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燒烤、你還能再撐多久?
第6章 燒烤、你還能再撐多久?
憋了一日的雨到這會兒終于落下,天際像是打翻的硯臺,濃墨色一片洇得比一片深。
村裏自建房最高不超過兩層,各家院中都種着枝繁葉茂的粗樹,在深沉夜色裏猶如一雙雙枯手随風晃動。
王旦身邊躺着的新人被雷吓得又是一哆嗦,本能地往他身邊靠。
王旦重重嘆出口氣,他是很欣賞謝寄的,膽大又鎮定,他的隊伍裏只有他和王靓兩個人,如果謝寄加入進來,肯定能更好的活下去。
王靓卻勸他放棄幻想,說謝寄看着和和氣氣,但言談舉止間總有一種上位者的氣勢,不會甘心在祭壇中下層蹉跎。
他翻了個身面對牆,哪怕在夏天的被窩,仍能感受到雨夜帶來的寒意,而謝寄正在牆壁之後,孤單淋着雨面對不知何時會沖出棺材的牛庫銀。
希望謝寄能活下來。
畢竟鴨湯是真的好喝。
一牆之外。
靈棚由生鏽的鐵架子當骨架,上面搭着深色塑料棚,底下被土磚壓着邊角不至于刮飛。
棺材擺在靈棚正中央,兩邊是一條條自然下垂的純白孝布,前面放着個用來燒紙錢的火盆,周圍還有四五個列成半圓的軟墊,最初進副本時被他坐了一屁股的紙錢被搬到軟墊旁,就差有人過去跪下給牛庫銀送終哭喪。
而王旦想象裏在雨中等死的謝寄正滿臉興致勃勃,撈過辣椒粉罐朝面對面坐着的江霁初示意:“今天晚上冷,你能吃辣嗎?”
江霁初點點頭。
于是謝寄往面前簡易自制烤架上插着的烤雞撒了薄薄一層辣椒粉,用小刀幹淨利落地切下兩只雞腿,和江霁初一人一只吃起夜宵。
烤雞外焦裏嫩,因刷了層謝寄秘制醬料變得色澤濃紅,比晚上的鴨湯還要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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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右側,棺材被成人手腕粗的鐵鏈捆了一圈又一圈,本來因風左右搖擺的吊燈被謝寄用根鐵絲擰住,還心血來潮擰了個愛心造型。
為表尊重,殺雞留下的血倒進棺材前的火盆裏。
他們加餐,自然也不能冷落boss。
謝寄為守靈做準備花了點時間,到靈棚時江霁初正坐在裏面對着腕表發呆。
他問對方累一天不回去睡覺擱這兒幹什麽,對方表示他不能死,要等着出去後報仇。
牛叔只說讓謝寄來守靈,江霁初強行加入,牛叔本是不允許的,結果江霁初二話不說拔刀将牛家門口半人高的石獅子切成兩半,不允許也變成允許。
于是一人守靈夜變成二人加餐夜。
謝寄将目光從石獅子光滑的切口上收回:“等出去後,你打算怎麽找我麻煩?殺了我?”
江霁初被難住,握着剛掰下來的雞翅頓在那裏。
珍惜的腕表被撞斷,他是很生氣,但不至于殺人。
謝寄:“跟我打一架?提前說好,你不一定打得過我。”
江霁初:“這裏是祭壇,方法很多。”
謝寄見江霁初又啃起雞翅,好笑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懂不懂?”
江霁初理直氣壯:“今晚會熬夜,要儲存體力。”
謝寄沒真跟江霁初計較一只烤雞,反而覺得對方很有意思。
害他惹上boss仇恨就一定要保他性命,被他撞壞腕表就一定要報仇,二者不能扯平。
一板一眼,挺正經一孩子。
謝寄:“你白天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
江霁初咽下手中最後一塊雞肉,又将手指和嘴巴擦幹淨,似乎在組織語言。
半晌後,江霁初道:“想勸你不要與王旦他們組隊。”
謝寄打趣:“不跟王旦組隊,那和你組隊?”
江霁初手上動作短暫停頓:“我不組隊。”
謝寄本就不打算和王旦同行,但江霁初這麽一說,他不由有些好奇:“那為什麽不能和王旦?”
江霁初:“等你出了這個關卡自會明白。”
故弄玄虛。
江霁初不說,謝寄也沒有深究,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離開新手關。
像聽到他的心聲,棺材忽然開始顫動。
靈棚外落雨漸疾,孝布應風而起。
棺材蓋被緩緩推開一道縫,牛庫銀的手掌從縫中鑽出,五指已化成利爪,驟然彎曲扣住棺材板蓋,用力一推……
沒推動。
牛庫銀:“?”
