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第六十二章
黑色賓利疾馳在高架上。
陸嘉一路過來都沒怎麽說話,這會趁着上高架,索性将車窗降下了一條縫。
微醺的春夜晚風從車窗縫隙鼓進車內,陸嘉臉朝窗外,散落頰邊的碎發都被吹向腦後。
等到心裏的郁悶被風吹散得差不多了,她才重新關上窗,回頭問蘇晏禮:“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萬一她真的有抑郁症呢?而且我看她邏輯也确實不太對勁。”
蘇晏禮目光落在手中平板上,剛才有幾封郵件進來,他一路處理得差不多了,便分心同陸嘉說了句:“沒有不近人情。”
陸嘉本能地觀察他神色,見他不像是安慰她的樣子,也就放下心來。
過了會,蘇晏禮處理完最後一點工作,把平板一合,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下去:
“天助自助者,你沒有這個義務拯救她,拉她一把是情分,不拉她是本分。一個人,只有底色是明亮的,才值得你去費心磨合,否則一切糾結都是對你的消耗。”
陸嘉想了想道:“那我不糾結了,就是怕今後哪天再遇上她。”
“不會。”
蘇晏禮語氣篤定。
陸嘉挑眉疑惑:“嗯?”
蘇晏禮淡聲:“沈駿逸本身并非良配,他對米羅幾分是情幾分是利用,只有他自己清楚。但無論如何,今晚之後,他應該明白米羅和你已經沒有任何瓜葛,所以他們這段關系自然進入倒計時。沈駿逸絕不會讓分了手的女人繼續出現在他的社交圈裏。”
陸嘉張了張嘴,一時有種心頭大石被蘇晏禮搬開的松快,一時又覺得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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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禮于窗外流淌進來的夜色光影中望她一會,忽然問:“要不要去吃燒烤?”
陸嘉一怔:“嗯?”
蘇晏禮彎了彎唇:“沙灘廣場。”
陸嘉會意,眼尾一彎:“好啊,正好今晚宴會都沒吃什麽,而且也好久沒去那邊了。”
司機老李聽着後排的對話,不等蘇晏禮吩咐,便重新調整路線,往沙灘廣場開去。
到了海邊,陸嘉與蘇晏禮下車步行去燒烤攤。
燒烤攤還和之前一樣,食客滿座,老板娘用來接單的手機也叮叮咚咚一直響個不停。
老板娘顯然還記得兩人,擦完一張桌子轉身,見他們手牽手過來,辨認幾秒便熱情笑起來:“哎喲好久沒來了,趕緊的,這兒正好有張空桌!”
陸嘉笑盈盈道謝,拉着蘇晏禮一道坐下。
老板娘攥着抹布在一旁笑道:“老規矩,自己在群裏下單。”
說完,看看兩人親密無間的氣場,又好奇求證,“小兩口已經結婚了吧?”
蘇晏禮淡笑颔首。
陸嘉也同老板娘笑了笑,而後飛快在群裏點了些烤串。
老板娘掏出手機操作一下,又看着他們直笑:“上回來我這還是去年五一的事了,那會你們還鬧矛盾不是?小姑娘都喝醉了,小夥子還不肯抱,非要得到小姑娘同意,我那時還說女朋友都醉成那樣了,直接抱走啊!”
她話音未落,老板在不遠處的烤架後喊她:“趕緊過來幫忙了,人家小兩口現在好得很,你非跟他們提以前吵架的事!”
老板娘頓時反應過來,忙說道:“哎喲,瞧我這張嘴……你們等會,我給你們烤串去!”
說完,她便笑吟吟地往烤架走去,中途群裏又有人下單,她一邊走一邊低頭排單。
老板娘熱情而高亢的聲音消失,耳畔海浪聲便清晰起來,夾雜着其他食客們的聊天聲。
陸嘉詫異于剛剛老板娘說的那些事,問坐在對面的蘇晏禮:“我們那時候哪裏吵架了?”
蘇晏禮笑了笑:“那時候我們什麽關系,我哪有跟你吵架的資格,是老板娘誤會了。”
陸嘉一默,片刻,又笑道:“你這人,吵架還要講資格?”
