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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四十三章
他話音剛落,陸嘉就定定望着他,問道:“你也很孤獨嗎?”
可這話剛說出口,她就覺得不對。
蘇晏禮怎麽會孤獨呢?他身邊那麽多人,他有家人,有朋友,有事業,現在他還有她。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暗示,這會她看他昏暗中的身影,真覺得他身上有種形單影只的孤孑感。
陸嘉心口揪痛了一下。
而蘇晏禮也在這時溫聲開口:“以前是一直,現在是有時候會。”
不知是他聲音太輕,還是他的目光太深邃,在這一刻,陸嘉的心髒立刻變成了一張被揉皺的紙。
她目光一瞬不瞬地與他交接着,聲線下意識放柔:“以前和現在的界線是什麽?”
蘇晏禮默了兩秒,說:“大概是我們婚禮……或許早一點,領證的時候。”
陸嘉聽懂了,忍不住彎唇。
片刻,她又說下去:“可是我已經在你身邊了啊,以後也一直都會在,所以你永遠不會孤獨了。”
蘇晏禮說:“一直嗎?”
陸嘉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頭:“就像我們宣誓時說的那樣,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蘇晏禮彎唇輕笑:“其實有時候我很沒真實感,半夜醒來看到你睡在我身邊,我會忍不住摸摸你的臉,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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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怔了怔。
下一秒,她起身走到他那邊去,橫坐到他腿上,窩進他懷裏,摟着他的脖頸問:“還會覺得在做夢嗎?”
蘇晏禮不語,微微偏過臉,去親她額頭。
陸嘉感受着他落在她額上蜻蜓點水般的啄吻,等他往後退,她又跟着追過去,在他唇上輕吻。
“這樣呢,還是在做夢嗎?”
她近距離地看着蘇晏禮的眼睛。
蘇晏禮不語,單手托住她的臉,吻回去。
像是為了确定她的真實存在,他用了幾分力道,牙齒在她下唇輕噬,像是要将她整個吞吃入腹。
陸嘉吃痛悶哼,退開了,才紅着臉龇牙:“合理懷疑你只是裝可憐,其實就是想占我便宜。”
蘇晏禮聽笑,又傾身吻住了她。
等到再一次分開,他才開口,氣息略沉:“你還有什麽便宜沒被我占過,嗯?”
陸嘉渾身綿軟地倚在他肩頭喘氣:“這不是要問你麽。”
蘇晏禮一手托着她的肩,另只手攬在她腰上。
片晌,他聲音沉靜了許多,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從高中就在幫我爸打理公司。”
陸嘉聽出他在跟她說正經的,便點了點頭,嗯一聲。
蘇晏禮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爸媽年紀已經大了。他們擔心按照正常成長軌跡,我會來不及接我爸的班,所以我除了正常上學外,從很小開始,就被我爸帶着,參加應酬,認識一些叔伯長輩,學習各種公司業務。”
“我很少有跟同齡人玩的機會,我跟周十安算是關系最親近的發小,但事實上,我們倆是在我接手遠洋後,才真正熟絡起來。”
“大概在我去北京上大學之前,我的社交圈都是由我爸媽劃定的。在大學裏,我才過了四年還算自由的日子。”
陸嘉不知為何,腦補出了一個在燈下孤獨寫作業,或者在奢華的宴廳裏,獨自游走在一群衣冠楚楚的成年人中的小男孩。
她重新仰頭望向蘇晏禮。
真是奇怪,明明他比她大八歲那麽多,可是這會在她眼裏,他就是變成了一個小男孩。
陸嘉親親他的下巴:“那你在大學裏都做些什麽?”
“組過樂隊,玩過音樂。”
陸嘉忽然想起他在父母家房間裏的那架鋼琴,恍悟問他:“是彈鋼琴嗎?”
蘇晏禮說:“是。”
陸嘉說:“後來回家接手公司才沒時間彈了對不對?”
蘇晏禮說:“其實一開始還能擠出時間。”
陸嘉疑惑挑眉。
蘇晏禮輕嘆一息,說下去:“後來我爸心髒出了問題,做了一場大手術才撿回一條命,完全沒辦法負荷繁重工作了。”
陸嘉聲音很低,像是怕驚擾他的情緒:“現在還會難過嗎?”
