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多少年都會等

“多少年都會等。”

楚知意和盛野将一起看電影的時間定在了當晚八點。

為此他們還準備了爆米花和甜味果酒。

只是電影開始還沒兩分鐘,楚知意就接到了一條短信和一個電話。

短信來自許子悠——楚嘉言的助理,他說自己已經落地黎城,随時可以和楚知意見面。

電話則來自宋羽煙。

“知意,你現在在黎城嗎?”

“在的,媽媽。”

“和盛野在一起嗎?”

“……沒有。”楚知意捏着盛野的手指說。

“知意一個人在家嗎?”宋羽煙的語氣柔和不少。

事實上,宋羽煙的語氣從來都很柔和,楚知意不記得她對自己說過重話。

至于剛才的變化,不過是楚知意的某種直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準确與否。

“嗯,我在家看電影。”他回答。

“知意有沒有想爸爸媽媽?”

“……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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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和爸爸明天就會回到黎城了。”宋羽煙笑了笑,“知意明天回家來住吧,反正還有兩天就要到中秋,媽媽也想知意了。”

“媽媽……”

“明天我派司機去接知意,好不好?”宋羽煙說,“下午五點,知意要帶什麽的話,記得提前收拾好。”

“我不太想……”

“明天媽媽讓趙媽做你愛吃的菜。”宋羽煙似乎沒聽清他說什麽,心情很不錯的模樣,“媽媽這邊要上飛機,就先不和知意說話了。明天見,知意。”

宋羽煙挂斷了電話,而她的詢問之中,也沒有給楚知意拒絕的權力。

楚知意放下手機,咬住吸管一口氣喝了半杯酒,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電影早已被盛野按了暫停。

“我應該關靜音的,我忘記了……”楚知意小聲說,聲音裏混雜着許多種情緒,都與負面有關。

盛野從他接到電話起就一直很安靜,安靜得有些不正常。楚知意沒有發現,他只是一直握着盛野的手,低頭盯着盛野修長漂亮的手指。

而盛野那莫名其妙的安靜也随着通話結束而消散無蹤,隐秘得彷佛從來沒有出現。

“沒事的,鵲鵲,這很正常。”盛野語氣如常,卻一下按掉了投影。

所有的光都消失,楚知意不适應黑暗的環境,一下捉住盛野的手腕,連身體都往他那邊傾斜幾分。

“我想抱你。”盛野說。

“好突然……”楚知意驚訝于這轉折,“……你抱吧。”

于是盛野抱住了楚知意——準确來說,是将楚知意抱坐到自己腿上。

“要這樣抱嗎?”楚知意的腿緊貼着盛野側腰, “不是要看電影麽……會不會有點不方便……”

“還能看得進去嗎,寶寶。”盛野的手指插進他發間,很輕很柔地撫摸,像是安慰,也像是探索,“你有點不開心,是不是?”

“盛野……”楚知意的聲音突然很輕微地變了調,如同洪水沖破堤壩的前兆。

“和我說一說,好嗎?”盛野摸了摸他的臉。

他貼着盛野的掌心,慢慢地窩進了盛野懷裏。

他茫然地說:“盛野,我不知道。”

這句話并非是對心事的隐藏,而是楚知意真正的感受。

他很明确地知道,他不喜歡宋羽煙那種獨-裁般的問話方式。可是,這遠遠不能使他氣惱煩躁到無可發洩的地步。

所有的壞心情似乎都來源于某種潛意識的抗拒。

為什麽?

是因為和爸爸媽媽不熟也不親近嗎?所以産生了去別人家做客一樣的心理,拘謹且無所适從?

楚知意越想越不明白,連腦袋都開始發痛。

“盛野,我不知道……”他重複着這句話,在音調失控前咬住了盛野的肩膀。

一個連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動作。

盛野撫摸他的脊背, “不去想不知道的東西,把知道的說出來就可以,好不好?”

這句話如同強而有力的鎮定劑,楚知意慢慢松口,摸到了盛野襯衫上被他咬出來的濕痕。

“我咬痛你了嗎?”楚知意問,“對不起……我把你的襯衫弄髒了……”

盛野笑起來, “你可以更過分一點的,寶貝。”

黑暗中,楚知意看不清盛野的眼神,只能感受到盛野溫暖的身軀和若有若無的欲望波動。

他把盛野額前的發拂開,手指一點點摸過盛野臉頰,像手持畫筆描繪五官,細致而認真。

那些無法擺脫的煩躁忽然有了宣洩的口岸。

他像個試探大人底線的小孩,“……可以怎麽過分?”

