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雨中争執
雨中争執
何歡寫完下個月份的宣傳方案,手機顯示19:20。辛笙和顧東東下午去拍照,現在估計已經躺在宿舍床上了。
她簡單收拾一下,結束加班。
江南的雨說來就來,下午還是豔陽高照,此刻卻是風緊雨急,滂沱聲中,何歡想到昨晚和那名女子的對話。
“你就是何歡吧?”
“我叫桂熹微,是景深的朋友,準确地說,是他的大學校友。”
“不是從N市過來上班的,我就是河鎮本地人,在鎮中學當老師。”
N大畢業,因為家在河鎮,所以在這裏當老師。那林景深呢,他為什麽來河鎮?
何歡雖然沒問過,但是不代表她不好奇。
現在更好奇了。
再次忍不住點開微信,林景深一整天都沒有找過她。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今晚你過來了?抱歉,我不在。
彼時的何歡想,明明是你說讓我天天過去搽藥的。斟酌一二,回複一個沒關系的表情包和晚安。
林景深:晚安
林景深:早點休息。
一直到現在,誰也沒聯系誰。
走到一樓大廳,外面的雨越來越大,看來一時半會停不了了,好在辦公室裏有備用的雨傘,何歡把手機放進包裏,準備撐傘冒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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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啊!”
她用力向上推傘支架,推到傘柄一半時,無論再怎麽使勁,也推不上去了。這就造成,一把完整的雨傘只展開一半。
何歡望向辦公樓,因為下雨,人都走光了,可是眼前的雨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這大概就是雨逆吧,該你倒黴的時候,連傘都敢跟你做對。”她仰天長嘆,“沒關系,那麽大的雨,就算打傘回去也濕透了,既然如此,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何歡發洩完後,舉起打開到一半的傘,走出大樓。
風混着雨水吹刮來,沒走兩步,全身就濕透了。她緊緊靠着半打的雨傘,希望臉不要被摧毀得太慘。
“這條路怎麽這麽長。”
何歡正想着,一輛白色小汽車迎面而來,車燈照得人睜不開眼,她剛忙退到路邊。
汽車卻沒有趕緊走的覺悟,慢騰騰開過來,在她身邊停下。
何歡心裏猛地一顫,不會是董惠民來找麻煩了吧?
她慌亂地從包裏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給顧東東,車窗緩緩落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何歡?”
“景……景深?”
天地瓢潑,水汽氤氲中,何歡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這是怎麽搞的?”林景深話有些急,動作也有些急,幾乎是逃下車的。
何歡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狼狽,全身被雨水淋濕不算,手裏舉着一個打開一半的雨傘,光是樣子,就滑稽極了。
“傘壞了……”話還沒說完,林景深一手打開車門,一手拉她往車上帶。
何歡猶豫:“會把車弄濕的,就快到宿舍了,我走過去就行。”
兩人推搡間,林景深一言不發,目色凜凜緊抿着唇,這副樣子,像是在壓抑着怒氣?
他為什麽生氣?
“前面就到了,真不用啦。”
“聽話!”他突然道,沉冷的聲音帶着隐忍的爆發。
何歡是個倔脾氣,堅持要自己走回去。
漫天風雨中,男人驀地彎腰,單臂從何歡大腿後穿過,猛地往上一提,把她整個人扛到肩上。
“林景深!”何歡尖叫一聲,雙腳騰空,緊緊圈住他的脖子。
七年前他也這麽抱過她。
何歡家鄉的人有吃幼禪的習慣,他們那兒稱之為:爬爬猴。每到夏天,但凡是周圍有樹的人家,吃過晚飯後,全都提着手電筒,去尋找營養價值極高的害蟲爬爬猴。
林景深家鄉沒有吃爬爬猴的習慣,但也免不了童心未眠,有好幾次陪何歡一起,摸索在林間河堤。他提着手電筒走在前面,她緊跟其後。夏日的夜格外熱鬧,蟬鳴與蛙叫交織在一起,動聽極了。
手電筒照在樹上,兩人緊緊瞅着,何歡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景深哥哥,那是什麽?”
林景深一臉淡定,悠悠道:“是蛇。”
“蛇?真是蛇!啊啊啊!”何歡後知後覺地尖叫,“長蟲,有長蟲!”她是真害怕,驚慌之下整個人都扒在少年身上。
男生可能無法理解女生對于蛇的恐懼,他試圖安撫:“沒事的,它不咬人。”
何歡真的哭了出來,鼻涕眼淚一起,全都抹在少年的前胸。
“不要哭,我們走,嗯?”林景深六神無主下,一把撈過小女孩,扛在肩上,快步離開。
後來何歡不哭了,趴在他肩膀上,細數天上的星星。
雨聲在耳邊。
下一秒,何歡被林景深塞進後座裏,他的半個身子也探進車裏,兩人肌膚相貼,濕透的發絲纏繞在他臉上,兩人身上的雨水交融,濕淋淋的。
林景深退出去,關上車門,坐入正駕駛。
他身上也被淋透了,何歡想。
“車上有幹淨的毛巾,擦一下吧?”桂熹微遞過來一條幹淨的毛巾。
何歡這才發現,副駕駛上是有人的。即使她只轉過來半個身子,何歡還是借着車內的燈光看到了,她穿着一條酒紅色的裙子,優雅得體。
而自己呢?
