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的小主人

我的小主人

最終，楚知意只吃了半個冰激淩球。

老實說，他很想把一整個都吃完，因為他太熱了——血液裏有某種不可名狀的熱量，使得他躁動難安。

或許多吃些冰的能夠鎮一鎮。

但他沒這麽做。

他擔心他會真的肚子痛，到時候盛野也會真的為他揉肚子。

那樣太奇怪了……

楚知意光是想想都感覺發顫，幾乎把自己縮成一團。

好吧！縮着身體吃冰激淩好像也很奇怪！可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亂七八糟的腦補。

盛野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身邊，手掌覆上他的後頸，給他帶來奇妙的安全感。

“如果真有一只小喜鵲在我面前，我想他應該已經把腦袋埋進羽毛裏了。”盛野柔聲說。

剩下半個冰激淩球逐漸融化，四散出蜿蜒的痕跡。楚知意用勺子把薄荷葉推到一邊，又不滿意地推至盤子邊緣，“……你嘲笑我呢，盛野。”

“我哪裏敢。”盛野捧起他的臉，“是我的小喜鵲太可愛了。”

楚知意嘁了聲，身體慢慢放松了，“那你這樣就是在強迫我，強迫我看你。”

“我想你看我。”盛野沒否認，“我也想看你。”

“看來看去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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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我的時候，我會知道你不害怕。”

楚知意輕輕眨眼，沒說話。

“不管做什麽，我都不會傷害你，更不會讓你難受。”盛野如話中所說，很專注很專注地看着他，“鵲鵲，別躲我，好不好？”

楚知意歪了下腦袋，臉頰因此貼住盛野掌心，很久才說：“……我躲你幹什麽……我才不是那麽膽小的人……你不做壞事我就不躲你。”

“揉肚子是壞事嗎？”盛野認真詢問。

“會不會太麻煩你……”楚知意憋出這樣一句話來。

“不會。”盛野回答他，“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為主人暖肚子是我應該盡的職責，對不對？”

楚知意望着盛野。

望着盛野的眼睛。

又來了，楚知意想，這副任他為所欲為的樣子……

……盛野又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小狗……而他也又浮現出了某種莫測的情緒。

他知道這情緒該怎麽形容——對擁有一只小狗的心動，對心動卻不得不壓抑的焦慮。

該怎麽辦？

要不要像上次一樣，搪塞一下盛野？

不斷的猶豫中，楚知意不知不覺将臉頰埋進了盛野掌心，似乎想借此尋求庇護和答案。

幽暗的檀香氣霸占住他的嗅覺。

好好聞吶，盛野。

為什麽會這麽好聞？

“困了嗎？鵲鵲。”缥缈的聲音傳到耳邊。

楚知意得到解救般嗯了聲——他依舊沒想出對抗焦慮的方法，這種時候，躲避稱得上一條好退路。

盛野不會強迫他的。

“我帶你去房間睡覺，好不好？”

果不其然。

“好。”楚知意應答。

他不需要再回答那個讓他為難的問題了。

但是……

“為什麽是雙床房？”進入房間時，楚知意發自內心地提出疑問。

“是覺得床太小嗎？”盛野神色如常，“需不需要我讓人換張大床來？”

“我的意思是，你要和我睡一間房？”

“裝修完善的只有這一間房，其他房間沒有WiFi，沒有通水，也沒有做完甲醛的清除。” 言下之意，他們确實要睡在一間房。

“只有這一間能住人嗎？”楚知意一點都不信，“為什麽只有這間裝修好了？”

“因為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房間，不屬于營業範圍。”盛野說，“之後景區開業，也不會有客人住到這間房裏，所以我找了另外的裝修團隊，提前對這間房進行了設計施工。”

楚知意鼓鼓臉看盛野，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就這麽不願意和我睡一起啊，鵲鵲。”盛野碰他手背。

“不是不願意……”楚知意否認。

“不是不願意。”盛野重複了遍他的話，“那是在苦惱什麽？”

是危險感。

楚知意感知到了被随時随地窺伺的危險感，像有陰險嗜血的野獸牢牢盯着他。

可能野獸的名字就叫“盛野”吧，畢竟盛野總是喜歡看他。

而且，他們在淮市散心的時間可不是一天兩天。

共居一室，意味着他沒辦法在房間裏随意打滾随意不穿衣服了！

然而楚知意嘴硬着再度否認道：“……沒有苦惱……我是覺得你在騙我呢！你必須帶我看看別的房間是不是真的不能住人。”