蘇晏禮揚唇:“都多少年了,還怎麽難過。”
陸嘉微微安心,片刻,又嘀咕道:“好可惜,我沒見過你彈鋼琴的樣子。”
蘇晏禮張了張嘴,想說“但你聽過我的曲子”,可他最終也沒說出口,不想将心中的遺憾重新放大,或讓這份遺憾也成為陸嘉的。
默了默,他只說:“你沒見過我的樣子多了。我還比你大八歲,在去年我三十二歲,才算真正認識你。”
陸嘉想了想,仰頭看着他道:“但是換個角度,今年我二十五歲,算我活到一百歲,那我剩下的七十五年全是你。這樣是不是就很美滿了。”
蘇晏禮失笑:“是。”
這個女孩怎麽總能将破敗失修的世界縫縫補補,好像所有遺憾,所有不甘,到了她手裏,都會被她重新修葺出漂亮可愛的形狀,找到新的美好。
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父親做完十幾個小時的手術,又在ICU躺了三天,總算脫離危險的那個秋日午後,他終于得以喘息。
但面對生活中的巨變,除了擔憂安撫父母外,他更要在夢想與現實間真正做出抉擇,以一己之力擔起整個遠洋,整個蘇家。
那時,他獨自坐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頭發蓬亂,形容憔悴。
不過,醫院裏永遠不會缺他這種狀态的人,所以他眼前人來人往如虛影,根本沒人留意到他。
直到夕陽西下,一只白皙纖細的手伸到他眼前,遞給他一杯散着焦糖甜香的熱飲。
“你沒事吧?”
女孩紮着高馬尾,十七八歲,面帶稚氣,笑容格外甜美,“這杯咖啡我還沒喝過,給你好了。”
蘇晏禮仰頭,愣住。
女孩大眼明媚,又将咖啡杯往他面前送了送:“拿着啊!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點甜的會舒服很多。”
蘇晏禮還是沒動,因為在當時,他神思恍惚到根本聽不見女孩在跟他說什麽,只知道眼前有這麽個小姑娘,笑着在跟他說話。
他記住了她的笑容。
也是這時,遠處傳來一道中年女人的聲音:“嘉嘉,你又亂跑什麽!趕緊去病房看你大姨!”
“哦——來了!”
女孩扭頭應了中年女人一聲,又看回蘇晏禮。
想來想去,她直接把咖啡杯塞進了他手裏,然後扭頭跑遠了。
掌心傳來的溫熱讓蘇晏禮逐漸回神。
他兩眼聚焦遠眺,早已看不見女孩的身影,只有手裏這杯焦糖拿鐵告訴他,剛才并非夢境。
蘇晏禮思緒從記憶中抽離。
時隔多年,他終究把當年那個女孩留在了身邊,抱在了自己懷裏。
他再度垂首,去吻她的雙唇,去品嘗她唇齒間的香甜。
人生總有各種缺憾,這是他很小時就明白的道理。但現下陸嘉告訴他會有美滿,他就相信,他們真的會一切美滿。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進入十二月份。
自上回米羅一大早從家裏離開後,陸嘉又陸續在微信上聯系過她幾回,皆是問她新工作如何,順便問她要公司和宿舍定位。
但米羅只簡單回複她都好,從未給她發過定位。到後來,幹脆消息都不怎麽回了。
陸嘉有些擔心,跟蘇晏禮聊過米羅的事。
但蘇晏禮只輕描淡寫告訴她:“首先,米羅是個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她可以,也應該負責自己的人生。”
“其次,你是她朋友,不是她父母。朋友的确該互相幫助,互相提供情緒價值,但不能長期用來保障最基本的生存。這不是朋友,這是找飯票。”
“最後,對一些人格自尊沒有得到健全發展的人來說,你的關心很容易滋長對方的仇恨。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就是這麽來的。”
說這些話時已是深夜,兩人忙完各自工作,并肩坐在床頭聊天。
陸嘉聽完他說的,遲疑道:“我總覺得你不喜歡米羅。”
蘇晏禮頓了頓,若無其事說:“有麽?”
陸嘉堅定點頭:“有。明明我跟你聊祝賀的時候,你不是這種态度。”
蘇晏禮默了默,說:“可能我跟祝賀在工作上有接觸,之前答應她的專訪,就定在月底。”
陸嘉一愣,倒也暫時把米羅的事放到了一邊,驚喜道:“專訪時間已經定了?之前我問祝賀,她還說沒進一步消息,我還猶豫要不要直接問問你。”
蘇晏禮笑道:“你這人,怎麽總為你這些朋友鞠躬盡瘁。”
陸嘉哼聲:“哪有……明明祝賀對我也很熱心的,之前我有什麽事,她也會義不容辭來幫忙。”
蘇晏禮沉吟片刻,說:“專訪那天,你要有空也一起過來。結束後,我們請她吃飯。”
陸嘉聽笑,捧住他臉頰說:“這個态度才正常。”
蘇晏禮看着她,低笑了聲。
片刻,他像頭突然發起進攻的獵豹,傾身将她捉來懷裏。
陸嘉尖叫一聲,笑着去拍他胸膛。
“我請你好朋友吃飯,你是不是也該請我吃一頓?”
