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學校風波

學校風波

在村子裏住了一夜之後,許貝朵第二天準備去學校一趟。

她稍微想了想,學校正對面那塊空閑的地塊,應該拿來做什麽。

在此之前,她先去祠堂轉了一圈,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

現在祠堂的主體建築已經封頂,內部的老祖宗們的牌位也放進去了,就差室內的裝修了。

其他批次的工人做完之前的事兒,已經無縫坐在大貨車裏轉移到縣城裏的廠房去了。

本身這一次,重建祠堂就是整個村裏最大的面子工程,村長給撥了不少錢,想裝修得很好很氣派,讓老祖宗們的面上有光。

不過,昨天之後,村長看到了文化人陸織藝他們母子倆大力誇贊這個祠堂有文化藝術的特征,村長一拍大腿,和村裏的骨幹商量了一下,大家一時高興,又決心撥了一筆款出來。

村長面上喜氣洋洋,滿懷豪情壯志地對許貝朵說:

“娃,叔昨天仔細核算了一下,你想想咱們村離縣城這麽近,離國道也近,交通方便,四通八達,以後說不定能打造成一個縣城的旅游文化景點!”

他滿是宏圖壯志,認真地展望未來:

“到時候咱們村也得有一些拿得出手的建築,比如說這個祠堂,昨天他們說有一些著名的畫就畫了類似的內容,還得了法國的什麽蒙達獎……”

許貝朵好想搖着他的肩膀說,叔你醒醒,那都是蒙你的,那是他現編的。

不過村裏心甘情願多撥款,總之也不是壞事兒。

這些錢的用處很大,除了可以把祠堂修好,同時工人的工錢也可以提高一點點,讓他們嘗到甜頭以後,更好的加入她的裝修團隊。

許貝朵滿口答應下來,安排好了祠堂的事情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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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剛剛走出瀾水村,她就看見國道上有一批解放卡車依次過來。

許黑豆伸手指着那些卡車,驚喜地喊道:“姐,你快看!是不是梁叔他們回來了?”

許貝朵掰掰手指頭算了一下,去了有五六天了,梁叔他們也确實應該要回來了。

其實省城離縣城,從地圖上來看并不算很遠,但是這個年代還沒有從縣城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所以車子只能走國道。再加上大貨車運載的重量比較重,所以車速也不能開快。

許貝躲在心裏暗暗算了一下,即使是這樣運費下來雖然不便宜,但是也比直接從本地高價拿建築基材的貨源要劃算多了。

梁叔走了這幾天,他們之間聯系的并不算很頻繁,所以他現在也不知道許貝朵的地塊有沒有把建材廠房修好。

因此所有解放卡車都一溜煙開進了汽車站裏。

許貝朵立馬調整了目的地,往汽車站走去。

停車是很快的,所有的貨都堆在車上。

幾天不見,梁叔曬黑了許多,滿身都是汗。

他見了許貝朵,高高興興的打了個招呼,問道:“朵朵,叔走了這幾天,你是不是已經開始着手在修建材廠房了,現在修的怎麽樣了?沒關系,慢慢來,你第一次接手這麽大的項目,不熟也是合理的,叔叔這裏這些車可以一直在這放着,等啥時候修好了咱們再卸貨。”

梁叔确實是真心以待,許貝朵很清楚,這些車跑貨運,時間就是金錢,每多放一天他們就多損失一天的工錢。

梁叔肯為她停了這些車的工錢,其實相當于自己在補貼。

真是一個好長輩啊,許貝朵在心裏感嘆道。

但是,她自信明媚地笑了笑:

“叔,廠房早已經建好了,就等你回來呢。咱們可以直接把車開過去卸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梁叔的臉上充滿了震驚與不解,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把這麽複雜、這麽大的事情做好。

他之前找到許貝朵的時候,只覺得她是好友的遺孤,是一個不經風浪的可憐小姑娘,心中還充滿了同情和心疼,但是現在許貝朵讓他刮目相看了。

“朵朵,真有你的,是叔把你小瞧了。”

梁叔當然不吝誇贊。

“不過……”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渾身臭汗,這幾天幾乎帶領大家不吃不喝的,在往回趕。

整整十輛車上,堆滿了建築基材,這些材料非常的重。

在省城,光裝這些貨就花了很長時間,而且大家個個累得苦不堪言。

現在才剛剛到目的地,梁叔擡頭看了一眼一路上來回倒班的司機們,發現他們個個神情疲憊,都是一身臭汗,精神萎靡。

梁叔為難地說:“朵朵,這個咱們要不然先不着急,司機們剛剛回來,現在累得很,讓他們再去卸貨,屬實有點太疲憊了,人都遭不住這麽大的苦。”

許貝朵擡頭看了一眼,是啊,她忘了,裝貨卸貨也是非常大的工作量,甚至可能需要很多人好幾天出力氣。

許貝朵若有所思地問:“梁叔,一般你們去拉貨卸貨有額外的工錢嗎?”

