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朝朝暮暮

朝朝暮暮

林景深讀大學時，家裏曾發生過一件大事。

父親脾氣本就不好，一時意氣上頭，在家鄉的茶樓裏和人發生争執，不知怎麽就起了火……

養蜂一年也賺不了太多錢，家裏又有兩個孩子讀大學，父親林勇根本拿不出巨額賠償金，家裏陷入一團混沌黑暗之中。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林景深才知道，憑他是省狀元又如何，受萬人矚目又如何，當家裏有苦難時，他沒有一絲抵禦風險的能力。

好在大伯和小叔家條件比較好，兩家同時伸出援手，為林勇補上這個窟窿。

困難是度過去了，但是林景深深切認知到——他要讓父母過上不為經濟困擾的日子，才能有心思去談理想談抱負。

填報志願時，為了更方便照顧家裏，放棄全國最高學府，選擇本省最好的大學。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不去學金融學計算機，竟然去學生物工程，生物學有啥前途，在實驗室裏呆一輩子嗎？”

曾經無數個白天黑夜，他深知養蜂的辛苦和不易，有個聲音在心底生根發芽——我要想辦法，不讓父母那麽辛苦。

夢想不斷擴大，以至于，不讓天下養蜂人那麽辛苦。

選擇生物工程專業，他甘之如饴。

可是家裏出了那件事，林景深有過自我懷疑，是他選擇錯了嗎？

經過一時的思考後，他決定轉專業，轉去金融學院。只是在閑暇時，吃飯、睡覺等無數個細小的時間彙集成的争分奪秒裏，他仍然去生物學院實驗室裏泡着。

他不放過一切在投行工作的機會，兩三年過去，在本科畢業之前，為父母買下一套房。他與時間賽跑，兩個專業同時兼顧，碩士畢業後，無論是在金融領域還是生物學界，都掙的一席之地。

——不然巨銳集團為何會多次請他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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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深向現實低過頭，知道金錢對于人的重要性，但是也沒放棄理想。輾轉幾年，好在又回到當初的路上——國家生物部與巨銳集團合作研究項目，讓他擔任總負責人。

此時，距離林景深揭露巨銳內幕，已過去一年有餘。

說起來，巨銳不愧是擁有行業內最頂尖的公關團隊，林景深揭短，不僅沒有被辭退，巨銳反而大大方方向消費者道歉承認錯誤，如此一來，反而在網上刷下一波好感。

“要去多久呢？”何歡新婚，褪去剛出校園的青澀，新添幾分妩媚，“确定這幾天就要出發嗎？”

“嗯，後天早上走。”林景深把做好的飯菜放在桌上，“這次是上面牽頭，具體內容都要保密，什麽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

頓了頓，他又說：“歡歡，對不起。”

“哎你真是的……”何歡拉開椅子坐下，低頭就把米飯往嘴裏扒，“工作嘛，又是和國家重器相關的，我老公那麽厲害，說什麽……說什麽對不起。”

她嘟囔着，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歡歡……”林景深站在何歡身後，手捂住她的額頭。

何歡放下碗，猛然轉過身，抱住他的腰：“沒事的，你放心去，我真沒事的，可能只是……只是以後沒人給我做飯了，有些難受。”

“以後下班就去爸媽那吃，要是無聊了，就去找景遠景淮他們。”

何歡點頭。

“也不能經常去找。”

何歡哭得鼻音隆重：“怎麽，連你親兄弟的醋都要吃麽。”

“嗯，吃。”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之前何歡想，這輩子要是再能遇到林景深就夠了，其他不敢多想。好在老天厚待，不僅讓他們再相遇，還能結為夫妻。何歡的心願也變了，她想天天和他在一起，沒有一秒的分別，

怎麽變得這麽貪心？

怎麽能這麽貪心？

“景深，你看過安徒生童話嗎？裏面有篇故事叫《拇指姑娘》，如果我也有拇指姑娘那麽大就好了，不管你去哪兒，只要把我揣在口袋裏，都能帶我走，我們一刻也不分開。”

“那可不行。”林景深聲音嘶啞，“那我還怎麽親吻你，撫摸你，欺負你……”

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出口，被何歡堵上了嘴巴。她凝着他，淚眼朦胧，楚楚可憐，有雨打芭蕉的嬌弱。

男女思維真不一樣，如此煽情的時刻感性的話語，他還能一本正經地去思考、去想那檔子事……

林景深張開嘴，輕輕舔了下何歡的指腹，嘴癢癢的，手指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他把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分別在即，新婚夫婦少不了抓緊時間翻雲覆雨。

