的石塊不斷扔出，瘋狂抵擋又毫無章法，企圖以卵擊石。

黑衣客前進的腳步絲毫沒有因此停滞，他們并沒有快速的挺近，而是一步一腳印踩在地上，沉重而束縛。

青絲在害怕與疲倦中交疊卻不曾發出一句呼喊，她似乎做好了所有的犧牲。

就在劍鋒即将穿透她的心口之時，莫夭擡手一掌擊出，黑衣客受到一股巨大沖擊紛紛應激倒地，他們四處打量似乎心有餘悸，對視一眼後便無故撤退了。

警鐘的轟鳴聲開始不停振動在莫夭的腦海中，她只覺眼前幻影疊加頭痛欲裂。

真是……要了老命。

青絲擡眼正狐疑當下的情形，身後便傳來莫夭重重的倒地聲，她驚呼着小姐跑上前來。

等莫夭再次蘇醒過來，已是第二日的午間時分，青絲并沒有離開，她很是擔心莫夭的情況，在昨日等到陳眷年微微轉醒後便獨自帶着莫夭回來了，準備等莫夭身體好些了再和她做正式告別，正好也快趕上過年，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憧憬的未來卻在此時被突然打破，張遂派人找她過去。

“不知先生何事尋青絲？”

“你離開楊善堂也有些時日了，在沈府過的如何？”

“小姐待青絲甚好。”青絲看着張遂悠然的神色不緊不慢，猶豫着開口，“先生……您讓我去沈府，可是有其他的用意？”

當初陳眷年失蹤，她本只打算短暫借住在沈府幾日，是張遂建議她放下楊善堂的工作。

想她遇到張遂之時，還只是個普通的采茶女，張遂給了她更廣闊的天地，她表面只是輔助，實際上也已然能獨擋一面。

在楊善堂蒸蒸日上之時卻建議她離開，不能不對先生的用意表示疑惑，可先生從未要求她做什麽。時間一久，她也如同坊間傳聞那般認為先生是鐘意于小姐才派她來的，可她心底又不認為先生像是會被兒女情長左右之人。

“你覺得有什麽用意？”

“青絲不知。”

張遂緩緩從座椅上離開，一步一步踏出堂外，他擡頭看天，晴朗無雲。

“我記得你離開之時，我曾說過侍一主專一人，你做的很好。”

青絲憋着一股氣總算松了下來，無事自然是最好，她欠先生諸多，如今也欠小姐諸多，若是他們之間出現分歧，天平兩端她竟不知該如何取舍。

“那先生此番叫青絲前來，所為何事？”

“你不必緊張，我無意間得了柄短刃，于我并無大用，于女子倒是更為趁手，便想着贈與你。如今意外頻發，你還是該備些東西用來防身才是。”

青絲不可置信地接過匕首，懊悔自己把事情想複雜了，十分感動地跪在地上表達謝意。

張遂無奈搖頭，“你這般動不動就跪，你家小姐可受的？”

青絲不好意思地起身，“小姐也總說我，我就是……沒忍住。”

“行了，回去吧。”張遂揮手将青絲回府，凝神注視着她遠去的背影攥緊了拳頭。

莫夭清醒後又一人坐在院落裏，如今的院子已然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茂密旺盛生機盎然。配合溪水假山，俨然成了一片世外桃源。

一陣光芒于屋內忽閃而過，她猶疑片刻瞬移進了屋內，天書又開始轉動了。先前她将恨意注入，卻遲遲不見它反應，如今又是怎麽了？

在莫夭不解的注視下，天書第五第六頁慢慢浮現。

第五頁上一個右手持大刀滿嘴盡是胡須之人，伫立在山頭自立門戶，右手握緊一面墨色大旗，上書“複國”。他的眼神望向之處，是山水重重，是大桑古都，那裏黝黑的城門外也站了一個人，與他不同的事，男子一副官兵打扮，手牽着一個死囚搖搖欲墜，死囚胸口插了一把刀。

第六頁依舊是那個男子，胸口沒了刀柄，換了一件尋常便服，右手擡起而上所牽的是一位笑靥如花的女孩，女孩拉着他循着臺階一步步向上，上方是看不見的濃墨撲染，原應是天，如今卻盡是烏雲。

莫夭看到這裏，知道青絲出事了。

愛與恨交疊，是這天書最荒唐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