“怎麽不用。”
老板娘先把他們點的可樂拿了過來,蘇晏禮一邊開,一邊說下去,“吵架是一種非常親密的交流,在我心裏,吵架的親密度僅次于做|愛。”
陸嘉剛從他手中接過一罐可樂,正用吸管吸了一口,聞言又差點噴出來。
明明都在一起這麽久了,可每次從他嘴裏聽到帶有幾分色彩的話,她還是會臉紅害羞。
她咬着吸管,狡黠地轉了轉眼珠,故意問他:“那你喜歡前者還是後者。”
蘇晏禮笑道:“喜歡吵完架,解決問題後和好時的那次‘後者’。”
陸嘉心口一蕩,說實在的,她也更喜歡那樣的“後者”,會在整個過程中,感受到兩個靈魂的進一步靠近,乃至真正的靈|肉|合一。
不過,她還是有些感慨:“可是慢慢地,我們需要磨合的地方會越來越少,慢慢會沒架可吵。”
蘇晏禮不以為然:“那應該會是另一種樂趣吧。”
陸嘉聽笑。
是了,跟這男人在一起,她永遠不會缺乏樂趣。
默了片刻,她又說:“剛剛老板娘講你去年來找我,都不願意直接抱我走。”
“注意你的措辭。”
蘇晏禮推了推眼鏡,笑說,“我是不願意麽,分明是不敢。”
“有什麽不敢?”
“那會關系不一樣,任何肢體接觸都得你同意才行。”
陸嘉會意,為他一直以來的分寸感悅然。
吃完燒烤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海邊風大,陸嘉只穿一件吊帶長裙,剛才還不覺得,這會便有些冷了。
蘇晏禮将自己西裝脫下,披在她肩頭。
兩人沿着沙灘邊修葺的水泥步道慢走消食。
前方不遠處有吉他聲傳來,擡眼望去,那裏的路燈下圍着一圈人,人群中央有個年輕小夥正抱着吉他調音。
陸嘉來了興致,仰頭征求蘇晏禮意見:“晚點回家好不好?先去那邊看看。”
蘇晏禮向來不會拒絕她的靈機一動,欣然同她一塊前往。
等他們走到人群外圍,小夥已經調好音,歌曲前奏從他指尖流淌而出。
陸嘉只覺耳熟,但因為是改編過的,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而她身旁的蘇晏禮卻微微一怔,目光一瞬不瞬地越過前面人的頭頂,定定落在了小夥子懷裏的吉他上。
不多時,小夥子輕柔吟唱從麥克風後傳出來:
“誰理解你浮華背後的哀傷
誰明白你心中真正的夢想
心底的無奈漸漸滲透了潇灑
也許有一天
你還會遇見
遇見曾被埋葬的自己
陸嘉這才恍然,扭頭低聲對蘇晏禮說:“是我之前給你聽過的那首,陪了我高三一整年的歌!”
蘇晏禮似是被她喚回神,側頭對上她目光:“嗯,我知道。”
陸嘉敏銳聽出他語氣幾分低沉,不由關心:“你怎麽了?”
蘇晏禮彎了彎唇,低聲說:“只是覺得他改編得很好,相比原曲給人聲嘶力竭吶喊的感覺,現在這版更像低聲訴說,是已經走出了當時困局再回頭看的雲淡風輕。”
陸嘉剛才只因為聽出這首歌曲而激動,倒是沒仔細聆聽其中的感情。
這會聽完蘇晏禮解讀,她不由地仔細聽了一會,倒真是蘇晏禮說的這種感覺。
她看回蘇晏禮,笑說:“說不定作者本人也會更喜歡這個版本吧,畢竟過去了那麽多年,當時圍困他的一切,應該已經被他征服了。”
蘇晏禮淺淡笑着,似是感慨:“是啊。”
片晌,他又問陸嘉,“你呢?”
“什麽?”陸嘉不解。
“你更喜歡哪個版本?”