梁叔搖搖頭,哀嘆道:“沒有,一般司機去拉貨,拉貨卸貨就都算在這個路費裏面了,有的時候拉的貨特別重,司機也就不願意幹,還是很難為人的。”

“我也一直覺得很難,但是沒辦法,這個行業現狀就是這樣,如果我再多給司機發卸貨的力氣錢,一趟下來也基本上沒得賺,甚至要虧本了。”

許貝朵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叔,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司機他還要承擔這個拉貨卸貨的力氣,那麽久而久之,他的工作就不單單是開車這麽簡單。做不同的運輸的時候,貨的重量都是不一樣的,比如說運蔬菜運活物或者運這種建築基材。”

“如果大家都想着本來拿一樣的工錢,但是有的出力氣,有的不怎麽不怎麽用出力氣,久而久之,同樣的價錢活就有好壞之分,這樣他們就不會願意去幹這些貨比較重的活了。”

梁叔點點頭,很發愁地問道:“娃你有文化有本事,你有什麽想法?”

許貝朵堅定地點點頭,繼續闡述她的想法:

“我覺得,拉貨運貨這個行業也要有一定的規範,比如說司機,他們的本職工作就是開車,如果不停的出力氣,可能還會影響他開車的狀态,導致路上有安全風險。”

梁叔點點頭,認同道:“确實,我們剛裝上最重的那一批貨之後,好多人給我反映,手都要抽筋了,開車的時候手都在抖。”

許貝朵繼續道:“所以叔,我建議可以這樣:”

“我這幾天聽說了一些汽車站的運作規則,比如說一輛車就對應着一到兩個司機來全部負責,然後他們兩個人之間互相商量倒班。”

“而現在呢,同一輛車的兩個司機都因為又裝貨又開車,兩個人都累,到了狀态都不佳,所以這一趟回來之後,可能好幾天他們都沒有辦法再開車。”

“我認為裝貨卸貨這兩個環節的力氣活,應該由運輸的客戶自己來出力氣活兒的費用,我們可以幫忙找其他工人來做。”

“司機就讓他們只做司機的工作,只開車。”

“并且,叔,我建議多招一些冗餘的司機,司機可以不和車綁定,比如說這一輛車現在空閑了,這一輛車綁定的兩個司機都處于勞累無法開車的狀态,就可以讓其他空閑的司機頂上去。實行貨車也輪班制,這樣,業務就不會暫停,一輛車就可以不閑着,永遠有司機去開它。”

“否則,只要有綁定的司機勞累這輛車就會空置,空置的車每一天放着都是一些成本。”

許貝朵繼續道:“更何況,很多業務是不等人的,比如說人家今天要急着拉貨,你告訴他後天我的司機才能來開車,那人家肯定就直接去找其他的運輸團隊了。”

梁叔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深深感覺到她說的有道理。

随後,梁叔又皺緊了眉頭,提出了他的疑問:

“朵朵娃,不過這裏面有一個問題啊。”

“如果裝貨卸貨都給額外掙錢,那你說這些司機們想掙錢,是不是都搶着又去裝貨卸貨了?”

許貝朵笑了笑,回答道:

“當然不會了,叔。裝貨卸貨是力氣活,力氣活就是簡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誰來都能幹,所以裝貨卸貨的工費,肯定是不高的,只有一些生活有困難的人願意出力氣才會來幹。”

“而你想想,大貨車司機在咱們縣城算是收入比較高的群體,開車也是又有技術又有面子的一個工種,而且只開車收入也很高,如果閑着的時間用來養精蓄銳的話,時間可以更多的放在多接運輸的活、多開車上面,這樣收入就更高了。”

“所以他們有這個時間一定會搶着休息,把自己的精神養好,以便趕緊投入到下一輪運輸工作裏面去,絕對不會和低收入的力氣活工人搶着去裝貨卸貨的。”

