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愛你
“我愛你。”(倒v結束)
戒指相撞的聲音很好聽。
起碼盛野這樣認為,宛若泉眼裏湧出的水流聲,連綿清澈。
他很喜歡。
于是他暫時不想讓這兩只戒指暴露于天幕之下了,或許待在那根紅線上是更好的選擇。
——前提是楚知意願意。
不過楚知意可沒有力氣去感知盛野的想法,他變成了一只水涔涔的可憐喜鵲,只能被盛野抱在懷裏不斷親吻。
連睡夢中都是不可磨滅的檀香氣。
房屋外,雨滴裹着白淨細雪,徹夜不停地下。溫度悄然間變了,變熱也變暖,雪便徹底融進雨中,漸然呈現出暴烈的姿态來。
楚知意醒後,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奇特的天象變化。
“竟然下大雨了……”他喃喃地說。
“大概是早晨下起來的。”盛野為楚知意穿襪子,“天氣預報說,雨再過一兩個小時會停。”
楚知意踩了踩盛野的膝蓋,“都怪你,不然我早晨就可以醒來看雨了。”
“嗯,怪我。”盛野捏着他的小腿親了親,“一會兒吃點東西,我帶你去雨裏走一走,好不好?”
楚知意頓時開心起來,在盛野左臉右臉各親一下,“你真好呢,盛野,我又不怪你了。”
盛野便捏着他的臉和他接吻,當作“做好人”應得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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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知意期盼着早點去看雨,卻不吝啬于和盛野接吻的時間。
不過盛野時刻牢記着他的期盼,只索要了一個溫柔的淺吻。
在結束親吻與吃飯等一系列必備的白日活動後,雨依舊下着,雖然比之前小了些。
楚知意不在意,開心的心情也絲毫沒有減少。
盛野撐開一把大傘,牽住他的手與他一起漫步雨間。
楚知意走了很久,在一叢芭蕉邊停下,聽着雨落闊葉的聲音,不由出了神。
他想起很多事情來,也想起一個被他忽略很久的名字。
——一個劇本的名字。
“盛野,《暴雨降臨》這個劇本,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陷阱啊?”
“是的,用來捕捉小鳥。”
“當時你應該還不知道我失憶才對。”楚知意好奇地看他,“怎麽會想着用這個引我過來啊?”
“我以為……鵲鵲生我氣了。”盛野說,“鵲鵲沒有失憶的話,大概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是個多明顯的陷阱……如果鵲鵲願意來,就代表願意和我和好。”
“如果我沒有來呢?”
“那鵲鵲就是最冷酷最狠心的小喜鵲。”盛野撫摸他的臉頰,“我就要想辦法把鵲鵲關到我的籠子裏去。”
“黑心壞蛋。”楚知意努努嘴,“如果你這樣做……那我……”
“會讨厭我麽?”
“那我還是會喜歡上你啊。”楚知意實在想不出第二種走向。
盛野似是怔了下也似是笑了下,楚知意沒錯過這複雜的變化,沒什麽意外地說:“反正你一直這麽霸道不講理,從高中的時候就發現了。”
“所以高中的時候也喜歡我麽?”
“盛野,你最會得寸進尺了。”楚知意趕忙轉移話題,“不許你問,我還沒有問完呢。”
“還想問什麽,寶寶。”
“為什麽寫這個劇本啊?”楚知意問,“為什麽後來又不給我看劇本了?”
“我想鵲鵲。”
盛野頓住,接着說:“我也想讓鵲鵲,想起我來。可是劇本對鵲鵲是一種傷害,在看到和以前有關的事情時,你的腦袋總是很痛,所以我決定停止。我的想法,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鵲鵲忘記了過去,其實很好。”
“……如果我沒有堅持要看,可能真的會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楚知意推測着某種可能性,“那怎麽辦呢?”