“怎麽都可以。”盛野的聲音縱容極了。

“哦。”楚知意的手指停在盛野唇側,“可以做-愛嗎?”

“做-愛前要先接吻嗎?”盛野含住他的手指,又順着他的指腹舔到指根。

楚知意遲鈍地停滞了很久,然後慌亂張開手,将盛野的臉往後推,盛野順勢親他掌心,半晌後貼着他的手低低地笑。

“你這個大變态大色魔!”楚知意兇巴巴地說,“你是不是早就想着這個呢!這個……這個做……的事!”

“是你問的,乖寶。”盛野故意貼着他耳朵說。

“我胡說的……”楚知意也知道,但就是不太想承認,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說得那麽理所當然,“我太不高興了,所以說了胡話,我喝多了呀……你不要當真!”

“當真怎麽辦?”

“我不可以做那個的。”楚知意倒認真解釋起他的理由來,“我得過了24周歲的生日才可以的……所以就算你當真,也不可以!”

罕見的,盛野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在片刻後親了親楚知意的臉——左右臉蛋各親了下,才說:“24歲麽,比法定的成年年齡還要大六歲,是有什麽講究嗎?”

楚知意覺得,盛野的心情似乎變好了。

“……沒講究,就是家裏的規定,我不聽的話,被逐出家譜怎麽辦。”他小小聲說。

“偷偷的也不可以嗎?不會有人知道的。”盛野笑意更甚。

“不可以。”楚知意卻更加小聲。

“那我的鵲鵲今年幾歲啊?”

“……十八歲。”

“乖寶,現在說謊話都不打草稿了啊。”盛野的手探進衣尾,揉了揉他的腰窩以示懲罰。

楚知意沒感到癢,只是有些發軟,他故意貼緊盛野,挑釁一般說:“要等六年哦,你等不等?”

“等。”沒有猶豫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盛野的聲音裏有一種堅定的溫情。

“多少年都會等。”楚知意聽到盛野說。

“哦。”楚知意的挑釁變得幹巴巴起來,心靈深處卻有一道暖流漸漸豐盈壯大。

“可以開燈嗎?”他說,“我想看你。”

“可以。”盛野拿起手機,主動打開暖調的壁燈。

楚知意得以看見盛野的眼睛,那裏面的東西和楚知意感受到的別無二致,甚至更加深厚。

楚知意捧起盛野的臉,也學着他的做法,在他左臉右臉各親了下。

這是楚知意的獎勵。

有什麽蓬勃的變化發生了,但楚知意沒有動,他只是重新咬住了盛野的肩膀,将襯衫布料都含得濕潤後才松開。

盛野一只手掌着他的後腦勺,還鼓勵般親親他的側頸,另一只手卻牢牢握着他的腰,力道極大,像是要把他釘在懷裏。

楚知意不反抗也不掙紮,他解開盛野的襯衫扣子,近距離看了看自己的成果。

咬痕分明。

他忽然心領神會,明白了盛野為什麽喜歡在他身上留牙印。

這是某種歸屬權的标志。

不過盛野很克制,從來都很克制。

一絲很輕微的不悅滑過楚知意心頭。

“是不是想勾引我啊,鵲鵲。”盛野撫着楚知意的下巴問。

“你又胡說話,還說得這麽……粗俗……”楚知意不明白盛野怎麽得出這結論的。

“那就是我想錯了。”

“絕對是。”

“那我勾引你,好不好?”

楚知意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雖然無論他說什麽,結果都不會改變。

以色勾引是一種很不高明的勾引方式。

可楚知意不得不承認,他确實被勾引到了,畢竟盛野長得實在太好看,哪哪都好看。

他沒能做到心如止水,無動于衷。

泡在浴缸裏洗澡的時候,楚知意拍着水面上的泡泡嘆了口氣。

浴室裏彌漫着水霧和不能忽視的檀香氣息,不知不覺間,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色相勾引的時候。

和今天相同又不同的情形。

上次他們隔得很遠,在寬敞明亮的卧室裏隔着玩偶相擁。這一次他們同樣擁抱了,在狹小悶熱的浴室中,也沒有玩偶成為他為自己遮掩的屏障。

盛野笑了吧。

盛野總是笑,惡劣得不行。

占用了他的浴室洗澡,态度還這麽壞,今天非得罰盛野給他講兩個故事不可,楚知意往水面下縮了縮,手指摸到腰側新增的牙印。

明晃晃的報複。

因為他拒絕了某只小狗試圖幫忙的行為。

壞蛋小狗。

哼,一會兒一定要讓他給自己吹頭發!

