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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戀綜第七天, 零點剛過。

肯蘭敲開絲芽的房門，她們的電子眼依舊在工作，兩人就在門外交流了幾句。

直播間的觀衆們聽得迷迷糊糊, 顯然不是很懂為什麽這兩位女性嘉賓選擇在這個時間點交談。

“收到了嗎？”

尖耳朵精靈問, 她明綠色的眼眸在夜晚室內燈光下發亮。

絲芽露出斑斓的蛇信子，嘶聲答：“收到了。”

這個答案仿佛在她們兩人意料之中, 肯蘭陷入微妙的沉默，如翡翠的眸子驟然朝向走廊深處——徐橋橋的房間看去，一霎那, 絲芽能看出其中的複雜。

又是幾秒鐘的對視，兩人在直播間觀衆的糊裏糊塗下互道晚安。

直到第七天的視頻專刊發布, 觀衆們才意識到肯蘭和絲芽談了什麽。

=

清晨, 徐橋橋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半天, 才慢騰騰地起身。

日光熹微，從薄紗窗簾湧進室內的光如同一湖的金色，把大床中的人類襯得閃閃發光。

可能是沒有睡好, 人類在電子眼的拍攝下揉眼，放下手時，烏黑濃密的睫毛打了卷兒。

她做好心理準備，打開光腦, 開始浏覽昨天的“匿名消息”。

四條未讀。

徐橋橋松了口氣。

她沒有立刻看, 選擇在洗漱時，半心半意地浏覽——一個人類的“自我逃避”方式，某些事情總要在心不在焉的情況下來做, 才不會那麽艱難。

電子眼圓滾滾, 兩顆各自找好方位, 堪稱完美地錄制下人類清晨醒來的畫面。

熹光之下, 人類圓潤、略帶孩子氣的臉頰肉微墜，鴉羽般濃密的眼睫被光熔上一層金釉，在搓臉時格外像是小貓揉臉，她細細地把自己打理幹淨。

随後，她下意識地看向電子眼——一只手已經伸出來，準備把它帶走。

擺在她面前的不是昨天的“一顆電子眼”。

而是“兩顆電子眼”。

由下車女嘉賓辛西娅送給她的電子眼，與她原來的那一顆并列排着。

她試圖拿一只手把它們倆抓起來。

人類的手掌足以應付一顆圓潤的電子眼，卻不夠裝下兩顆。

徐橋橋：“……”

最後，十分氣餒地伸出另一只手，各自拎起一只，抱着下樓。

=

戀綜第七天。

單晰從下樓開始，就看到藤裏央興致高昂地甩着那條毛量充足的尾，身後嗖嗖，吃飯卻安靜沉默，全然沒有身後尾巴那般張揚。

“早上好。”

藤裏央禮貌性地朝他颔首，他的早餐已經吃了九分，在看到他時，那尾巴抖動的幅度顯而易見地減小。

等到單晰選好自己的食物，端盤到餐桌前時，那犬尾的搖晃幅度已然靜止。

他保持“食不言寝不語”，緘默地吞咽食物。

昨日到達的新開發觀光點，住所與此前的別墅條件相差不大。

戀綜節目組為他們準備了足夠的食物儲備。

束菟在單晰下樓後不久到達，她有幾分倦意，強打起精神向他們問好。

“早上好，大家都醒了嗎？”束菟環視四周，發現暫時只有他們三人，于是自問自答，“看來是只有我們三個早起？”

單晰慢條斯理地咽下最後一口，他回答道：“是這樣的。”

束菟：“我們今天的安排是什麽？”

她看向廣播設備，“節目組調整好流程了嗎？”

辛西娅的臨時退出，讓《戀不受縛》全體工作人員不得不改動後續流程。

導演：“等大家到齊再通知。”

束菟表示知曉，她去廚房挑好自己喜歡的早餐，坐在餐椅上吃起來。

很快，陸陸續續有嘉賓從樓上下來。

單晰注意着每一個嘉賓下樓的動靜，他的耳鳍靈敏，聲音清晰入耳，很難忽視。

一衆沉悶的腳步聲中，徐橋橋的走動聲十分特別。

他順勢仰頭看向樓梯。

人類的體型嬌小，足掌約莫只有他的掌蹼一半大。

輕飄飄的體重，再加上習慣性地悠緩行走，她的腳步聲在其他嘉賓的沉悶凝重聲下，顯得明亮清晰。

如同黑白圖畫中，躍然而出的一點五彩。

他聽到她身後肯蘭的笑聲：“橋橋，你今天怎麽把球球給抱下來了？”

人類雙手都抱着屬于她的電子眼。被肯蘭取笑，也不生氣，只說：“它們走得有點慢。”