陸嘉想了想:“如果是高三那年的我,肯定更喜歡原版。但現在的我,會比較喜歡這會聽到的這版。”
彈吉他的小夥子一曲唱罷,又換了一曲。
蘇晏禮看陸嘉興趣減淡,便牽着她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說:“現在的我也更喜歡今晚聽到的這版。”
話落,他似是忍不住,兀自一個人在那笑,眼底似有星海墜落。
陸嘉發現了,忍不住也跟着笑,但嘴上還是說:“一個人在那偷笑什麽呢?”
“沒什麽。”
蘇晏禮側了側頭,挨近她,“在為我們審美一致而高興。”
其實是他忽然想到,他曾與十七八歲的陸嘉共鳴,如今又繼續和二十六歲的陸嘉靈魂共振。
雖然在去年之前,他們在現實中不曾相遇,但在另一個次元,他們始終用一種浪漫的方式交融着。
陸嘉忽然哎呀一聲。
蘇晏禮失笑看她,調侃:“怎麽,丢錢了?”
陸嘉捶他一拳,一本正經道:“剛才光和你聊天,忘了把那首歌錄下來了。”
蘇晏禮笑說:“沒錄就沒錄吧,讓這個版本以獨特方式停留在你的記憶中。”
陸嘉默了默,繼而也豁達道:“也是。”
不知不覺,這條水泥大道走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嶙峋的海灘岩石。
兩人聽了一會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便慢悠悠原路返回。
陸嘉張開雙臂迎接海風,晚宴上米羅留給她的烏七八糟徹底被風吹散。
她低低感慨:“真好,感覺心靈得到了淨化。”
蘇晏禮單手抄兜,落後她幾步,從後頭笑睨着她的背影,沒有出聲打擾她的感懷。
片刻,他心中微動,又取出手機,将鏡頭對準了她的身影。
陸嘉獨自在前面走了一會,才發現蘇晏禮一直沒跟上來,不由回頭望去。
長發在海風中飛揚,撲到了她的臉上,她擡手,将頭發從臉頰撩開,目光空靈地望向蘇晏禮。
也是這時,蘇晏禮按下快門,将這一刻的她連同自己心口的怦然,一起框入了照片中。
第六十三章
陸嘉先是一怔,繼而笑着奔向他:“拍什麽呢?”
蘇晏禮不知怎的,莫名生出些赧然,揚起手機躲了一下:“沒什麽,随便拍拍。”
陸嘉擺明了不信,仔細觀察他神色,明顯瞧出幾分閃躲。
她忍不住笑:“到底拍了什麽東西不能給我看?”
蘇晏禮但笑不語,只垂眸望着她。
男人金絲眼鏡架在高挺鼻梁上,在月光和白色路燈下,他鏡片後的雙眸很像冬日裏溫過的黃酒,流淌出脈脈的鐘情感。
陸嘉與他對視片刻,忽然心跳失衡,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垂頭抿笑,又拽住他襯衣袖子晃了晃:“好啦——我不看了。”
蘇晏禮這才暗中松口氣。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年紀也不小了,但每當跟陸嘉在一塊,他總能做出一些小男孩般的舉動,比如因為覺得她的背影格外動人,便以不怎麽過關的拍攝水平,悄悄記錄下她的倩影。
蘇晏禮笑了下,沖前方點了點下巴:“走吧。”
但陸嘉卻不動,鬼鬼祟祟地左右前後張望後,便笑着踮起腳尖,然後噘嘴。
蘇晏禮被她逗笑,故作不解:“這是做什麽?”
陸嘉一手攀着他胳膊,另只手佯怒在他肩膀捶了一記,但仍嘟着嘴仰頭望他。
蘇晏禮失笑,大手掌着她後腦勺,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而後稍稍退開,低聲:“就想這樣?”