而對于楚知意的要求,盛野向來是照單全收。

盛野細心吹幹他的頭發,給他講了兩個結局很好的童話故事。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在聽完故事後安靜地睡覺,也沒有發表什麽讀後感。

“盛野,明天我就要回家了。”他說。

毋庸置疑,這正是楚知意今天心情不好的最大原因。不過現在,他的眼中并沒有煩躁苦惱。

“我知道的事很少。”楚知意握住盛野的手指,“而且我現在心情好多了。”

“可我想聽,寶寶。”盛野撓撓楚知意掌心。

“好吧。”楚知意輕而易舉妥協,“剛好我也想告訴你。”

“嗯。”

“我沒有怎麽和我的爸爸媽媽相處過。”楚知意想一想,補充道,“可能以前相處過,但我忘記了。”

“忘記了啊……”盛野親了下他的腦袋,“所有的都忘了嗎?”

“我跟你說過的,我爬山,摔到了……”楚知意悶悶地伏在盛野胸膛上,“我說我記性不太好,實際上除了這個之外,我還把之前的事全都忘了……哥哥請人教了我一年,我才能正常生活的……”

“是不是很疼,很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姿勢的原因,楚知意莫名覺得盛野的聲音有點沉。

他直起身,看了盛野兩秒後,跨坐到盛野小腹上。

“還好。”他抱住盛野,“手術好像不太疼,有麻藥嘛,我自己都感受不到,至于生活上,也沒什麽困難的,就和小孩剛剛來到世界一樣,慢慢地學,自然就會懂了。”

“我知道,我的鵲鵲很聰明。”

“才不呢,要是醫生醫術不好,我很可能變成弱智的。”楚知意戳戳盛野的胸肌,“而且我還留疤了,就在腦袋上。”

楚知意指了個位置,“喏,就在這。”

“可以摸嗎?”

楚知意笑了,“你總是偷偷摸呢,我都發現了。”

“是嗎?”盛野很慢很慢地摸上那隐藏在發間的細疤。

“是啊!”楚知意和忍不住吐露秘密的小孩一樣,“你每次都摸得特別小心。”

還總是手抖,他想。

“不用那麽小心的。”他說,“一點都不疼,一點都不,就是不長頭發了……”

“鵲鵲的頭發很多,很漂亮,一點也看不出來有疤。”

“哎呀,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啦,不然我估計就出家去了,你可能會看到和尚楚知意。”

盛野忽然笑了,他忍不住去親楚知意,在楚知意臉上親了許多下才罷休,“故意逗我開心啊,乖寶。”

楚知意哼了兩聲,“不許自作多情。”

“好——”盛野撫着那條細疤,“那鵲鵲有沒有試着想起過以前的事?”

“當然有啦!”楚知意顯出一點小孩子才有的稚氣來,氣鼓鼓地說,“可是腦子太廢了,根本想不起來,還會很難受,然後哥哥就不讓我想了,他說,命運還沒讓我到恢複記憶的節點,等到了那個節點,我自然會想起來的。他還說,強迫自己不利于身體健康,讓我不要為這件事費力。”

“嗯,永遠不要強迫自己做難受的事。”盛野說,“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順其自然就很好。”

“我就是這樣做的。”楚知意生出點驕傲來。

“好棒,我的鵲鵲。”

楚知意有點不好意思的模樣,他遏制住過盛的笑容,“但就是因為想不起來,所以我連爸爸媽媽都忘了,而且我和他們也沒有住在一起。”

這件事細究起來還有些複雜。

楚嘉言告訴他,他的爸爸媽媽是自由戀愛,但是他爸爸腦子有病,這是楚嘉言的原話,含貶義。

具體怎麽個有病法呢,歸結成一句話大概是控制欲太強,連媽媽穿什麽顏色的衣服都要管,而媽媽也十分縱容,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如果這樣說,兩個人倒也般配。