再加上，之前在樓梯口，不慎踢過一回，徐橋橋對這兩個電子眼就更謹慎些。

走到一樓，才把電子眼放下。

它們骨碌碌地滾動，各司其職，找了個最适合拍攝的位置。

……

單晰忽然笑起來。

他轉眸，并不意外地看到藤裏央身後的尾難以自持地搖晃起來。

徐橋橋去廚房取了餐，坐在肯蘭身旁。

絲芽同樣在她旁邊的位置。

藤裏央正好就在徐橋橋的對面。

犬尾青年頗有點緊張地垂下眼簾，他明明已經将餐盤裏的食物吃掉九分，最後的那一分，硬是磨蹭到徐橋橋吃完，這才離座。

導演在所有人齊了，飯也都吃完後，震聲通知接下來的流程。

“今天是戀綜拍攝的第七天。”

“不巧的是，昨晚我們有一位女性嘉賓臨時退出節目，”導演說到這裏很有些無奈，“這影響到後續的流程安排。”

“通過調整，節目組将延長在此觀光點的時間，我們将安排你們進行多次的‘虛拟世界’娛樂，增強彼此間的了解——”

“虛拟世界設備”是一個新開發、操作性可觀的娛樂項目。通過授權文娛作品的世界資料背景，以達成在各種模拟情況下的體驗。

在此之前，有許多星際人通過這款娛樂設備與陌生人聯線。随機挑選的“虛拟世界”，為每一次的聯線産生無數可能。

不乏有陌生的星際人随機到某些險象疊生的世界背景，在險境中于陌生人相識相歷，于交往中萌生情愫，最終喜結情緣。

導演沒有說他想了一晚上，和工作人員商讨出這法子的真實用意——說真的，他後悔自己沒有把這“虛拟世界設備”提前亮出來使用。

倘若早早用上，将嘉賓們随機到某些以危險著稱的文娛作品世界，辛西娅興許會因此對某位異性嘉賓産生好感……也不至于在收到初戀男友的消息後，毫無留戀地決意退出。

這顆海洋性星球，以旅游著稱，環境閑适怡人。

可太過安穩的環境壓根就搞不出什麽有看頭的愛情！

導演一本正經說着接下來的流程，心中大悔！

目前而言，女性嘉賓們的傾向十分矛盾，或者說，壓根看不出她們有心悅誰的架勢。

不提別人，就是橋橋在“匿名消息”流程裏，都不偏不倚地給每一位異性嘉賓發過消息。

直到第六天，也就是昨天。她才斟酌着，給自己在“虛拟世界”裏摸過原始形态的藤裏央發去第二次。

導演同樣心知男嘉賓們的傾向有多明顯。

就是他自己，在後期複盤，重看第一天去冷凍人博物館的直播記錄，也要忍不住熱淚盈眶。

冷凍人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在他們的目睹下蘇醒，朝他們說了第一句話。

那是一種奇妙而幸運的初遇。

流連在人類身上的目光，是理所應當的。

……

徐橋橋笨拙地看着導演發來的文娛作品簡介，她讀了一串文字，通過翻譯器湧入腦中的信息，有太多生僻詞，實在很難在短時間內理解清楚。

利奧湊過來：“這是一部雪山求生作品——”

他快速地用簡單詞彙說明，并告知她，可能會在進入虛拟世界後面臨什麽。

“會冷哦，”翅膀碰了碰她的肩膀，毛絨絨的觸感，利奧有點擔心地說，“虛拟世界的感官體驗和現實一樣，當然，這不會影響到我們在現實中的軀體。”

導演：“放心，我會把虛拟世界的等級調到你們都能接受的難度。”

這畢竟是戀愛綜藝，沒人想為難嘉賓。

若不是導演擔心後續還會有嘉賓要求退出，導致節目無法進行，半路解散，他是不會強制要求嘉賓們接駁“虛拟世界設備”來增進感情的。

奈何，事不随人心。有了辛西娅的例子在前，導演唯恐嘉賓們現實中的前任再度冒出，影響到節目……

導演在後臺甩了甩腦袋，把這聯想抛之腦後。

他道：“接駁設備吧。”

肯蘭就在徐橋橋的身邊，她接駁設備前，不忘對懵懂、從沒有試過【險境求生】模拟世界的人類低聲道：

“橋橋，接駁後的第一件事，找個地方待好。”

人類很緊張，她烏黑圓亮的眸子看向她，焦慮地咕哝：“只有待着就好嗎？萬一——”

束菟聽到這句話，她整了整接駁口，圓圓的耳朵動着，“別擔心，我們會去找你的。”

她壓根沒有什麽在【險境求生】世界裏和男嘉賓們建立感情的想法，倒是只想陪在人類身邊。

絲芽也附和着。

肯蘭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頰，意有所指道：“大家都會去找你的。”

精靈美人朝她露出一個明豔的笑。

徐橋橋這才覺得自己心裏有底。

她牽牽她的手，超級小聲地撒嬌：“要來找我哦。”

因為覺得自己是個拖累，說話特別小聲，臉頰、鼻尖、耳廓都泛起了淡淡的紅，皮膚雪一樣白，紅得那麽明顯。她害羞窘迫的時候，情緒一覽無遺，藏不住丁點心事。

肯蘭柔和有力地回握她一下。

“當然，小乖找個地方待好，我們會來找你的。”