蘇晏禮覆在她身上,眸光促狹。
陸嘉會意,但還是面露為難:“我也好想,可是你昨晚好用力,還有點痛。”
蘇晏禮目露無奈:“這麽多次了,怎麽還這樣。”
陸嘉鼓嘴,哼聲:“我哪知道。”
話音剛落,她忽然悶哼一聲,雙腿驀地夾緊,眼眸微眯,泛起潮意。
“這樣呢,痛麽?”
男人輕咬她耳垂,氣聲問道。
陸嘉根本說不出話來了,她能感覺他長指的淺淺游移刺戳,每一次都恰到好處。
她漸漸放松,燙着臉,朝他搖了搖頭。
蘇晏禮輕笑一聲,繼續伺候這嬌氣的小姑娘。
片刻,他想到些什麽,又笑着跟陸嘉耳語:“你今後要一直只能吃下這麽點,我看我是真的沒戲了。”
陸嘉大窘,有氣無力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第四十四章
生活的平順甜蜜,難免叫陸嘉生出些懶怠感。
周末和祝賀一道逛街時,祝賀也說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陸嘉擎着只DQ的大火炬冰淇淋,走在商場過道裏,揚眉道:“我不就是我。”
祝賀左手拿着杯暴風雪,右手舉着塑料勺,聞言豎起食指左右一擺。
“以前你總有種幹癟局促的味道,哪像現在,從容坦然自在,眼角眉梢那股嬌俏勁兒,一看就是被人好好呵護着的。”
陸嘉噗嗤笑出聲:“哪有這麽誇張。”
祝賀一本正經點頭:“有!”
又笑道,“看來蘇晏禮是真寶貝你。嘉嘉,我真替你高興!你都不知道,先前你滿心張致遠那賤人的時候,整個人都透着苦相。”
陸嘉略略失神,片刻,用屁股撞了好友一下:“好日子過膩了,偏偏要提以前的爛人。”
說完,又咧開燦爛笑容,“走,我請你吃人均一千二的海鮮大餐!”
祝賀原地蹦高:“耶斯!我祝你和你老公財源廣進,讓我多跟着沾點光!”
陸嘉舔了一口冰淇淋,笑道:“借你吉言了。”
結果,也不知是不是這天提了“張致遠”三個字的緣故,隔周周二下午,Elaine就把陸嘉叫進自己辦公室,告知要安排她和QC一起去驗張致遠接的Diza訂單的大貨。
方盛公司的規矩,新來的業務員必須先跟QC跑兩趟現場驗貨流程,才具備轉正資格。
而陸嘉在寧城本部入職,自然不可能跟去外地驗貨,便只安排她跟進寧城以及周邊一小時高鐵車程內的供應商。
她入職後的主要服務對象就是Diza,一切辦公室內的流程她都已經熟絡,半個月前也已經搭一小時高鐵去隔壁市供應商驗過一次貨,只差這第二次,就能功德圓滿,轉成正式員工。
偏偏這第二次是張致遠。
Elaine顯然也有所顧慮,讓她在辦公桌對面坐下後,便溫和建議:“如果你有困難,我可以安排你跟進下一次驗貨。不過,後面的貨基本都在北方和中部,再到寧城附近估計要一個多月之後。”
陸嘉思忖片刻,朝Elaine彎了彎唇:“Elaine姐,我會對我的工作負責的,您不用擔心我。”
Elaine做了個松口氣的表情,笑道:“還好,你不是會因為個人情緒影響工作的人,不然我就麻煩了。”
陸嘉兩眼一彎:“怎麽會……”
又說,“你對我這麽好,我更不能辜負你了。”
Elaine将鬓邊短發夾到耳後,側身看向電腦屏幕,才續道:“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善解人意就好了。”
她似是跟陸嘉吐槽,說下去,“先前Diza的大老板嫌現在的指定貨代收費太高,想跟船司直接合作走貨,偏偏接觸了幾家,價格都談不攏,于是讓我的老板去替他們找,結果我老板又把皮球踢給了我。現在好了,我不但要替他們管業務,還要管運輸了。”
陸嘉在職場社交上還是不太熟練,在心裏琢磨了兩秒,才笑着說:“Elaine姐,你能力強,老板們都器重你。”
Elaine一臉生無可戀地看回她,說道:“你看看我這黑眼圈,這樣的器重誰受得起。”
“我之前不是聽說遠洋集團要着重發展美線業務,前段時間就找人家業務部二把手談了,結果這價格Diza那邊還是不滿意,說讓我再想辦法降一個點……我上哪給他們降一個點去!”