梁叔恍然大悟,仔細想了想整個流程,覺得非常有道理,立馬決定着手去辦。

他叮囑道:“既然這樣,那這個卸貨的事我就全權交給你了。你看你能不能說動那個小陸總,把這個卸貨的力氣活的錢給出了。叔一會兒先跟底下其他人說一說,讓他們都聽你使喚。”

許貝朵點點頭說:“沒問題,叔你放心,我能搞定。”

很快許貝朵找上了陸淮寧,陸淮寧的辦公室裏,他姑姑陸織藝還是坐在這裏喝茶看報。

許貝朵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奇怪的想着一個大學老師怎麽有這麽多時間在外面閑逛,不用工作了嗎?

不過還是先說正事要緊,她找陸淮寧,把卸貨想要花錢重新找人的事說了。

沒想到小陸總大手一揮,直接說:“可以,縣城裏面的工人你比較熟,市場價你定。反正這個力氣活兒對于咱們的大生意來說都是小錢。”

許貝朵想了想,成本也得控制,不能太貴了,而且那些專門做裝修的匠人,讓他們去只幹卸貨,反倒工錢比他們直接做裝修要便宜多了,對人家來說也是虧的。

許貝總最終定了5塊錢,将所有貨卸完,一共預計招二十個人。

100塊錢就可以把這些貨車的卸貨工作搞定,把這個預算報給陸淮寧之後,他大手一揮說沒問題。

許貝朵想了想,決定造福造福村裏人。

她再次帶着許黑豆,折返到了瀾水村。

她先去找了村長,說明來意之後村長簡直兩眼冒光。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5塊錢可是一筆不折不扣的巨款!

許貝朵成功借到了村長的大喇叭,并且站在村門口,然後對着大喇叭大聲說道:

“發福利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現在縣城裏工地上需要卸貨工人20個,只限本村,每兩個人負責一輛車的卸貨,工錢是5塊錢,卸完就結!”

“本村福利,本村福利!”

瀾水村并不大,大喇叭的聲音一傳,家家戶戶都聽到了。

很多人聽到是一個女娃在說話,一開始并沒有當回事,還在自家調侃道:“5塊錢!咋可能呢?騙人的騙人的。”

沒想到沒幾分鐘之後,由村長接過了喇叭,重新宣布了一下這件事情。

衆人都能聽出來是村長的聲音,一下子全村都沸騰了。

那可是金光閃閃的5塊錢呀,只要去一兩天就可以拿下5塊錢,還有天上掉餡餅的這等好事嗎?!

于是村口黑壓壓的出現了一片人,幾乎家家戶戶,不管男女老少都來了。

只要二十個人,當然要精挑細選,選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這年頭還不太興出去打工,所以很多年輕小夥子不讀書了,就會留在村裏,在家裏務農。

許貝朵挑了二十個大小夥子,他們一臉喜氣洋洋的,在許貝朵指引下坐在大貨車的貨箱裏面,等着啓動直奔縣城而去,暫時就可以住在現在還人不滿的宿舍區。

接下來許貝朵又舉着喇叭宣布:

“其他人也不要着急,還有兩個名額,負責這幾天給卸貨的工人做飯。我們福利待遇很好的,去了包吃包住,午餐有肉吃哦。”

幾個不用在家裏看孩子的嬸子,連忙舉手躍躍欲試,争相喊道:“俺做的飯可好吃了,選俺吧!”

許貝朵挑了幾個眼熟的,然後帶着他們一起坐上大貨車,直接開走了。

村長在背後露出欣慰的目光,連連感慨道:“朵朵這個娃還是好啊,剛有出息了就不忘記回村裏,提攜咱村裏人,有好事兒都想着咱村裏鄉裏相親,以後你們更要支持她,千萬不要給她添堵。”

村裏其他人連忙點頭稱是。

就算之前有人嫉妒許貝朵,憑什麽能有一棟小樓,又或者憑什麽得到有錢人的喜歡,能釣到那麽厲害的金龜婿……

但是現在因為大家都得了許貝朵的好處,這些話好像也不好意思再說出口了,從腦子裏一掃而空。

坐在貨車上的同村的大小夥子們更加詫異了。

因為這輛貨車是許貝朵本人開的,而副駕駛座位,堂而皇之坐着許黑豆。

他們和許黑豆從小相識,知道許黑豆家特別窮。

沒想到一起穿開裆褲長大的窮小子,有一天竟然可以穿着一身西裝皮鞋,然後這麽神氣的坐在大貨車的副駕駛座!

