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Qs22

第22章 Qs22

◎你為什麽騙我?◎

國慶假期結束, 剛好碰上周六日。

補課,無休,一片對于要連上七天課的怨聲載道。

但其中不包括屠杳。

她正插着耳機、慵散的阖眸倚靠在椅背上, 反複聽9月新換題後更新的雅思聽力, 為即将到來的11月的雅思考試做準備。

松松握在手中的手機屏幕無間斷的亮起,提示有顧客找她買照片。

她一概沒理。

一整篇長聽力精聽過後,于挑選下一篇的空隙間, 她完整聽到自早上來了就提不起精神、趴在桌面上怏怏的梁續在一旁嘟囔:

“哎,也不知道最近北哥在幹嘛,給他發消息都不回,我已經壓了三個圖沒開了。”

“我也是,新圖一個沒開,就等着攻略來, ”

梁續對面的男生同樣蔫蔫的, 只是因為着急補作業顯得精神頭還蠻足, 嘴巴和手一樣停不下來,“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他也還沒開?所以不能給咱發攻略。”

屠杳擱在暫停鍵上方的指尖頓了頓,還是沒有點開下一篇聽力。

裝作若無其事的偷聽他們聊天。

“不可能,”梁續想也不想的否定,堅定維護靳硯北的形象, “你想想,哪次不是新圖一更新北哥就立馬開了的?而且退一萬步講, 就算北哥這次真的沒開圖, 他也不會一條消息都不回。”

“萬一是他不好意思說自己還沒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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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生撇撇嘴, 不以為意道, “經常被誇的人肯定接受不了有天別人不再捧他, 這個b怎麽也得硬着頭皮裝下去吧。”

梁續鯉魚打挺, 一把抄起桌上的膠帶擲他,“滾吧你,他像那愛裝b的人?剛剛下課我還特意去隔壁溜達了一圈兒,理實的都說他今天沒來上學,總不能是為了裝b裝全套還特意躲着我們吧?”

那男生忙着抄作業沒躲開,被膠帶直接爆頭。

“那可能确實是有什麽要緊事吧。”他擡手摸摸鼻尖,不情願的找補道。

屠杳不由在心中冷笑。

如果千裏迢迢跑到美國去睡覺是他們口中所謂的“要緊事兒”。

那靳硯北确實還挺要緊的。

但那麽一瞬間,她腦海中猛然劃過昨晚他持續不斷打來的幾個電話。

他先是用自己的波士頓號給她打,被她拉黑後又用五個數字不同的、但屬地都是波士頓的號碼給她打來電話,又都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挨個挂掉,拉黑。

大抵最後實在沒有辦法。

只能用一個還沒被她拉黑的新號碼發來三條短信——

【對不起。】

【不是你想的那樣。】

【等我回去給你解釋好嗎?】

雖然她仍舊固執的将那個號碼拉黑,但那些短信卻都沒有舍得删。

就當是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杳姐,杳姐。”

正盯着長明不滅的手機屏幕出神間,旁邊的梁旭忽然用胳膊輕輕頂她。

屠杳思緒回籠,偏頭看他。

擡手摘下左耳的耳機,面色茫然,“怎麽了?”

“班長說,”梁旭面含擔憂道,“班任叫你去辦公室找他。”

她點點頭,道謝。

随手将右耳挂着的耳機也扯下來,十分敷衍的繞在手機上,一起扔進書桌。

起身朝辦公室走。

臨出門前還捕捉到來自身後的竊竊私語。

“該說不說,她的腿是真的直。”

“光腿直有什麽用,”那個最看不慣她的女生欣賞自己的美甲,不屑一顧道,“這人啊,腰板兒不直,腿再直也沒什麽用。”

屠杳懶得搭理她們,徑直朝辦公室走。

“噔噔——”

“餘老師,您找我?”