可爺爺并不同意這樁婚事,爺爺希望爸爸娶一個能幫助家族事業的女人,最好也有管理公司的出色能力。

這要求顯然與爸爸的性格相悖,于是爸爸沒有接受楚家在M國的主要産業,而是帶着媽媽來到了華國發展。

之後,媽媽懷孕,生下一對雙胞胎男孩,也就是他和楚嘉言。

楚嘉言說,爺爺帶走了他們,爸媽依舊選擇留在黎城。從此,他們就和爸媽隔了個大洋,不怎麽見面了,感情很淡。

楚嘉言尚且如此,更別說腦袋空空的他了。

自手術後醒來,他與爸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一次,楚嘉言都陪在他身邊,像一尊高傲不可侵犯的神靈,默默注視着他的爸媽,很有威懾力。

楚嘉言說,他什麽都不記得,腦瓜傻傻的,萬一爸爸媽媽突犯神經病,刺激到他好不容易治好的腦瓜,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原本以為楚嘉言有開玩笑或不喜歡爸媽的成分在,可等他真的見到爸爸媽媽,某種粘稠又難以描述的氛圍一下攝住了他的心神。

該怎麽形容呢?仿佛融成一體的沼澤,不小心掉下去就會立刻被吞噬無蹤。

他疑心這是錯覺。

而很多事也确實讓他分辨不清,比如說他的爸爸媽媽并沒犯過什麽神經病,還溫和地告訴了他很多過去的事情,比如他的小名是鵲鵲,以及這小名的由來。

他的爸爸還說,他的出生時間比楚嘉言晚十幾個小時,因為他媽媽在準備生他時出現了很危險的症狀,他差點和媽媽一起死掉。

除此之外,他們還說了很多生活中的小事。

當然了,他一件都想不起來。

他感到迷惑。

他選擇相信楚嘉言,楚嘉言始終陪着他。直覺也告訴他,在楚嘉言身邊很安全。

也或許是楚嘉言潛移默化的影響,面對爸爸媽媽,他竟也産生了淡漠和不願接近的心理。

這變化來得快極了。

他有時候也會自問,這樣是對的嗎?他們是爸爸媽媽,可為什麽連見他們一面都不願意?

楚知意不知道。

“我就是不想去。”他說,“按照迷信的說法,大概是有點氣場不合。”

“那就不去。”

“可我又有點不忍心。”楚知意想起他的媽媽宋羽煙,她總是盼望着他來黎城和他們一起居住。

她說她很久沒見他了,她說她很想他。

一聽到這些話,楚知意就悶得不舒服。

明明不想見他們的,可聽到她的聲音,為什麽會揪心難過?

難道是母子之間特有的血緣羁絆嗎?

“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是不是?”盛野問。

“是啊……”楚知意吸了口盛野的味道,“但我想,我應該會回家的。”

“我陪你。”

“你陪我的話,好像一種挑釁啊,我媽媽說她不喜歡明星。”

“我宣布退圈就可以了。”盛野輕描淡寫,“退圈後去和我哥争家産。”

楚知意撲哧笑了,“争不過怎麽辦?我包養你,好不好?”

“求之不得。”盛野蹭蹭他的臉。

“可我不想你退圈呢。”

“為什麽?”

“你應該有點喜歡演戲吧,而且你很有天賦。”

“哪裏看出來的?”

“我猜的。”楚知意摟住他的脖子,“不過也有可能猜錯,反正,不要強迫自己做難受的事。”

“演戲不難受,退圈去工作,也不難受。”

“那你要不要兩手抓?”楚知意提出建議,“掙好多好多錢。”

“好,我掙到的錢都給鵲鵲。”

楚知意臉熱,“你不要搞得老夫老妻好不好……我們只是情侶呢……”

“中秋節之後,是我們成為情侶的三個月紀念日,我們好好過一下,好不好?”

“哇,那為什麽沒有一個月紀念日和兩個月紀念日?”

“是我的疏忽,到時候都補上,好不好?”

“我有禮物嗎?”

“有的。”盛野說,“三份都有。”

楚知意笑起來,哪有以月為紀念日的說法,盛野還說得認真極了。

不過他相信了。

他已經開始期待盛野的禮物了。

寶寶們,我回來啦!之前國慶假期,反而出現了很多事要做,一直沒有時間更新,跟大家說聲抱歉,之後會正常更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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