前面的男人扔來一件外套,語氣很是冷硬:“穿上。”
衣服是幹的,何歡不敢再忤逆他的意願,默默穿好。
桂熹微輕咳兩聲:“那什麽,今天雨那麽大,把我送到家後,你開回去吧。”
“嗯,我先送你。”
傾盆大雨中,車子極速而馳。
何歡不解,明明她的員工宿舍就在前面幾百米的地方,為什麽偏要舍近求遠,先送桂熹微呢?
大概是……她比較重要吧。
桂熹微下車前,林景深輕聲提醒:“那件事,你考慮清楚了。”
“知道了。”桂熹微轉身同何歡再見,“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不要感冒了哦。”
何歡有些忐忑:“不好意思啊,弄髒了你的車。”
桂熹微卻是不在乎,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別擔心啦,你景深哥哥會處理的,拜拜!”
車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何歡心裏什麽滋味都有,裹在他的外套裏,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氣息。
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微妙,何歡能感覺到前面的人心情不佳,帶着隐隐的、不知從何而來的愠氣。
許久,還是林景深先打破沉靜:“沒和顧東東在一起。”
車子緩慢行駛,雨打車窗,世界都模糊了。何歡回答說:“下午他和辛笙去工地拍照了,後來下雨,兩人應該早就回去了。”
沒應答,安靜,又是安靜。
何歡有些琢磨不透林景深了,平日裏明明是一個持重儒雅的人,對誰都一副謙和有禮的樣子,可是,又總能輕而易舉的放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如果剛才不是碰見我,你就打算這樣走回去?”
“對呀。”何歡點頭,她又不是一吹就倒的紙燈籠,就算淋一下雨也不礙事的。
前面的人又不說話了。
何歡如坐針氈,不知道哪裏又得罪了他。
又是許久,前面的人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以為你和顧東東他們在一起。”
什麽意思?
何歡不敢多說一句:“哦。”
“桂熹微是我大學校友,是我好朋友的……”他停下,沒有再說下去。
“她都告訴我了。”
“最近我研究數據上出了點問題,所以有些忙。”
何歡心想,咱們專業不對口呀,我也幫不上你,不過還是想對他了解更多一些:“你研究什麽呢?”
“人工蜂群對于高速列車運行的節能優化。”
“……”
車子駛入員工宿舍。
何歡摸了摸林景深的外套,幹衣服早被她身上的雨水浸透了:“景深,你的衣服……”
“你穿回去。”
“好。”
她點頭,正要推門下車,林景深已先一步撐傘下去。雨傘舉在車門上方,他拉開車門:“我送你。”
他肩頭落滿雨水,毫不在意。
“就到這裏吧,真的只有幾步遠了。”
“你今晚非要跟我争這個嗎?”林景深擰眉,額前被打濕的頭發貼在臉上,水滴順着脖頸一路向下,濕透的襯衫貼在身上,顯現出男人堅實的輪廓。
何歡移開眼:“你身上都濕了。”
她不是欲拒還迎的人,她是真的心疼他。
林景深眼中好像有鈎子,他垂眼,定定凝着何歡:“多僵持一分鐘,我就多淋一分鐘,嗯?”
何歡妥協。
一直眼看着她進到宿舍樓裏面,二樓第七個窗戶裏多了一個女孩,林景深才撐傘離開。
“不是吧,歡歡,你淋的這麽慘?”辛笙從床上下來,“我記得我們辦公室裏是有備用雨傘的呀。”
“別提了,”何歡脫下濕漉漉的鞋子,“傘是壞的,而且啊,雨太大了,打傘也沒什麽用。”
辛笙端來一杯熱水:“抱歉呀,我只知道你有傘,不知道雨那麽大,不然就去接你了。”
“抱歉什麽呀。”幾口熱水下肚,何歡舒服許多,“那麽大的雨,你去接我也是兩人一塊淋濕,沒有什麽用的。”
“歡歡,你穿的衣服是……”
何歡低頭,身上還穿着他的衣服,寬寬松松的,像個裙子。
她假裝不在意地一笑:“剛才碰到林景深了,他送我回來的。我先去洗澡洗衣服,等衣服晾幹了再換給人家。”
“嗯,去吧。”
昨夜一場大雨,第二日卻又是個大晴天。
下班和辛笙一起收拾晾幹的衣服,何歡把林景深的外套裝在一個衣物袋裏,去蜂場還給他。
晚上,劉威神神秘秘的發來消息:歡歡姐,在嗎?
何歡:在呀,怎麽啦。
劉威:歡歡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
何歡:???
何歡:為什麽會這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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