辦公室的門是敞開着的,她屈指敲門。

正埋在辦公桌前看一堆不知道是什麽資料的老餘聞聲,從亂七八糟的白紙中擡頭,推推發福面頰上架着的眼眼鏡框,朝她招手,“來,進來。”

屠杳幾步上前,端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你說你想高二一開學就申請offer,”老餘沒多廢話,直奔主題,“這從理論上來說是不可以的,畢竟你還拿不到高中畢業證。”

他說從理論上來說不可以,那就代表從現實中是可操作的。

微微颔首,等待他的轉折。

不出所料,等到了他的“但是”。

“但是因為咱們學校和國外大學合作辦學的特殊性,有27所大學是可以接受沒有獲得高中畢業證就申請offer的學生的,只需要到時候在學校開具一份歷年gpa證明和允許提前畢業的證明就可以。”

全球有上千所大學,而她要提前申請的話只能申請其中固定的、說不定連QS前100排名都達不到的27所。

而且這27所大學還不一定百分百要她。

這場有得就有失的抉擇中,明顯是失的分量更重。

但她還是選擇得。

“我明白了,謝謝餘老師,”

只是幾秒鐘的思想碰撞後,她便眉眼堅毅的做出在老餘眼中或許有些傻到不可理喻的決定,“能麻煩您給我一份接受申請的大學名單嗎?我着手準備資料。”

“你還小,未來的時間還長,何必着急這一年半載?”

老餘垂眸看了看面前已經準備好的名單,其中位列第一的愛丁堡大學不過才在QS排名中排第15,完全不是她這個入學考試拿國際班斷層第一的學生應該去的學校。

不想給她,語重心長的勸誡,“以你的入學成績和九月份的gpa來看,你是完全有能力在高三申QS前五的名校的,別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就拿前途作賭注。”

屠杳明白老餘的用心良苦

但他在不明白她的困境下就從自己的角度用心良苦,是她站在她的位置上無法回應的不識好歹。

所以她只能自己扛起誤解與失望:

“謝謝餘老師,讓您操心了,但我的決定還是不變。”

*

靳硯北三天沒來學校,屠杳萬分專注的挑選學校。

就連秦決天天喊她出去下館子她都回絕掉,埋頭查詢學校信息與整理申請條件。

一晃,就是10號下午。

屠杳為了不喧賓奪主,特意挑選一件低調卻有格調的純黑魚尾小禮裙。

迅速梳妝打扮好,便出門坐在不遠處被成片翠綠覆蓋的長椅上,瘋狂給鞠喻捷發消息。

【杳杳切克鬧:橘,赤橙黃綠青藍紫的橘,你拍完了沒?】

【杳杳切克鬧:你的小寶貝沒有邀請函,你再不回複她她就只能在深坑門口當保安了。】

【杳杳切克鬧:別人都是砂糖橘,就你是耙耙柑,最會傷我的心肝。】

【杳杳切克鬧:搞快點,蚊子大軍要淹沒我了。】

【杳杳切克鬧:我服了,我就是地裏的杳白菜,沒人疼,沒人愛。】

苦苦嚎了半個小時。

鞠喻捷才終于纡尊降貴的回她一句:

【大橘:發個位置,去接你。】

屠杳習慣性揮手扇開耳邊嗡嗡叫喚不停的蚊子,享受傍晚舒适宜人的晚風,歡天喜地的将位置發她。

還不忘得了便宜賣乖:

【杳杳切克鬧:好久沒看過你的文字信息了。】

【杳杳切克鬧:今天猛的一看,怎麽感覺有點像江欲銘那狗的語氣。】

半晌後才收到最後一句:【大橘:呵。】

之後任她怎麽消息轟炸,鞠喻捷都沒有再回複過她。

她也沒放在心上。

聆聽頭頂上方的蟬鳴,挂着耳機用口哨吹《Running Up That Hill》。

孜孜不倦的烈陽仍然不肯收起鋒芒畢露的光輝,雖然斂下刺眼的光鋒,炙熱的餘晖還是插入每一寸縫隙,與世間萬物相連。

滾燙如烈火的圓盤灼破碧藍的天際,又用只有它才可以調出的五彩斑斓的顏色填填補補,這裏一塊紫色,那裏一塊粉色,中間還拿金黃色作為過渡,繪出只消一擡頭就能沉溺其中的絢爛畫卷。