“沒關系。”盛野說,“只要鵲鵲在我身邊,就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創造更好的記憶來。”
“但是我會想要……想起來。”楚知意晃晃盛野的手,“一點點和你有關的事情,我都不想忘記。”
“寶寶,好會說情話。”
“不許肉麻。”楚知意紅着臉制止,“還有問題要問呢,不許親我。”
然而嘴唇還是被親了下,親完後才得到一個回答:“好,什麽都可以問。”
“劇本是你寫的麽?”
“是。”
“名字也是你取的麽?”
“是。”
“為什麽……”楚知意頓住。
“嗯?”
“沒什麽。”
“為什麽取這個名字麽?”
“……你很難過,是不是?”
盛野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看了楚知意很久,才低聲說:“是很想你。”
楚知意知道,自己或許猜對了。
這份猜測并不是從這一刻開始,而是從恢複記憶起,就影影綽綽時隐時現。
盛野剛才說,初遇之時,盛野以為他生氣了。
幸好是生氣,不是分手啊。
任誰的戀人不告而別,都會以為這是場不知理由的分手吧。
而自己,就是那個不告而別的戀人啊,楚知意想。
他無意識握緊盛野的手,盛野俯身與他平視,傘順着盛野的動作傾斜,将他們的目光保護在這方寧靜安然的天地中。
“……對不起,盛野。”
“對不起,鵲鵲。”
兩道聲音交疊響起。
楚知意愣住,呆呆地看了盛野一會兒,說:“我想先說。”
“好。”盛野的神色溫柔極了。
這樣的眼神下,楚知意的心幾乎被勇氣填滿,他說:“對不起,我遲到了。”
一句很突兀的話,他們卻都明白其中的含義。
——這是一個約定。
一起叛離的約定。
叛離之日,也是一個暴雨天。
黎城六月高考之後的暴雨天。
楚知意知道,《暴雨降臨》為什麽寫到兩人相戀即為終止,因為之後的所有都像是一場逃脫不掉的噩夢。
遇到盛野之前,他是被關在地下室的麻木幽靈,不能逃脫卻不想死亡,遇到盛野之後,他名為情感的部分複活過來,卻像剛剛降臨世界的孩子,天真幼稚。
遇到盛野之前,他是宋羽煙宣洩抑郁的容器,機械而順從,遇到盛野之後,他感知到一切壓抑的來源,固執地想要帶宋羽煙離開。
當時的他不懂,他所謂的解救不過是一廂情願。
……宋羽煙心裏的選擇從來只有一個,卻以抑郁為假象将他迷惑。
壓抑是真的,以壓抑為借口來處罰他,也是真的。
他記得他說:“媽媽,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這裏嗎?”
宋羽煙不說話。
他記得他又說:“媽媽,爸爸對你不好。”
宋羽煙還是沒有應答。
其實答案已經太明顯。
他站在旋轉樓梯口,心裏有點難過有點失望有點不解,但他不再準備去理解去體諒了,他說:“我要走了。”
——他要去找盛野了。
他和盛遇約定好的,今天一起離開,離開名為“家”的地方。
然後他轉了身。
再然後呢?
