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殺

二殺

燃起的瑞炭足以将一室寒涼驅盡,青竹撥弄着無焰而有光的青色炭條,按捺不住有意無意地偷眼往榻上瞧。

雖以至隆冬時節,他們家王爺卻仍不用炭火取暖,燃了兩次都被吩咐将銅爐移出去了,俨然是不喜的。如今不僅破例用了,且燒得還是足可供十日溫熱的瑞炭,難不成這病秧子要呆在燕王府這麽久?

正胡思亂想間,手中的夾子不小心敲響了銅爐,青竹驚了一下恍然回過神兒來,忙斂了心思告了聲罪匆匆退下去了。

連江楚昏昏沉沉地睡着,眉心輕擰,身上微汗,不知是熱氣捂得還是體虛所致。祁連琮絞着巾帕将他額上和頸間的細密汗珠輕輕拭去,就這麽坐在床畔看着他,不由亦生出些困倦之意。

他房裏從不燒地龍炭火之類,溫暖如春的體感過于舒适,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總昏昏欲睡的,實在消磨意志,倒不如一室清冷更使人頭腦清醒。

榻上的人睡顏乖靜,兩靥微紅,一雙蒼白失色的薄唇輕抿着,祁連琮用白疊巾沾了水點在他唇瓣上緩解幹燥,動作着,不察漸漸失神,手下不由輕輕摩挲起來。

卻忽聞外間腳步聲傳來,他這才驚覺,頓了下鎮定自若地收回手起身。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夜被催命似的攆去給連江楚診病的方禦醫。

方禦醫被請進內室,懷裏的藥箱再次抱不住了,幸而身側的青竹眼疾手快接住了,有驚無險地放到桌案上。

祁連琮泰然道:“有勞方禦醫跑一趟,還煩請你再看看,這溫病如何總是反複呢?”

饒是見多識廣如方禦醫,此刻也不禁擡手搓了搓松垮的眼皮,定睛再看,那躺在燕王殿下榻上的人,還是那懷遠将軍,連江楚。

方禦醫:“……”

方禦醫:“???”

面上波瀾不驚的老頭兒內心瘋狂咆哮,三個人如此這般到底是要鬧哪樣,他一把年紀從昨兒夜半三更折騰到今兒一大清早,這前腳剛回太醫院,還沒睡熟半個時辰又被火急火燎地攆到燕王府,一掀帷簾,又是這連将軍!

差點以為自個兒沒睡醒生出幻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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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愣了片刻,縱使心裏止不住犯嘀咕,老狐貍一般的人物還是笑得慈眉善目,倘若并無覺得絲毫不妥地重又給榻上的祖宗診了一遍脈。

方禦醫重把那病理複述了一遭,略作沉吟,還是道:“連将軍未大好前,還是莫要……行舟車勞頓等事宜,這寒冬臘月,尋常人尚且易感風寒,更何況連将軍身體抱恙,若出去撲了風,于病情無益。”

言下之意是,你們憋來回折騰啦,受罪的是病人吶,更重要的是我一把老骨頭不容易啊!

待送走方禦醫,連江楚不多時便醒了。

出了一身汗,黏膩難受,連江楚将淡金暗雲團花錦衾兩腳踢到床尾去,被剛從書房挪了公文回來的祁連琮沉聲喝了一嗓子。

“還不老實!”拽着被角給他重又蓋好,祁連琮警示地瞪了他一眼。

溫了藥端給他服下,連江楚不肯喝,馬上又被橫眉順眼地兇了一句,“沒人慣着你,一口也不準剩!”

話如此說,見他苦得精巧的五官俱都攢到一起,到底從纏枝蓮紋青花小瓷罐裏撚了一顆霜糖金桔蜜餞兒喂他嘴裏。

連江楚嚼了兩下,笑嘻嘻地自個兒伸手去罐子裏撈,五指攪動了半天,臉上笑意漸漸僵住了。她一把将小瓷罐抱過來,往裏一瞧,罐子裏空空如也。

“就一顆?”連江楚氣哼哼地将罐子塞回他懷裏,咕哝道,“什麽人啊,小氣吧啦的!”

祁連琮将罐子放回烏漆描金茶盤上,“你好生把藥喝了便有一顆,不喝什麽都沒有。”

“你管不着我,我回去天天吃頓頓吃當飯吃!”

她橫了他一眼,正要下床走人,被他一把推回榻上。

“病沒好,哪兒都不準去。”祁連琮溫溫淡淡的聲音帶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一手摁着他肩膀,半眯着狹長的鳳眸,“既然你這會兒恢複了些氣力,那我就來好好跟你算筆賬!”

“算……算什麽賬?”面前的人寸寸逼近,強勢的壓迫感教她沒來由地生出幾分心虛來,弱弱地往後縮了縮腳。

祁連琮銳利的眸緊緊鎖着他,沉聲道:“你近來都作了什麽妖你心裏不清楚麽?先是那隴地民女,我沒親眼看見也就罷了,如今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你那個貼身太監同塌而眠,你是不是當我死的!”