「Do you want to know that nobody doesn't hurt me 你知道我被所有人傷害嗎?Do you want to hear about the deal that I'm making 你想知道我在做的交易麽?」

那一刻,好像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

沒有罪惡,沒有髒污,沒有争吵,沒有偏袒。

沒有從別墅內走出來的“相親相愛”一家人,沒有用手比劃、笑着與駱晟言講駱霄随了他的個子,現在才18歲就已經長到一米八多,馬上就要超過他的屠琴。

更沒有從車庫開出勞斯萊斯,恭恭敬敬下來為他們開門的司機。

「You, 是你,It’s you and me.是你與我。」

接二連三的風浪攀越綠蔭組成的山丘,滿目翠綠整齊統一的朝一方擺動,唱響不成調卻舒心的旋律,隐匿在褐色粗幹中的蟬拼盡全力,為這首青春的夏日曲目伴奏,誓要讓她此生再難忘。

一片葉頭輕微發黃的樹葉被從群體抖落,悠悠的左搖右晃,最後掉落到她裸露在外、與骨相明顯的鎖骨連成一體的消瘦肩頭上。

像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告訴她,這個世界上仍然有人在默默陪伴她。

那一刻,她的鼻頭酸了酸。

僞裝開心的笑容僵在唇角,慢慢放平,看起來古井無波的明眸中偷偷藏着許許多多渴望被愛卻得不到愛的委屈。

委屈到甚至只是無自主意識的落葉掃了掃她的肩,都覺得是一種安慰。

她想放聲大哭。

她想宣洩自己的委屈。

更想告訴所有人,她也渴望愛。

可是。

身當展淩雲志,命比天地之寬,少年傲氣,怎可附身跪求?

無論是夢想,還是愛,得不到的東西,她不要就是了。

但她沒想到。

一輛黑色邁巴赫裹着不由分說的氣場,以大刀闊斧之勢劃破兩側逐漸聚攏的林蔭樹木,卷起車輪下無數紛紛揚揚的落葉,在奪目光芒的照耀下朝她而來。

車還沒停穩,被餘速帶着往前行駛。

車後座的男生早已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曲腿跳了下來。

靳硯北一襲黑襯衫配黑西裝,哪怕俊臉微微泛紅,仍然抵擋不住從他骨子裏鑽出來的雅痞與清隽。

他沉穩無比的裝束卻搭配不沉穩的動作,不顧腳上還穿着皮鞋,直接當球鞋用,踏在熱烘烘的柏油路上,堅定不移的朝她大步走來。

「So if I only could…,所以如果我可以…,It’s you and me…,你我一起,It’s you and me , won't be unhappy.在一起,我們忘卻煩惱。」

屠杳的視線完完全全被他填滿的那一瞬間愣了愣。

随後才陡然反應過來。

那兩條文字消息根本不是慣愛發語音的鞠喻捷發來的,也不是語氣像江欲銘那狗。

分明就是江欲銘那狗東西正和鞠喻捷在一起,直接用鞠喻捷的手機給她回複的消息,還順便将這個消息告訴了被她拉黑的靳硯北。

怪不得“去接你”前面沒有主語。

“靳——”

她才打算開腔,就猛然跌進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

被陽光炙烤到有些微紅的臉頰撞上他豐滿有力的胸肌,眼前像是被罩上一層黑色紗布,除了漫無目的的黑,只能看到一點點從間隙中透露進來的金色。

裸露着的肩頭、背脊被他粗壯的手臂緊緊擁着,自襯衫中源源不斷的傳遞熱氣,好不容易才涼快些的身體瞬間被他的高熱體溫悶出汗。

她熱的不行,用手掌推推他。

靳硯北雙膝曲折,插入她微微敞開的□□,蹲在她身前,一把将她擁入懷中,任她再怎麽推搡都不松一點。

他将頭埋進她涼絲絲的脖頸間,用溫熱瘙癢的鼻息不斷挑逗她,聽她說好癢。

“杳兒,對不起。”他嗓音悶潮潮的,像雨後的空氣,黏膩卻清新,“沒能一直陪在你身邊,是我的錯。”