小夥子們咽了咽口水,羨慕地看着許黑豆,心理都堅定了一個想法:

跟着朵朵姐混,有肉吃!

大貨車一路轟隆隆把他們拉到了建築工地宿舍區,大家先安頓下來之後,先吃飯!

吃得飽飽的,才有力氣幹活!

疲憊的司機們休息了一下午,精神抖擻地将車依次開過來,十輛解放卡車緩緩駛入廠區,十分有排面。

瀾水村的小夥子們分為十組,每組兩個人,一個站在貨車車廂裏,一個站在下面接應,有條不紊。

這頓飯吃得又飽又香,還有肉!肉還管夠!

小夥子們精氣神十足,滿心歡喜!不僅白吃兩天飯,還能賺錢!

幾乎樂得要唱歌!

他們都知道這樣好的幹活條件,能來的人都是被篩選出來的。

假設這次表現不好,下次朵朵姐就不會再選他們了。

所以人人幹勁十足,努力表現,争取給朵朵姐留下一個好印象。

都争相喊着說:“朵朵姐,下次有這種活兒,你還要來村裏喊我啊!”

許貝朵欣然點點頭,“沒問題”。

很快,兩天後貨就卸得差不多了。

陸淮寧那邊,也有了新的進展。

縣城的基建并不發達,陸淮寧這次小試牛刀,拿下來一個百貨大樓的标,手續已經打通了,就等着正式文件批複下來,就可以開工了。

廠區這邊,所有的基礎建設也完成了。

陸淮寧很忙,但是他的姑姑陸織藝卻整天到處溜達,看起來好像很閑的樣子。

甚至沒事兒還會來找許貝朵一趟,說是想跟着她一起再參觀參觀瀾水村的風光。

許貝朵覺得好奇怪,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嗎?陸織藝什麽沒見過,偏偏沒見過這貧窮的小鄉村?

去了一趟還不夠,非得一趟又一趟的去。

不過好在陸淮寧将他尊貴的皇冠轎車給了他姑姑用,所以每次許貝朵回村都可以蹭車坐。

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許貝朵好奇地問:

“阿姨,你不是老師嗎?現在大學應該也不是寒暑假,你不用回去上班嗎?”

陸織藝輕快地笑了笑說:

“我現在是訪學階段,田野調研的內容就是鄉村文化遺産。剛好來理縣看看淮寧,看看小家夥孤立無援能不能用把生意做起來,就順手開始調查理縣的鄉村文化遺産,其中你們瀾水村我就很感興趣。”

許貝朵心想,我也是上過大學的人,我怎麽就沒看出來瀾水村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呢?

當然這話她沒有說出口。

不過既然有了很多可以單獨和陸織藝相處的機會,許貝朵也忍不住亮着眼睛打聽了一下:

“阿姨,我知道現在上大學很困難,我想知道像我這種師範畢業生,沒有參加過高考,以後還有機會再去參加高考上大學嗎?”

陸織藝感到稍微有一些震驚。

不過看這個姑娘的表現,她也能大概想象來,在她的眼裏許貝朵是一個很要強的小姑娘。

這個年代能上大學的人确實鳳毛麟角。

很多人并不是考不上,而是一開始連高中都不會去上,在初中畢業之後會直接選擇職業學校、師範類的中專學校等,就是為了能快點畢業、分配工作掙錢養活自己。

所以很多人的選擇中,快速畢業分配工作的路才是優選,尤其是在縣城和農村裏面,選擇上高中并不是第一優選,高考更不是,除非學習成績特別好,達到了名列前茅的情況,才有可能考慮。

像許貝朵家庭條件不錯,還是獨生女,但是學習成績并沒有特別突出,所以父母為了讓她早早端上鐵飯碗,也是支持她去選擇師範。

這個背景,陸織藝也是知道了。

想起這個,她冷不丁問:“我聽說縣城裏的師範只要畢業了就一定會分配工作的,你為什麽沒有分配呢?”