今天她格外磨人，雙臂像是中了魔法，緊緊圈着他的脖頸不松手，聲音細細的，像是哭又像是享受，一遍遍喊他的名字：景深哥哥、老公、景深哥哥，老公……

以至于到了後來，浪潮一波一波地過去，他卻沒有結束的意思，是大開大合的鞭撻、不知疲倦的征服，最後逼得她哭着求饒。

雲歇雨收，兩人相擁小寐，心跳的頻率竟出奇的一致，咚咚咚，聽的人格外靜谧。

雖說已到深秋，床單還是被汗水濕透，他把她抱起來，放在一旁沙發上，去櫥櫃裏翻來新的床單換上。

“景深……”何歡剛坐到沙發上，就伸出雙臂，“抱……”

“寶貝等下，換個幹淨的床單。”

平日裏，他總是叫她的名字，叫她何歡或者歡歡，也只有在溫存親熱時，會情不自禁地一遍遍沉吟：寶貝、小乖……

“不要，抱！”她不聽，一刻都不想離開他的懷抱。

林景深無法，只得先将床單放下，将她攬在腿上，兩人窩在小小的沙發上。

離別前總有無數句私房話，不痛不癢的、瑣碎的，一句句，黏黏糊糊。

後來，他又在沙發上要了她一回，筋疲力盡的何歡終于沉沉睡去。

林景深換上幹淨的床單，把何歡抱到床上，從身後圈住她的腰，夜已經很深了，望着熟睡的妻子，卻好無睡意。

他喃喃道：“上個世紀，多少科學家為科研發展遠赴他鄉，去沙漠去深山老林，一輩子隐姓埋名，和家人失去聯系……是他們打下的基石，到了今天，我們才有和家人告別的機會。歡歡，我們比先人，幸福多了，對不對？”

一日時光飛速而逝，轉眼到了林景深出發的當日。

臨近離別，何歡反而淡定許多，昨天就已幫他收拾好行李，今天一早，她想往常一樣起床、洗漱。

其實林景深早就醒了，一直在假寐，等她醒來。

何歡把電動牙刷放進嘴裏，有雙手從身後圈住她：“你……”

“你刷你的，我就抱會兒。”

随他去吧。

“一會兒爸媽還有景遠他們就過來了，你走的時候，當着他們的面，不要親我。”

“嗯？”他知道她害羞，“好啊，那你就現在讓我親個夠……”

何歡漱口完畢，林景深攬在她腰上的手一提，将她翻身，整個人提到盥洗臺上。

“景深……”

“晚上睡覺關好們窗，不要點外賣，不想做飯就去爸媽那兒吃，周末多去和朋友聚聚，不要老悶在家裏。”

不厭其煩，一遍遍囑咐。

“交待那麽多，難道你去了之後，就沒有網絡了嗎？”

林景深沒有回答。

何歡臉上笑意消失，很久很久之後，才艱澀開口：“所以，我們要完全斷聯半年？”

“嗯。”

有句詩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人們總是已這句話來驗證感情的真假。不是的，何歡想，真不是的，越是相愛的人越是舍不得分離，兩情若是久長時，應不舍朝朝暮暮。

可生命無常，為了心中所堅持的事業，總要做出一些犧牲。

林景深從此像人間蒸發一樣，暫時性徹底消失在何歡的生活中。

三個月後，到了年下。

林景深不在，他父母倒也開明，直接建議何歡回娘家過年，她當然求之不得。

一家人吃過年夜飯，正要打開電視看春節聯歡晚會，何歡手機響了起來。

“喂？”

一陣信號不好時的呼啦亂響音。

“喂？”她似乎預感到什麽，心頭一跳。

“喂？”

“喂，歡歡，聽的到嗎？”

是林景深，雖然聲音斷斷續續，但是何歡可以确認，是林景深。

“景深，景深……”

一時太激動，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們想盡了辦法，中雨把電話撥出去了！”

“景深，你還好嗎？”

“好，你放心，就是這裏特別熱，我曬得特別黑，到時你可能就不認識我了。”

是在南半球？

“怎麽會，你變成什麽樣我都認識，我……我好想……”

“你”字未說出口，已被林景深打斷：“歡歡，我要挂斷了，新年快樂，還有，我愛你。”

手機傳來一陣忙音。

對方已然挂斷，她還維持适才的動作，抱着手機，重溫那句新年快樂我愛你。

“新年快樂啊景深，我愛你。”

又到了春日。

何歡忽然想起河鎮看看，兩年未去，小鎮子經過建設早已是今非昔比。

劉威把蜂養得風生水起，一口一個師娘，叫得意氣風發。

她不禁想起和林景深重逢那會，在蜂場裏，那時的暧昧就和蜜一樣甜。

不管是理想還是愛情，他們的人生都曾分過岔，好在兜兜轉轉，又回到最初的道路，攜手同行。

春天到了，林景深也快回來了。

我已把滿園春色釀成青梅酒，待你滿身花雨又歸來，将我門扉扣。

全文完

2019年6月30日

啊啊啊啊忍不住又寫了一章，本文更新超慢，感謝小仙女的不離不棄，在此感恩！

隔壁深哥堂哥的故事《親子鑒定師》已開，各位收藏随意，有緣自會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