他一掌拍在連江楚腦袋一側的床柱上,“連江楚,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我的底線!”

“你自己都說了我是斷袖,對女子沒興趣的,反正我什麽都沒幹!”連江楚梗着脖子辯解道,“嚴和……嚴和是我的長随,這不我病了麽,就留下來照顧我……”

“照顧你照顧到床上去了?!”祁連琮眸底冒火,咬牙切齒地打斷他的話。

連江楚:“……”

“那……那不是天冷麽,我……我就索性教他同我一起睡了……”連江楚含糊的嗓音越來越小聲,眼見着祁連琮頭上的小火苗瞬間演變成燎原烈火了,她忙找補了一句,“嚴和又不是斷袖!”

“他不是斷袖?”祁連琮陰着臉從床頭的暗格裏摸出一本冊子來,擲到連江楚懷裏,“他若是沒那份心思,他會看這種書?”

那本粗制濫造的冊子一看就來自民間,且甚是眼熟,連江楚狐疑地将冊子正過來翻了幾頁,倏地回想起來,“咦,這不是那個天橋說書的錢老頭兒著作麽,怎地你也喜歡看啊?”

她興沖沖地回味了一下,這才發現裏面書頁上沾了許多不知是油漬還是水果汁水,“呃……這是我那本?”

連江楚看完不知随手扔哪兒了,約莫是嚴和給收了起來,卻輾轉落到了祁連琮手裏。

“你都看了些什麽烏七八糟的東西!”祁連琮想敲她腦袋,他還以為這冊子是嚴和買來的,未曾想竟是從他手裏流出來的,難怪紙頁上都是油乎乎的指印兒。

連江楚撇了撇嘴,烏溜的眼珠子一轉,她倏地反應過來,“難道你沒看?還專門放床頭裏……”

瞄了一眼祁連琮陰晴不定的臉,連江楚賤兮兮道:“既是書友,改日交流下讀書心得啊!”

本以為假正經的燕王殿下會惱羞成怒,未料他眸光微動,掀了掀唇角,“怎麽個交流法兒?”

“……”連江楚眨了眨眼,将冊子遞還給他,吞了吞口水道,“燕王殿下,你別忘了,我可是你親弟弟……”

斷袖搞就搞了,反正她沒什麽情操,但底線還是要劃一下吧,亂.倫可使不得啊!這個太重口了,被道德枷鎖緊緊束縛住的她真得來不了啊!

祁連琮聞言蹙了蹙眉,沉默了片刻,一手罩在他後腦處,往前攬了一把,微微貼近他驚疑的臉,低聲警告道:“連江楚,是你先招惹我的,現在你中途想跑,沒那麽容易!”

“……”連江楚狠狠噎了一下,“你……你瘋了……”

這個人真的是一本正經的燕王殿下麽?怕是被什麽人偷梁換柱了吧?

祁連琮半垂着眼眸,緩緩地靠近他,額頭相抵,察覺到面前的人清顫了一下,呵笑了一聲,“我當你多大膽子……”

兩人挺直的鼻骨蹭到一起,祁連琮微微斂睫,“你只記住一點,再敢拈花惹草,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連江楚整個大腦嗡地一下,懵懵地虛着眼看他,結結巴巴道:“你……你真彎了……還能捋直嗎?”

祁連琮:“……”

趕在他發火之前,連江楚識相地轉移話題道:“我身上黏膩膩的,你教人擡水來,我要沐浴淨身。”

她有些難受地扯了下被汗浸濕粘在頸子上的衣領,卻忽覺不對勁,略打量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上的寝衣寬大了些,袖口墨藍色江水海崖繡紋亦是陌生的。

“才擦洗過,忍一忍吧。我問過禦醫,還是待熱退了再洗吧,別着涼了。”

祁連琮修長的手指解開她衣領上的兩粒扣子,拎着領口将她身上的汗氣細細吹散。

連江楚面部表情一言難盡,“我昏睡的時候……不是你給我洗的吧?”

“本王親自伺候你,你還不樂意?”祁連琮重又将他扣子系好,淡淡道,“你身上哪兒我沒看過,上回也沒見你害臊。”

連江楚:“……”

那時候不知道你這麽變态啊!該不會趁我意識不清醒的時候行不軌之事吧……嗚嗚嗚,老子的清白尚在否?

及至正午,嚴和忙完司禮監同禦馬監諸多事宜,聽屬下來報,連将軍尚未回府邸。

嚴和陰着臉擲了手中朱筆,朱砂墨點甩了半桌。

“你即刻前往燕王府禀報連将軍,就說,隴地那位平蕪姑娘拿了他貼身玉佩為信物,找到府上來了。”

屬下怔了一下,“可是……您原本不是預備秘密處置了那女人麽?”

以為自己占盡先機的小楚會漸漸發現,她是被一群王者包圍的倔強青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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