屠杳沒出聲。

推搡着他胸口的手卻停頓,慢慢蜷縮成拳。

“外婆突發腦溢血被送進醫院,如果手術不成功這輩子我都無法再見到她,所以我不得不回去,”他咬字清晰的一字一句解釋道,“那天晚上你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在醫院睡着了,醒來後護士說有個人一直給我打電話,她怕我的手機鈴聲吵到外婆休息,所以直接接起來說我正在睡覺,之後再打。”

“她不認識中文,看不出“秦決”和“杳兒”代表兩個人,以為一直都是秦決打電話,所以——”

“——我不關心這個,”

她當時病的昏頭昏腦的分不清情況,猛然聽到靳硯北的電話是一個女人接的,再聯系上她略顯暧昧的言語和時間點,自然就下意識認為他是扔下她去美國搞女人了。

之後在氣頭上,哪怕一點點反應過來那通電話可能是個陰差陽錯的誤會,她也還是忍不住生氣。

生氣的卻是他欺騙她的行為。

她狠狠給他胸口一拳,厲聲質問道,“你為什麽騙我?”

“你去就去,大可以直接和我說,為什麽非要騙我說等下回來陪我?”

“我沒有騙你,”靳硯北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但還是耐心的回答,“拿護照前我特意問過你,你點頭後我才走的。”

屠杳一臉懵然,同樣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你…問我了?”

“你點頭了。”

“你當時問我什麽?”

靳硯北想也不想,全憑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一字不差的複述道,“對不起,我不能陪着你了,外婆突發腦溢血被送進醫院,我必須得飛美國一趟。杳兒,等等我,如果那邊穩定下來我一定第一時間回來陪你,好嗎?”

沉默着将她之前聽到的“……等我……我一定……回來陪你……”挨個與他話中的位置對應上,忽然恨不得就這樣埋在他懷裏幹脆不出來了。

原來根本不是因為她生病,所以才聽他說話的語速慢。

而是。

她完全就是跳着聽的。

這個誤會從頭到尾都是因為她沒聽清楚他的話還胡亂點頭造成的,跟他幾乎沒有半點關系。

她還自認為有理的生氣拉黑他,而他明明占理卻好脾氣的道歉哄她。

想想腦袋都亂大的。

“不是你的錯,”她在心裏痛罵自己無數遍,最後挑了個臺階給自己下,“那你一直道歉幹什麽?”

靳硯北用手掌柔柔撫摸她毛茸茸的腦袋,趁她cpu還燒着反應不過來,湊近于她細膩的脖頸處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聽到她被他弄下來的耳機中唱出一句e on baby,e on darling. 來吧,我的寶貝,我的愛人。Let me steal this moment from you now.讓我們共享此刻。」

“只要惹你生氣的事情是有關于我的,那我就得付連帶責任。”在他眼中,道歉的目的從來不是認錯,而是主動修複她們之間的關系,“一句對不起或許只能維護我千萬分之一的自尊,卻能撫平你百分之九十九的難過,那我何樂而不為?”

e on angel,e on,e on darling.來吧,我的天使,我的愛人。Let's exchange the experience.讓我們心靈相通。」

那一瞬間。

屠杳倏然就釋懷了。

她想,有時候,她苦苦等候,癡癡尋找的可能并不是愛。

而是依賴。

是可以随時随地讓她卸下堅強的僞裝的依賴,是無論她得理不饒人還是作鬧又煩人都不會離開的依賴。

是可以帶她穿越無邊漫長黑暗,抵達光明的依賴。

這比擁有愛困難多了。

她鼻頭一酸。

悄悄擡手輕環住了他寬碩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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