陸嘉笑得如一只得到嘉獎的小倉鼠,抿了抿雙唇,像是在回味。
之後,她才拉着蘇晏禮,腳步輕快地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待兩人回到車上,司機老李很快發動車子,輕踩油門,直奔水榭林邸。
路上陸嘉低頭玩了會手機,餘光瞥見蘇晏禮似乎在刷朋友圈,屏幕上是一張光線昏昧的照片。
她一開始也沒在意,片晌,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像是受某種心靈感應驅使,偷偷摸進了他的朋友圈。
與平常無異,他的朋友圈中除了轉發的新聞鏈接外,毫無其他私人化的內容。
但陸嘉還是一下子發現了亮點。
是他的朋友圈封面。
由原來老土的自帶封面,換成了一張畫面昏暗,且布滿噪點的模糊照片。
但陸嘉仔細看,還是能辨認出照片上那個回頭望鏡頭的模糊身影就是她自己,而照片環境顯然是他們剛剛回來的那條海邊步道。
陸嘉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雀躍也有羞澀。
過會,她又覺得這男人真的好悶騷啊!
她不動聲色地側眸,偷觑身旁男人一眼。
蘇晏禮約莫換好封面心情不錯,正翹着長腿看手機上的娛樂新聞。
陸嘉心中暗笑,沒有去戳破他這種類似少男情懷的舉動,默默退出了他的朋友圈,将這張封面,留作獨屬于他們之間的一個浪漫懸念。
日子一晃到八月底,新一年的科隆展拉開帷幕。
方盛公司不作為供應商參展,但陸嘉還是要飛一趟德國,陪從南美趕來的Diza客戶逛展,順便與一些參展的Diza供應商見面。
這次代表Diza公司過來的,是他們的市場部總監、設計部兩位副總監以及技術部總監,攏共兩男兩女。
巧的是,蘇晏禮有一個去美國的差程也安排在了八月底,恰好是陸嘉去德國的第二天出發。
陸嘉出門前一晚聊起這事還笑,說道:“我本來還以為你要獨守一個多星期空房,結果你差程比我還長,到時我回家了,你還要一禮拜才回來。原來獨守空房的那個人竟是我自己。”
蘇晏禮也笑着将她捉進懷裏,聲音低啞:“那就趕在獨守空房前先把你喂飽。”
陸嘉紅着臉拍他肩膀,哼哼:“到底誰喂誰啊……”
誰喂誰這個問題實在不好說,但到底礙着她隔天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蘇晏禮沒有太過,淺嘗辄止。
最後摟着陸嘉入睡前,他又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一下,帶着幾分氣勢洶洶:“等我回來再好好弄你。”
陸嘉如一尾蹦上岸的魚,在他懷裏難耐扭動了一下,心窩滾燙。
隔天一早,她就去了機場。
德國落地後,又一路直奔下榻的酒店。
辦理好入住手續,客戶在Whatsapp上發來消息,告知陸嘉他們今天還有自己的行程,無需陸嘉陪同。
陸嘉頓時松了口氣,名正言順地躺在酒店房間裏倒時差。
她住的地方離科隆大教堂不遠。
次日上午,她倒好時差,先去教堂附近逛了一圈,被科隆大教堂的宏偉深深震撼,拍了好幾張照片發給蘇晏禮。
到了下午一點左右,她才與Diza客戶碰頭,一同前往展館。
四位客戶中,兩名男性只會說葡語,兩位女性倒是會一點點英語。
好在陸嘉葡語英語都不錯,跟他們溝通起來,倒也不存在障礙。在他們依次找到各家供應商攤位坐下來談一些來年業務分布情況時,她還能為兩邊充當翻譯。
三點出頭,陸嘉随客戶從一個南城來的箱包公司攤位離開,路上市場總監Leibel扭頭用葡語問她:“Sylvia,你覺得剛才這家公司的報價如何?”