提起了這件事,許貝朵也不打算瞞着,她輕描淡寫地說:“本來我是被分配在學校裏的,但是我的名額被人删了,換了另一個人頂替了。”

“阿姨,你知道的,縣城的大院裏面也是有一些公子哥兒的,比如說他們條件很好,但是因為學習不好,沒有考上,又想要一份鐵飯碗工作,就會動用這種手腳,很常見的。”

陸織藝心裏頗為動容,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一種巨大的打擊,提起來肯定委屈,沒想到許貝朵這個小姑娘還能這麽淡然的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陸織藝不禁提起道:“怪不得你小小年紀就想着和淮寧一起做生意了,我的很多學生上了大學也是等着,畢業之後國家給分配工作,端上鐵飯碗。”

“現在這個年頭沒有鐵飯碗,确實什麽都很難做,尤其是一個小姑娘,沒有親人在外面打拼就更難了。”

“鐵飯碗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拿穩定的工資,不管刮風下雨都不擔心下個月口袋裏沒有錢。”

“像我們陸家做生意的,風風雨雨,有時候一個決定不對,那就是成倍成倍的虧錢,搞不好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了。”

“我其實也很喜歡這種自由自在打拼的感覺,但是我沒有那個勇氣,所以一直待在鐵飯碗的籠子裏頭出不來。”

許貝朵點點頭感慨道:“人嘛都是這樣的,在自己的境遇裏遇到了困難,瞧着別人一帆風順,就會覺得別人的選擇是不是更好,但其實別人也有自己看不見的苦要吃。”

陸織藝難免動容,問道:“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要一直這樣,風裏雨裏的做着,有一樁沒一樁的生意嗎?也許下個月生意就黃了。”

她好意提醒道:“你和淮寧不一樣,淮寧他可以任性也可以失敗,因為他的身後有整個陸家的鼎力支持,就算他失敗了,陸家也有能力把他扶起來。但是你如果失敗了,把你爸媽留給你的所有財産都賠進去,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朵朵,你一定要想清楚。”

許貝朵第二次從另一個長輩身上看到最真實的一種關心,不管是梁叔還是陸織藝,此時都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她的未來做打算。

不過作為一個在幾十年後摸爬滾打的人,天生就開了挂,許貝朵知道自己以後做的每一步選擇都絕對沒有錯。

她可可愛愛地問道:“我呢,暫時手裏還有點錢,也不會把所有的錢都一股腦投進去,不過我還想深造自己,我深深得覺得現在自己的知識和文憑都很不夠。”

随後,她眼睛亮晶晶的,又渴望又羨慕地看着陸織藝的眼睛,十分真誠地說:

“阿姨,我也好想上大學呀!上大學一定很棒吧,如果能有機會上大學,我就可以真正的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裏面,全方位的提升自己……”

許貝朵想起自己的大學時光,渾渾噩噩快快樂樂,到臨畢業的時候和大家一樣慌慌張張的找工作,同學們有考研考公的,也有直接去工作的,也有出國的。

那個時候,大家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能重來……

許貝朵也并不是真的想在陌生的世界裏再重溫一遍大學生活,雖然确實很快樂……

她主要是想着,這個年代大學文憑真的很值錢呀,含金量超級高。

于是也十分不要臉地編出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想見識見識,我們國家的高等教育究竟是如何的高級!”

“我想沉浸在知識的海洋,為國崛起而讀書!等我學有所成,歸來要努力建設我的家鄉瀾水村!”

陸織藝作為一個大學老師,簡直聽得眼淚汪汪。

好久沒有這麽好學的學生了!

她的學生每天在大學裏,不是逃課遛彎、談戀愛、就是打麻将、喝酒……

陸織藝經常看在眼裏,打心眼兒為這些學生感到遺憾。

反正大家都預定了鐵飯碗,誰也沒有把學習當回事兒。

學不學的不都那麽回事嗎?只要踏進了大學的門檻,就一輩子高枕無憂了。

學生都這麽想,學校裏的風氣當然也是放任自由的。

每個人都想得很簡單,高中的時候刻苦讀書,等上了大學,就不用再努力了,一切都會水到渠成都有了,可以随便放飛自我。

工作,國家會分配;學習,大學的作業随随便便就過了,不會很難,誰也不會專門為難一個學生,不讓他畢業。

看到許貝朵對知識渴求的眼神,陸織藝的心狠狠地動了。

等她這次回去了,一定要想個辦法好好幫助許貝朵複讀一次,好好複習高考知識,然後去考大學!

她滿懷希望地問:“朵朵,那你願意再參加高考嗎?”