“好啊。”盛野笑了。

楚知意頓覺大事不妙。

也正如楚知意的預感——盛野告訴他，那些還沒裝修好的房間在相鄰不遠的另一棟民宿裏。

“不遠”指的是兩者間有七百多米的距離。

這還不遠麽？楚知意很震驚。

最重要的是，他絕對不會願意和盛野分別住在兩棟房子裏。

一個人單獨住一棟房子，是件沒有安全感的事，尤其在周圍人很少的情況下。

楚知意站在原地沒有動，“我們這棟民宿真的沒有第二個房間了嗎？”

“是的。”盛野很官方。

“帶我去看看。”楚知意還不熟悉這棟房子的構造。

盛野伸出手，楚知意停了會兒，輕輕捉住他的手腕，神色間滿是寄人籬下的郁悶。

盛野則好似很滿意，“要抓緊我。”

“知道了，壞蛋盛野。”

接着，盛野帶他完完整整地參觀了這棟地下一層，地上三層的民宿。

從地下到二樓，楚知意看到了游戲室、家庭影院、餐廳、健身房，卧室……進入通向三樓的電梯時，他心中不免有了塵埃落定之感。

——他已經接受這棟民宿沒有第二個卧室的事實。

是民宿嗎？是盛野的私人別墅吧，怪不得盛野要自己找設計團隊來操刀，原來整棟房子都歸盛野一個人使用……

“叮——”

電梯門打開，楚知意嘆口氣，打開最後一個房間的門。

房內潔白如雪，一塵不染，卻令楚知意下意識握緊了門把手。

他看到了一間……畫室。

各色顏料整整齊齊，分門別類擺在貼牆的櫃子裏，呈現出此起彼伏的彩虹色。

楚知意沒敢走進去。

“盛野……”他抓着盛野的手指用了些力，聲音卻無波無瀾，“……你喜歡畫畫嗎？”

“畫畫不是我的愛好。”盛野站在他身後，“我的畫技也不是很好。”

“那你為什麽……弄這個……”楚知意磕絆地問，“……還買這麽多顏料？”

“想着你或許會喜歡。”盛野擡手，徹底推開房間的門，“這裏風景很好，說不定你會想要畫畫。”

我帶了平板充當畫畫工具，楚知意想說這句話，卻沒有真的說出口。

他沒辦法再用刻薄的話來拒絕盛野。

“要不要進來看看？”盛野問。

楚知意沒動，盛野便率先走進屋子。

他沒有松開握着盛野的手，于是有溫暖的力道默默牽引着他向前，他擡起腳，随盛野一同踏進畫室。

他一點點望過每一排顏料，所有都是他熟悉又常用的牌子。

和他自己畫室裏的那些別無二致。

盛野觀察過他的畫室了……盛野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東西……哪怕他只允許盛野進入過他的畫室一次……

楚知意癟癟嘴，盯着地面不說話。

“怎麽啦？”盛野看向又縮回羽毛裏的小喜鵲，“是不是我布置得太醜了，鵲鵲不喜歡？”

“沒有……”楚知意仍然不看他，“可是畫板太重了，顏料太多了，拿去寫生的話會很不方便……”

“為這個不高興啊。”盛野失笑，“我幫你拿就好了，不擔心，好不好？我在你身邊呢。”

楚知意終于擡起頭，他不明白盛野為什麽聽到這樣掃興的話都不生氣。

但他沒有問。

他只是認真地說：“盛野，你不要說這種話。”

“霸道鬼。”盛野的笑意更甚，“連話也不讓我說了麽？”

“……對，不可以說話，我不允許你再說話。”

“好吧，聽你的話。”盛野居然選擇了聽從，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我的小主人，我不說話了，別再不開心。”

楚知意前功盡棄，一敗塗地。

他咬着牙忍了半晌，非常沒出息地打破命令：“算了，你還是說吧……就是……”

……別叫我主人，你不是小狗。

奇異的是，後一句話，楚知意始終沒說出口。

楚知意有些想問，是不是一步退，步步退啊？盛野。明明是很沒道理的要求，為什麽還能甘之若饴？

是不是一步放肆，步步放肆啊？楚知意。明明對這個畫室喜歡的不得了，為什麽還能裝出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啊？盛野會不會有一瞬間覺得你很讨厭他？

是不是會産生點“幸好”的竊喜啊？楚知意。幸好沒有拒絕他伸過來的手，你明明知道，就算你選擇一個人參觀房子，他也會一直在你身後的。

楚知意，你要想的問題太多太多了。

該怎麽辦？

“就是什麽？鵲鵲。”盛野沒聽到後面的話。

“……沒事。”楚知意回神。

“還要不要去旁邊的民宿看看。”

楚知意搖頭，“……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