剛才這家公司并非Diza目前的供應商,但今年春節後這家公司老板親自去Diza總部拜訪并推銷了自家産品。
約莫Diza管理層對其印象不錯,之後沒多久,Leibel就把這位老板的郵箱推給了陸嘉,每次郵件洽談,也都由陸嘉從中把控節奏。
而到方盛工作的這一年來,陸嘉自身業務水平以及對這個行業的了解深度也大大提升,客戶們提出來的問題基本已難不倒她。
陸嘉組織了一下語言,正色用葡語回道:“首先箱包是南城的傳統行業,南城在中國也有‘箱包之城’的稱號,無論箱包配件還是整體産品,都有成熟的供應鏈。所以,如果把Diza箱包系列的生産線放到南城,會給整條供銷鏈帶來巨大便利。”
Leibel沉吟着點了點頭,贊同她的說法。
陸嘉繼續說下去:“但南城的人工費用這幾年水漲船高也是事實,所以相對于中部一些不發達地區的報價,南城這家公司的價格還是略高。”
Leibel道:“但中部那些供應商無法提供南城這邊的質量。”
陸嘉說:“據我了解,差異在于管理模式和技術把控。如果能把南城的模式帶到中部地區,或許能得到更加物美價廉的産品。”
Leibel扭頭與技術部總監低語幾句,又回頭對陸嘉說:“在現在的經濟環境下,我們的确需要更多嘗試。”
陸嘉彎唇道:“如果有需要,我會帶動現有供應商以及潛在供應商為Diza分憂解難。尤其剛才這家公司,以它的規模和實力,或許能成為我們開發中部制造市場的盟友。”
Leibel了然笑道:“ok,回去後我們會盡快與這家公司達成初步合作。”
說話間,一行人又在一家攤位前停下。
陸嘉擡頭看了眼攤位上挂着的公司擡頭,臉上笑容難以察覺地僵了僵。
這裏是張致遠的參展攤位。
過去這一年,雖然磕磕絆絆,但張致遠這人做生意的能力确實不錯,也算做穩了Diza這個大客戶。
春節放假之前,Diza還讓陸嘉一口氣放了十份休閑椅的PO給張致遠,折合下來,大約每個月平均八個高箱。
在客戶面前,張致遠一向态度恭敬到近乎謙卑,很能讨客戶歡心。
據說五月份的時候,Diza大老板辦生日派對,許多供應商包括張致遠也在受邀之列,張致遠還在酒後當衆跳了草裙舞逗大老板開心。
陸嘉事後聽同樣飛去出席派對的Elaine說起,一整個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張致遠還有這種才藝。
而張致遠本身也能說一點葡語,所以陸嘉這次只負責全程旁聽。
其實對于做熟了的供應商,商務洽談基本已經在來之前的郵件和視訊中完成,現場見面更多還是為了彼此籠絡感情。
于是,陸嘉很快就在英葡夾雜的寒暄中,走了一下神,去看攤位上跟随張致遠過來的其他兩女一男三位員工。
七月中旬時,陶晚婷在回大宅吃的那次團圓飯上宣布自己懷孕了,因此這次也就沒跟張致遠飛來科隆。
陸嘉目光百無聊賴地在忙着接待其他過路采購商的三人臉上滑過。
正要收回視線,她卻驀地一頓,凝眸看向其中那位明顯年紀最小,像是剛出校門的女生。
女生這會正拿着産品冊,笑着與一位金發碧眼的微胖中年女性攀談。
站位的原因,她側臉對着陸嘉,與那位潛在客戶交談時,又随手将挂落頰邊的劉海勾回耳後。
陸嘉也不知怎的,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可不等她想起這樣的畫面究竟在哪見過,那女生便同對方告別,恰好站直了身子,扭頭朝她這邊看過來。
意外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陸嘉淡定自若地與她笑了笑,随即将注意力放回張致遠與Leibel的交談上。
晚上與Diza客戶分開,回到酒店,陸嘉匆匆吃了點簡餐,就在房間搬出電腦開始整理今天的逛展記錄。
等忙完已經是當地時間十點左右,她帶上換洗衣物去洗澡。
洗完澡包着潮濕的長發出來,陸嘉又從化妝包中拿出瓶瓶罐罐的護膚品,開始對着鏡子塗抹。
大約是剛剛沒把幹發巾綁好,面霜擦到一半,一縷濕發就從幹發巾中掉出來,蹭到了臉上還未塗抹開的面霜。
陸嘉哎呀一聲,忙微微偏臉,對着鏡子小心翼翼将這縷頭發勾到耳後。
下一刻,她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因為鏡子裏自己的這張側臉,以及擡手勾頭發的動作,忽然讓她想起了下午在張致遠攤位看到的那個年輕女生。
當時腦中湧動的既視感一下子在此刻化作了具象。
陸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滞了幾秒,而後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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