時至今日,他真的已經記不清當時發生了什麽,他只記得自己眩暈了幾秒,清醒時身體已經滾在地上,腦袋很痛。
快要昏迷過去的痛。
他強撐着想要坐起來,卻連說話都費勁。
是流血了麽?他的皮膚感知到了溫熱的液體……
宋羽煙依舊站在原處,站在高高的樓梯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他忽然很害怕,害怕得想要立刻逃走。
宋羽煙卻在這時動了,高跟鞋踩踏臺階,聲音響亮極了,楚知意從沒覺得這聲音如此刺耳。
驚人的力量驀地從心底爆發,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門外跑,跑進瓢潑的大雨裏。
然而寒風和失血終究消弭了他僅剩的清醒。
他的心髒被無與倫比的難過浸透,或許也摻雜着害怕和絕望,但所有的情緒都只與盛野一個人有關。
所以……喜歡雨天,也厭惡雨天。
“因為我,從樓上掉下去過……”楚知意笨拙地組織語言,“然後醫生說要保護好身體,尤其是腦袋,我一直記着醫生的話呢,滾下樓的時候就護住了腦袋,沒想到還是暈倒了……然後就忘記了……”
他通過楚嘉言曾告訴他的事情還原了當時的情況。
楚昊廷恰好回了家,當即派人把他送到醫院,嚴密防護着,不為任何人所見所找。
那之後不到十分鐘,警察也來了。
警察為什麽會來?是他滾下臺階後曾下意識撥通了警局的電話。至于楚昊廷怎樣解釋的這通報警電話,就不得而知了。
而他的爺爺在當天就回了國,将昏迷的他從醫院帶走。
自此之後,楚家的房子全部翻新,所有的窗都被封住,所有的保姆也都被換掉。
或許風格沒有改變,但再也不會與原來一模一樣。
他也知道,宋羽煙為什麽會阻攔他和盛野的戀情。
“其實聽到你的聲音了,可我實在沒力氣回應你,對不起。”楚知意說。
——昏倒前的最後幾秒鐘,他接通了來自盛野的電話。
任誰看到這條通話記錄都會懷疑他們交談的內容。
——懷疑卻無法驗證。
然而楚知意只是聽見了盛野喊他的名字,盛野只能聽見漫天遍地的雨聲。
“……對不起,我要遲到了……盛野。”楚知意摟住盛野,親吻他泛紅的眼尾,“當時就想對你說這句話的。”
“……不算遲到。”盛野的聲音很啞。
他們的時間都在那個暴雨天暫停,又在相遇剎那重新流動。
“嗯!”楚知意說了很多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盛野,語氣卻自始至終平靜,唯有這聲簡單的回應恢複了之前的語态。
“盛野……”楚知意撫摸盛野的後頸,“你不要向我道歉,我現在很好很好,很健康很健康,是你把我養得這麽好。
我不會再受傷,我知道怎樣保護自己,我知道什麽是愛。”
……也知道,你在愧疚什麽。
“我知道……你在那天之後,就被你母親送去了精神病院。”
“那時候……”盛野貼住楚知意的臉,“……好像感覺……我的鵲鵲,消失了……”
他的鵲鵲消失了。
無論怎樣找都找不到。
就像是後來常常會看到的幻覺。
——一只喜鵲站在窗邊看着他,他覺得那窗臺太危險,就想把喜鵲抱到懷裏,可他的手指還沒有碰到喜鵲,喜鵲就沒有了。
不是飛走,而是從來沒有存在。
他走到窗邊,沒有在天空上看到飛翔的小鳥,卻在深淵般的地面上看到鮮血淋漓的屍體。
……所以當時的他,應該是表現出了不自知的精神狀态,如同惡狼脫下人皮,令柳芸雙害怕了。
她或許在那一刻才真正發現,原來自己心中完美無缺的孩子連人類都算不上,她接受不了這事實,她決定予以矯正。
“那家療養院對你不好,是不是?”楚知意眼中掠過陰沉的光。
“一般。”盛野蹭楚知意的臉,像是某種安撫,“我可以讓它消失一次,也可以讓它消失第二次。”
“那你帶上我,好不好?”
“好。”
“我們都長大了是嗎?”
“我們都長大了。”
雨傘悄然傾斜,落在兩人腳邊。
誰也沒有注意到它。
楚知意與盛野相擁着親吻,像是許下永遠不分開的誓言。
雨早已停了。
盛野記得他的小喜鵲最喜歡暴雨天。
黑暗的地下室裏,只有暴雨降臨的聲音能夠來到楚知意耳邊,驅散看不到盡頭的孤寂。
楚知意曾經對盛野說,暴雨降臨的時候,喜鵲一定會出現。
所以将一起私奔的日子也選在了雨天。
誰都沒有想到的分別裏,天空的暴雨如期降臨,盛野心裏的暴雨卻始終沒有落下。
盛野期待着暴雨降臨。
他幸運地等到了。
天際一側,彩虹初現。
“彩虹!”楚知意驚喜地指向天邊,“好漂亮!”