陸嘉聽見“遠洋集團”,心裏就咯噔一下,笑容也滞了滞。
她默了一會,不太自然地轉着無名指上的鑽戒,片晌才說:“Elaine姐,你是老手,以你的口才,肯定能完成Diza給的目标的。”
Elaine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兩秒,這才笑道:“希望吧。”
又說,“呀,我不耽誤你工作了,你趕緊忙去吧。”
陸嘉聞言,連忙起身:“好,Elaine姐,那我先出去了。”
Elaine嗯了聲,人已經重新看向電腦。
等陸嘉從外面替她阖上門,她才蹙眉望向玻璃幕牆外,陸嘉漸行漸遠的背影。
不得不承認,陸嘉還是把Elaine關于船司運價的那番話記在了心上。
平心而論,Elaine從她入職至今,一直對她不錯,有些重要的事都是親自手把手帶她,陸嘉也能從中感覺到自己工作能力迅速提升。
另據入職幾年的老同事透露給陸嘉,她是唯一一個讓Elaine費這麽多心思的員工,倒有種把她當成接班人培養的态勢。
陸嘉自然感恩Elaine的重視和重用,也感同身受地替她為運價的事焦灼。
可是降一個點,陸嘉不知具體會有多少金額,但能想到這必然是一筆巨款。
就算她是遠洋集團大老板的太太,她也不好去找蘇晏禮開這個口。
陸嘉坐回工位上,為難地嘆了口氣。
隔天一早,她便和QC一道,去了張致遠在郊區的倉庫驗貨。
張致遠對QC驗貨向來謹慎,每次都親自陪同,哪怕明知這回陸嘉也在,他也依然沒有落下。
到底是工作場合,即使先前鬧出過再多不愉快,陸嘉和張致遠此刻也極有默契地維持着和平而冷淡的工作關系。
偏偏這位驗貨的QC是個人精,他早聽說張致遠是陸嘉的前老板,似乎最後還鬧僵了。加之看兩人全程互不搭理,根本不像毫無隔閡的前同事,所以他的心裏也就有了計較。
陸嘉是公司新來的業務員,今後他跑各地驗貨的行程,都要由陸嘉安排。
而他們這些QC都不靠公司給的基本工資生活,而是各地供應商在驗貨時上供的紅包。驗貨次數越多,貨量越大,紅包自然也就越多。
于是,驗完貨回去後,這位QC打着拍陸嘉馬屁,刁難刁難張致遠,好讓陸嘉給他多排點驗貨行程的主意,做驗貨報告時,挑了幾個錯處出來,在QC建議那欄填了“不通過,需返工”。
但陸嘉顯然沒體會到QC的用意,看完驗貨報告,還詫異這位QC竟如此嚴格。
這些錯處無非是供應商為了節省成本,合理範圍內的偷工減料,整個行業都是這麽幹的,Diza其他供應商應該也不例外。
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張致遠私下紅包沒給到位。
不過,在其位謀其職,陸嘉很快就不再思考這些彎彎繞繞,直接将驗貨結果發到了Diza技術部。
周四深夜,陸嘉收到Diza技術部的郵件反饋,确定要讓張致遠返工。
陸嘉怕耽誤貨期,連夜将郵件發到了張致遠郵箱,這才窩進蘇晏禮懷裏睡覺。
沒想到周五晚上回家後,她接到了張致遠打來的電話。
陸嘉看見屏幕顯示的來電時,第一反應是拒接。
但她很快想起現在自己與張致遠有着工作上的聯系,猶豫幾秒,還是按下了接通。
“陸嘉。”
電話那頭,張致遠聲線是強壓的平靜,甚至喊完她名字後,他還發出一個輕忽的笑音來,“私人恩怨扯到工作上,不太好吧?”
陸嘉一頭霧水:“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張致遠深吸一口氣:“大貨藤椅腿的壁厚,是,是比PO上薄了兩毫米,可是所有供應商都是這麽幹的,而且不會産生安全問題。真要按照PO上的來,起碼國內沒有哪家供應商能按照現在的價格做下來,除非去越南開生産線。這些你都知道,你們的QC也都知道,所以只要打點到位,一直睜只眼閉只眼。”
“可是這次驗貨卻是這麽個結果,你還問我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倒要問問,你想報複我到什麽時候!”