“我不知道縣城的錄取率怎麽樣,但是即使在省城,高考的錄取率也非常低,能考上大學的人真的鳳毛麟角。”

“所以如果要想要上大學,一定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勤奮刻苦,要和很多人競争,要比他們都優秀,才有可能考上。”

許貝朵激動地點點頭:“我當然願意。我只是不知道報考的流程,還有現在都有什麽大學,我要考到多少分才能上……”

陸織藝見許貝朵十分積極,也高高興興的回答她:

“這些你都先不用考慮,只要你願意努力,等我回到省城,我馬上給你寄學習資料過來。”

“等你考完了,我幫你一起參謀報名。”

許貝朵十分高興,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太謝謝阿姨了!”

陸織藝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輕聲說:

“朵朵,我不太習慣別人叫我阿姨,要不你和淮寧一樣都叫我姑姑吧。”

這個要求很奇怪,但是許貝朵還是決定尊重陸織藝的意願,開口甜甜叫到:“好耶,謝謝姑姑。”

在瀾水村逛了一圈之後,許貝朵和陸織藝一同回到了廠房,許貝朵要繼續去安排別的事情,然後臨走時她甜甜的沖陸織藝揮了揮手告別:“姑姑再見!”

陸淮寧剛好處理了事情,回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陸織藝居然讓許貝朵叫她姑姑!

陸淮寧的表情一度震驚,姑姑其實特別不喜歡小孩,她自己也沒有小孩……

姑姑和一個二婚男人結過婚,後來又離了婚,前夫的兒子會叫她阿姨,所以他也特別不喜歡別人叫他阿姨。

對陸家其他的小孩,陸淮寧的兄弟們,姑姑也非常冷淡。

從小到大,陸織藝只疼陸家的老幺陸淮寧,和他比較親密,最喜歡陸淮寧叫他姑姑。

“姑姑,你怎麽……”

陸織藝輕輕笑了笑,解釋道:“那小姑娘我挺喜歡的。”

陸淮寧松了一口氣,也笑了,心裏默默說:喜歡就好。

許貝朵匆匆忙忙去了一趟學校,她有一個重大的關于學校對面的地塊規劃,想和校長一起商量商量。

但是在學校門口,她就被保安攔住了。

學校的保衛科裏的人其實都認識許貝朵,一般是不會攔住她進校門的,除非學校裏正在發生一些重要的事情。

保衛科的小劉,十分為難地說:“小許,你來保衛室坐着,我給你倒點水喝,稍微等一會兒吧。”

許貝朵看他為難的樣子,知道是有事,就也不推脫,進了保衛室坐在凳子上等着。

小劉走進來,壓低了聲音說:“咱們這個學期不是開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嗎,省裏的領導下來視察,要聽課,挑的全都是校長選送上去的青年才俊,全是這一級新分配進來的老師。”

“本來每年這個環節選的,都是學校裏面最優秀的新老師,而且這些老師為了在省領導面前露臉,也會非常努力的準備,指不定就被提拔了。”

“但是……今年卻出了一個岔子,鬧了個大笑話……”

小劉再次壓低聲音,偷偷吃瓜:“我聽說好像校長迫于壓力,選了一個關系戶上去,結果這個關系戶教學狗屁不不通,把英語教的稀爛,讓人家正在聽課的領導摔了杯子,出來當場翻臉。”

小劉捏着鼻子模仿:“據說領導大喊,誤人子弟!我們在外面執勤的兄弟都聽見了。”

許貝朵默默的聽着,表情面無波瀾。

看來這件事情,校長還是出了力的。

出醜的那個人,她當然知道是誰了,自然是搶了她工作名額的雷青。

下不來臺的雷青,正是拿着許貝朵之前抄給他的教案,硬着頭皮在講臺上,按上面寫的一字一句的念。

好多英語單詞他都不會念,有的時候就會讀成拼音。

總之他的眼神裏一直是很輕蔑的,教書這麽多天,學生們也不敢說個不字,反正都是土包子,誰都沒學過英語,也不知道他讀的是錯的。

雷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惹了領導不開心。

一直是這麽教的,沒錯呀,聽說要講課,他還專門選了一節已經講過的課,重新再讀一遍,不應該有問題啊。

事發當時,雷青在黑板上寫下了本節英語課的主題——

今天,我們來認識動物,這些常見的動物們,用英語怎麽說呢?快讓我們來學習新單詞吧!