直播間觀衆們原本還在議論着節目選的“雪山求生”作品，在看到徐橋橋的神情後，立刻心疼得不行。

一串帶着安撫的發言與禮物投擲，在公屏裏瘋狂落下。

【橋橋寶貝！*星際艦彈x100】

【貼貼橋寶*星際艦彈x52】

【肯蘭束菟絲芽都好疼愛橋橋啊QvQ，謝謝泥萌！*星際艦彈x300】

以及一個投擲禮物之餘，不忘嗷嗷叫的發言：

【小乖，小乖，我好喜歡這個稱呼，小乖小乖小乖！】

徐橋橋和肯蘭交談時，沒人率先接駁設備。

直到她接駁成功，室內的嘉賓們這才有了動作。

他們進行了一個非常短暫、簡單明了的對話。

從來寡言少語、冷淡克制的藤裏央說：“我會找到她。”

他接駁設備，進入了“雪地求生”。

……

【險境求生·雪山】是一個在星網備受好評的虛拟世界資料片。

此世界以求生難度的艱險、所見景色之險峻出名。

徐橋橋睜開眼。

目所能及之處，滿天厚厚的濁雲，山峰皚皚雪白，冰冷的霧氣瞬間籠罩她眼前的視野。

雪虐冰饕，蔓延死寂。

她愣住，遲了一刻，才覺得寒冷源源不斷地侵蝕着軀體，下意識地摟緊自己時，打了個噴嚏。

徐橋橋皺起眉頭，她環顧四周，終于在不遠處找到一個凹陷的山洞，很小，約莫只有一米寬，夠她蜷縮進去。

耳邊還回響着肯蘭說的話，她忍着寒意，往山洞裏鑽。

以人類的身量，這個山洞也十分勉強。

聊勝于無的庇護所。

徐橋橋抱着膝蓋。寒意襲來，她唯一能慶幸的是，導演有把這個世界的難度等級調整。

這個遍布雪色的地方，正常溫度應該是在零下幾十度。

她在虛拟世界裏的體感，遠遠不到這個低點。

環境溫度讓徐橋橋感覺不好。

她又打了個噴嚏。

她埋着腦袋在膝蓋間，汲取微薄的熱度。

直播間視角裏的觀衆根本看不見人類的表情。

【其實這種虛拟世界對人類一點也不友好吧，許多種族的原始形态天然具有在惡劣環境生存的能力……人類很脆弱，太冷會生病。】

【加一，看橋橋縮在角落裏，心裏不舒服，總覺得是在欺負她。】

雪從天空飄下，玉屑成團般砸在人類烏黑的發頂。

虛拟世界，徐橋橋身上依舊穿着現實中的衣物，雖說是可調節溫控的材質，但接駁設備後，一切虛拟數據都變得可控。

她連續不斷地打了幾個噴嚏。

因為實在難受，不得不從膝間擡起頭來，腳也凍得僵冷，被體溫融化後變得刺骨的雪水，從脖頸間流進領口。

度秒如年。

徐橋橋一邊擦着雪水，一邊想着肯蘭什麽時候能來找她——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看着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眼前都被晃出刺眼的亮光。

人類癡癡地遙望着雪地，小小的、巴掌大的臉上，眼眶因為低溫泛起紅，眼中濕漉漉地噙着水光，她很輕地抽了下鼻子，忍住想繼續打噴嚏的沖動，拿手貼了貼冰冷的臉頰。

柔軟如玉的指尖也被凍得很紅。

藤裏央喘着氣看到她時，就是這樣一幕。

極速奔跑下，四只犬掌在雪地裏發出嚓嚓的聲響，無法抑制的喘息聲從喉嚨裏湧出。

他的尾巴不自覺搖了起來。

然後，一聲輕輕的嗚，驚醒了蜷縮在山洞裏的漂亮人類。

她看向他。

眼睛如同星星一樣，粲然地亮，她着急地想要起身，又被局促的洞穴阻擋。

藤裏央想說不要着急。

他的步子不停，在她匆匆地鑽出洞穴時，用龐大的身軀擋住即将襲來的風雪——兩米多長的原始形态，與一米六多的人類身量，他大她太多太多。

一個熱乎乎的鼻息卷過徐橋橋的臉。

人類的脖頸間一朵沒來得及拂去的雪花在這一瞬間化成冰涼的水，凍得她打了個寒戰。

擋在她身前的熟悉大狗狗呆怔。

風雪急了，大團的雪從高空落下，如雹如霰。

似是思考了半晌，深藍色的眼珠裏卷起一絲顧慮，很快，下定了決心。

犬科動物厚而濃密的毛發在這一刻包裹住了她。

徐橋橋極錯愕地被碩大、俊麗的犬輕輕壓住，她仰面躺着，牢牢籠罩在溫暖之下。

直播間的觀衆陷入沉默。

畫面定格在了雪地上。

他們沒看到徐橋橋。

就看到了一只狗。

還他媽的、特別大。

作者有話說：

大家久等啦。

v後日更，一般是在晚上，如果有請假會挂請假條~謝謝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