平白被這麽質問,陸嘉火氣也上來了:“我看是你心虛,被害妄想症!我沒不專業到在工作裏摻雜個人情緒!”
但張致遠顯然不聽她在說什麽,只顧自己輸出:“陸嘉,你現在過得夠好了,饒過我吧!我做點生意不容易,不像你,腿一張就什麽都有了!”
陸嘉當即雙目瞠圓,臉漲得通紅,以至于一瞬間血氣上湧,大腦一片空白。
她從未受過這樣的侮辱,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深吸氣,正要罵回去。
可張致遠先她一步,撂下一句“好自為之”,就挂斷了電話。
陸嘉一句“你惡不惡心”憋在嗓子眼,滾燙的眼淚直接奪眶而出。
她也不好重新打電話追過去罵,反倒顯得她像個瘋子。
可是這口氣她又咽不下,兀自坐在沙發上,握着手機的手都在發抖。
也是這時,蘇晏禮從樓上書房下來,見她一個人在那掉眼淚,忙快步過來,小心捧着她的臉問:“怎麽了?”
像找到依托,陸嘉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身前,哭着發洩情緒。
蘇晏禮也不追問,安靜等她哭完了,他才抽了張濕巾抹去她臉上淚痕:“到底怎麽了?”
陸嘉從他手裏奪過濕巾,在眼皮上擦了幾下,将張致遠的事說給蘇晏禮聽。
只是張致遠最後兩句話實在太難聽,她無法複述出口,索性也就隐下不說了。
其實陸嘉心裏也清楚,自己多少有點跟蘇晏禮撒嬌訴苦的意味,換了以前,她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也根本不敢想象,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
可是此時此刻,面對眼前的高大男人,她就是想把自己縮得小小的,把所有委屈都告訴他,讓他寵着哄着,因為她清楚,這個男人永遠都會給予她想象中至高的呵護。
蘇晏禮聽完,看不出情緒地呵笑一聲:“就這點事,哭成這樣。”
陸嘉紅着眼圈糾正:“不是哭……不對,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哭,是生氣!”
蘇晏禮看笑,指腹抹去挂在她下巴上的淚珠:“他說你假公濟私,你幹脆就假公濟私給他看。他說這種話,不過是因為他內心恐懼你真的這麽做。跟這種人自證,才是傻了。”
陸嘉眉心蹙了蹙:“你的意思,是讓我真的刁難他一下?”
蘇晏禮說:“走正常驗貨流程,怎麽叫刁難?你現在要負責的是客戶,不是供應商。只要客戶能在可接受的時間範圍內,拿到安全可靠、不會被消費者投訴的産品,你在國內如何跟供應商交涉,都是你的事,掌控好尺度就可以。”
陸嘉眉頭漸漸松開,片刻,破涕而笑:“那我真這麽做了,出口氣也好。”
頓了頓,她又想到些什麽,望着蘇晏禮,叮囑道,“我只想為自己出口氣,所以在我的職能範圍內小小地玩一下就好,但是,你不要在背後插手……我沒想真的趕盡殺絕。”
蘇晏禮微滞,心中倒是暗忖,她越來越了解他了。
須臾,他鎮定自若地輕笑道:“把我當什麽了,黑/社會麽?”
陸嘉皺了皺鼻子:“普通人都有很多灰色地帶,別說你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了。”
蘇晏禮失笑,将她摟來懷裏:“那你還敢跟我結婚,跟我睡覺,做那麽多親密的事。”
陸嘉龇牙咧嘴地憋笑:“我喜歡你,我有什麽辦法……就算你是壞人,我也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了。”
蘇晏禮見她笑了,才徹底放下心來。
他傾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這才揉揉她發頂:“去洗個熱水澡,不要把工作上的煩心事帶到睡夢裏,知道麽?”
陸嘉懶洋洋地哦一聲,最後确定了一遍手機上沒有落下的工作,起身往樓上走去了。
蘇晏禮也去冰箱拿了支水。
仰脖喝了幾口後,他朝樓梯方向望了眼,随後點開手機,給劉勉撥去電話。
那頭很快接通:“蘇總?”
蘇晏禮斜倚着冰箱門,面色沉靜:“之前讓你查的天貝貿易怎麽樣了?”
劉勉很快彙報對方業務、流水以及借貸情況。
于他而言,芝麻大點的規模,蘇晏禮聽到一半便沒了興趣,只淡淡說:“跟銀行知會一聲,該抽貸就抽貸。這位張老板心态不好,幹脆就不要做生意了。”
劉勉頓了頓,很快回:“知道了,蘇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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