貓:cut——來,跟老師讀,C-U-T,cut!

狗:dad——來,跟老師讀,D-A-D,dad!

我們來練習一個句子:我的小狗很喜歡吃屎——

My dad likes to eat shit!

底下的領導臉已經綠了,硬是在忍着這微小的錯誤。

雷青很喜歡教案裏的這個句子,他覺得教學就應該寓教于樂,加一些搞笑一點的句子,學生也可以記得更加清楚。

教學,就是這麽簡單,so easy!

雷青心裏美滋滋地想。

他将教案翻了一頁,然後繼續講課:

“下一個單詞是鴨子,就是我們經常在水裏見到的小鴨子。”

随後他在黑板上洋洋灑灑用粉筆寫下了這個單詞:

鴨子:dick

省領導一口老血快噴了出來,差點就要昏過去了。

随後,雷青繼續道:

“我們來造一個句子,我很喜歡我的鴨子……”

I like my dick so much!

這句話剛剛說完,省領導直接将杯子摔到了地上,玻璃杯碎成了一地的渣滓。

“這就是你們本年度最優秀的青年英語老師?”

雷青從小在家裏就無法無天見了,誰都不怕,即使是大領導,他也沒有怯場的意思,只是嬉皮笑臉地問:

“咋回事啊?領導,是我哪裏講的不好嗎?是我聲音太小了,坐在後排聽不清楚嗎?要不要我再講一遍?”

省領導痛苦地捂住胸口,對着校長氣急敗壞地喊:“你快快快讓他下去!”

“誤人子弟,誤人子弟!”

校長也聽不太懂英語,不知道裏面的門道是什麽,只知道領導确實是生氣了,而且很嚴重。

校長連忙無辜地低聲說:“領導,我聽不懂英語,他講的這個是有什麽問題嗎?”

博學的省領導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問題。

校長繼續茶言茶語,假裝無辜:“不應該呀。我們縣上大院的大領導專門過來跟我說,一定要選這個孩子,當選本年度最優秀的青年教師……”

校長一邊茶言茶語,一邊假裝在不經意間透露,這是縣上的更高一級別的大領導讓選出來的人。

省教育局的領導一下子就發怒了,如果這個人好好讀過師範的話,怎麽可能将這些簡單的單詞都搞錯!

或者這個人就單純的就是來惡作劇的,就是來搗亂的!

這就更不能忍了,誰敢當着省教育局大領導的面,如此兒戲!

省教育局的二把手幾乎氣出心梗來,當場就快拉醫院去了,他努力鎮定了自己,才怒氣沖沖下達命令:

“查給我查,我明天就要知道這個人全部的背景和資料,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麽分配進這個學校來的!”

領導們怒氣沖沖的走了,剩下一地迷茫的學生和站在講臺上,不知所謂的雷青。

雷青嘴裏輕輕呸了一口,吐槽道:“啥領導,架子這麽大,火氣這麽旺,莫名其妙就發脾氣。”

校長辦公室裏,省教育局領導痛心疾首地批評校長:“怎麽能什麽人都往裏面放,你知道他有多離譜嗎!”

校長為了拱火,已經打電話請了雷青的領導爸爸,親自莅臨辦公室。

雷爸一進來,有些惱怒地說:“怎麽回事兒?雷青一直幹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闖禍了?省城大領導來了呀,你們仔細調查一下,不要有人誣陷我兒子,他多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故意擾亂教學秩序、帶壞學生呢?”

省領導冷哼一聲,問道:“你會英語嗎?你自己去你兒子教室裏看看他黑板上寫的什麽!”

雷爸也不服氣說道:“我不會英語,但是我秘書小陳懂!走,小陳,我們去看看去。我倒要看看,我兒子究竟怎麽得罪你們了!”

秘書小陳快步跟上。

一進教師,就看到黑板上大大地寫着:

I like my dick so much!

小陳心裏一驚,腦子嗡嗡直響。

雷爸還指着上面的板書說:“看看這英文字母寫得多漂亮、多認真,到底怎麽得罪你們了!”

小陳硬着頭皮繼續往下看,就看到第二行大字:

My dad likes to eat shit!

他略帶同情地看着自己的領導。

這是能說的嗎

好了,你兒子侮辱的不是領導。

侮辱的是你。

周一上夾,更新大約23:00以後

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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