盛野也記得他的小喜鵲最喜歡彩色。
“以後,會有很多很多彩虹。”盛野說。
“我們,會有很多很多彩虹。”楚知意一直相信。
盛野拆開了楚知意的禮物。
一個桃心的銘牌吊墜,一個很舊卻很幹淨的北極熊小玩偶,一盒畫。
新的桃心銘牌上刻着一行字——楚知意永遠愛盛野。
太有誘惑力的字眼。
盛野聽從楚知意的話,用新吊墜代替了舊吊墜。
北極熊的小玩偶,盛野很熟悉。
是他曾經在娃娃機裏給楚知意抓到的那只,很粗糙,卻堅強極了,連線都沒有開裂,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和楚知意身邊。
那盒畫,盛野同樣熟悉。
每一張都是楚知意認真描繪的畫作,有些是老師交給小喜鵲的練習任務,有些是小喜鵲自己喜歡的東西。
比如說他正拿着的這副——一只隕石色的邊牧幼崽。
盛野認真地看了很久,才翻過這張畫。
下一張是毛絨絨的北極熊玩偶。
只是這張畫與其他的任何畫都不同——它的邊緣卷翹,有一小片血跡,是楚知意拿到它時不小心劃破了手,血就此浸到了紙裏。
盛野摩挲着血痕,好似與當時的楚知意通感。
——紙張邊緣很輕微地分裂開。
驟然間,盛野整個人滞住了。
……他很慢很慢地,揭掉了眼前的這幅畫。
宛若遮擋秘密的屏障失效碎裂,一幅全新的畫出現了……
……他看見過去的自己。
盛野的手指顫抖起來,他以同樣的方式,小心翼翼揭掉了剩下的所有畫。
每一幅畫下,都藏着他從未見過的隐秘心事。
每一幅被掩蓋住的畫,畫的都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盛野。
楚知意也拆開了盛野送給他的信封。
信封裏只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着一個地址,一所住宅的地址。
楚知意獨自來到了這所住宅。
他站在門邊,門鎖自動識別他的臉頰,以歡快的機械音對他說:“我的主人,歡迎回家。”
一條漂亮矯健的邊牧小狗撲到了他懷裏。
“椰子。”
小狗開心嗷叫。
“原來把你藏在這裏了。”楚知意笑了。
他找到了小狗椰子。
他還找到了一棵高聳筆直的落羽杉和一汪自然古樸的錦鯉池。
他眨眨眼,似乎是在克制些什麽。
他穿過花園,走進別墅。
一個童話般的家猝不及防映入眼簾,他看到自己和盛野點點滴滴的合照,看到自己一幅幅保存完好的畫作,看到自己夢想中的雲朵滑梯……
“盛野,以後我們的家可不可以養一棵落羽杉?”
“盛野,以後我們的家可不可以蓄一個錦鯉池?”
“盛野,以後我們的家可不可以修一條小滑梯?”
楚知意想,在青春的少年時代,他或許對盛野說過很多很多的幻想,連他自己都忘記的幻想。
盛野,你還記得啊……
“鵲鵲。”
楚知意轉身,望向盛野的眼,忍不住笑起來。
“怎麽哭了?”盛野卻這樣問,走過來将他緊緊擁在懷裏。
“很開心。”楚知意摸了摸盛野同樣微紅的眼尾,“怎麽了,盛野。”
“很想見你”
“我在呢。”
“鵲鵲。”
“嗯?”
“我愛你。”
從年少時就一直愛你。
“我也愛你。”
從年少時就一直愛你。
完結啦!特別感謝收藏本文,一直給我評論的小天使們!大家的鼓勵是我寫完的動力(再次鞠躬!)
這篇寫的很波折,中間三次元中經歷過很長一段的狀态不好,好在最後沒有缺枝少葉地順利寫完啦!說實話,也不知道寫得怎麽樣,希望大家可以給一點好評或建議,感謝大家!
之後的話,這篇文會在周四(12月7號)入V,v章是21章到68章。v後章可能會寫一點番外,大概是小情侶上學時候的日常。
祝鵲鵲和盛野永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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