月黑風高的雨夜,光線昏暗的靈堂,持續晃動的棺材,明明是怎麽看怎麽驚悚的畫面,卻因為牛庫銀無能狂怒而變得滑稽。
江霁初:“力氣又變大了。”
謝寄:“應該困不住他多久,注意安全。”
鐵鏈足夠結實,但上面的鎖未必能能扛得住牛庫銀折騰。
十分鐘後,謝寄猜想成真,鎖頭在牛庫銀再一次發力中不堪重負,裂成幾截重重砸在地上。
牛庫銀平生未曾受過如此大辱,需要謝寄和江霁初聯手合上的棺材蓋被他推到極限,人猛地從棺材裏站起身。
牛庫銀臉黑得像塊焦炭,胸口也在劇烈起伏,十指蜷縮又展開,怨氣如化實形。
眼見牛庫銀跨出棺材,江霁初将刀橫在身前:“他很生氣。”
謝寄勾起唇角:“那我幫他降降火。”
他探身端起裝有雞血的火盆,照牛庫銀迎面潑了過去。
牛庫銀:“??”
這下就連江霁初也是一愣,難以置信地望向謝寄。
謝寄:“聽說公雞血辟邪,你看,他不動了。”
江霁初抿抿唇:“他應該是讓你氣的。”
牛庫銀在下一刻反應過來,頂着滿頭雞血沖向謝寄。
謝寄閃身避過,掏出打火機點燃早就準備好的火把,在牛庫銀再次襲來時直抵對方胸口。
火焰在牛庫銀短袖上燒出一個大洞,卻不見對下面皮膚有任何影響。
謝寄果斷扔掉火把,幾步闖進雨中。
牛庫銀緊緊跟上,右拳攜雨攜風直擊謝寄面門。
江霁初長刀出鞘,對準牛庫銀手臂狠狠揮出。
可能将石獅子一分為二的長刀砍在牛庫銀身上後卻連皮都劃不破,反被把自己震得手腕發麻。
謝寄隔雨朝江霁初遞去一個眼神,後者當即将長刀背在背後,彎腰撿起壓靈棚的磚塊擲向遠方。
今夜雨大,呼吸和心跳被雨聲掩蓋,當二人不再動作時,牛庫銀便失了目标,站在原地遲疑幾息,漫無目的地走起來。
他們三個所距不遠,牛庫銀胡亂走動恰好慢慢靠近謝寄。
當距謝寄只有兩米時,牛庫銀突然躍起,精準地撲向謝寄。
謝寄早有準備,躲開後抄起被江霁初砍落的半截石獅子照着牛庫銀的腦袋砸去。
謝寄:“他能看見了!”
牛庫銀被砸了個趔趄,江霁初三步并做兩步趕到,長刀又一下砍在他後頸。
牛庫銀怒吼一聲,轉身抓向江霁初。
髒紫色的利爪穿透身體只需瞬息,而江霁初不避不讓,左手向下一劃,憑空拉下一道黑影。
利爪與黑影相撞,發出令人汗毛直立的摩擦聲,繼而帶着力道打在江霁初腹部。
江霁初硬生生受了牛庫銀一擊,眼中透出幾分兇狠,趁機将長刀刺進牛庫銀眼眶!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防禦外殼到底沒包括眼睛這種死穴。
牛庫銀捂着右眼倒退數步,瘋狂扭動着身體。
謝寄跑到江霁初身邊:“你沒事吧?”
江霁初搖搖頭:“再深就刺不進去了。”
牛庫銀力氣變大,雙目複明,手可化為利爪,就連智商都有增長,比昨晚厲害更加難纏。
謝寄:“不能這麽耗一整晚。”
再騙進棺材裏是行不通了。
他看了圈周圍,視線鎖定在被牛庫銀掙脫的鎖鏈上。
江霁初:“你想把他綁起來?但這附近沒有支撐物。”
土路一馬平川,撐着靈棚的鐵架子只有拇指粗細,院子裏倒是有樹,可綁樹上今晚大家都得睡不着。
謝寄想到什麽,問道:“你還能再撐多久?”
江霁初語氣平淡:“撐到他死。”
謝寄拍拍江霁初肩膀:“不用撐到他死,等我五分鐘。”說完就沖進牛家院子。
江霁初沒有問謝寄要去哪兒,只擡刀攔下暴走的牛庫銀。
作為新手關的boss,牛庫銀着實有些慘。
關卡開啓還沒四十八小時,就被謝寄各種羞辱,沒讨到好不說,又被他挖了顆眼珠子,身上腥臭的雞血被大雨沖刷幹淨,味道卻還有所殘留。
他輕松躲開牛庫銀攻擊,餘光瞥見在打鬥中被掀翻的簡易烤架。
烤雞還沒吃完。
但已經不能吃了。
江霁初心中升出煩躁,加上下了幾個小時的大雨沒有半點結束的趨勢,将刀握得愈發緊。
不如把牛庫銀剩下的那顆眼珠子也挖出來。
在他即将動手的那刻,牛家門口傳來腳步聲。
謝寄額發被抓至頭頂,五官被夜色襯得更加立體,雨水順着眉峰、鼻梁,在下颌線上蜿蜒出一道道細流,宛如鮮活的經脈。
都說薄唇的人容易連帶性情涼薄,可謝寄唇畔偏天生含了幾分風雨不動的笑意,只堪堪站着就叫人信任與心安。
謝寄深色的休閑服已然濕透,隐約露出下面胸肌與腹肌的形狀。
江霁初正想喊別凹造型,就見謝寄兩條大長腿邊停着一頭驢與一只豬。
?
一頭驢與一只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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